仇——第一幕

第一幕

书馆,夏天,晴,白日。

宾客满堂,吵吵嚷嚷,堂内的长凳上压压叉叉满坑满谷。几个伙计恰如缸里的金鱼,如果说他们是这书馆茶肆里最游刃有余的人其实并不准确。更加肆无忌惮满天乱飞的是手巾板。买茶汤的老翁在四周的茶座之间来回踱着,二楼的雅座有的三五个人聊着闲天,有的刚到正和茶博士点着茶。

铜铃一响,随着几声“来了,来了”的念叨,书馆内渐渐安静下来。大堂说书桌后赫然坐着一位年约三十的说书先生。谁都没注意那先生何时坐下的。

先生三个指头夹起醒目往桌上一摔口中念:‘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什么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穷不一般。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的把担儿担。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儿命该然。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人常伴拙夫眠。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染黄泉。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是报应循环。’

只见先生抓起桌上的纸扇“刷”的打开又道:“今天说的这个书啊,他是个真事!

江湖人嘛,说的唱的就全是江湖。

哎,那位说了,您老在这说的挺好,您混过江湖嘛?

要我说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什么是江湖啊?江湖其实就是咱们各位老少爷们儿之间的事儿。

拿咱们这书馆说吧,来的是五湖的宾客,去的是四海的高贤。迎的是三山的豪士,送的是二水的好汉。您哪位没在江湖之中啊!您说是不是呢?

但今天我要说的这两位可是几十年前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两位剑客。

话说啊,两广的地界曾经搭过三天比武的擂台。这擂台主要是因两家武林世家的爷孙子侄们比上下论高低而设。

这擂台刚设的头一天,周围就跟咱们这似的全是人,各武林道上的,游街串巷的,都在那驻足观看。甚至于有几个看上去油光水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翘着脚观望擂台之上。

擂台上的两拨人咱们要介绍介绍。

左边箱是两广刀王的林家!那刀王林家相必老几位上岁数的恐怕也是听说过,当年在江湖上最讲的上称得起的那得是老刀王林振轩!江湖送号“灵猿金刀将”!最拿手的功夫那就是一把大环刀和一身的轻功。林老爷子那身法快如闪电啊,什么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大厦,穿小巷,穿房跃脊,是如履平地啊。

右边箱更了不得了,那是威震武林的绝命剑雷家!这雷家可是使剑的大宗师。全天下凡是用剑的门派都得拜雷家的门儿。更何况雷家的老爷子雷世坤,那是天下剑派的翘楚。一手九阳绝命剑可谓是剑下亡魂无数。

只是雷老爷子年事已高,而且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就传给了自己的徒弟凤九。这凤九可以说是雷家剑法正宗传人。而且是练武奇才。年方二十,剑法就超过雷老爷子当年鼎盛时期的境界了。

而这次的擂台其实也是凤九传承的雷家与刀王林家在江湖上的争地位有关。具体为什么事情非要摆擂台比武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刀王林振轩比雷老爷子年轻。但是两人是江湖上的同辈。要说两家比武其实也没有他什么事情!毕竟凤九的江湖辈分小啊。那争输赢论高低的其实就是林振轩的子侄辈的人。

老刀王膝下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没练过武,从小定了娃娃亲早就嫁了。要说的还得是林老爷子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叫林传功,真的传了林老爷子的刀法。使得一手如意八卦金刀。可以说当年的武功也不在林老爷子之下了。

就是他这个二儿子咱得细致说说,这个孩子叫林继业,是林振轩中年的时候得的儿子,从小就不爱学武。人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呢,练上个一时三刻就喊累。更何况这林振轩老来得子,林老夫人,也就是老刀王的妈更是宠的不行。放在手里怕摔了,搁在嘴里怕化了。老刀王也是拿他没办法,于是拿出家里置办的产业开了个酒楼,让他当个少东专门干点那迎来送往活计。虽说练武的人不讲就士农工商商为之末,可毕竟这林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响当当啊,自己儿子干那么个点头哈腰的买卖也脸上无光啊。

就说这三天擂台比武,头一天第二天都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两家小字辈的徒子徒孙们上台练练。当然双方也是各有损伤。

到了第三天,出战的就是凤九!还没比武呢,先是拱手拜了拜台下的老少看客,后是拜了拜擂台大旗。之后一只手点指擂台左边的雷家众人说:在下凤九,哪个是林振轩?

只见这时台下窜上一精瘦的汉子,这汉子,黑灿灿面皮,鼓鼻梁高颧骨,薄嘴片儿,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得那叫一个精神。头戴六棱抽口硬壮锦,扎利扎煞的短须,上穿锦团袍,下穿灯笼裤。脚上一双扎新的抓地虎快靴。短衣襟小打扮,浑身上下收拾的紧趁利落。指着凤九喝道:你是凤九?

:正是

: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我那里知道,我找的是林振轩!难道就是你?

:嘿嘿,你这小辈敢直呼我父大名?谁给你的胆子!

:你是林振轩的儿子?

:正是,林传功!

:我要找林振轩动手,你嘛赶快下去,免得我一剑送你归西让你林家绝后!

:呀呀呸!你个无知的小辈,不分尊卑不知礼数,我父亲是你的长辈,你怎配与之较量?你还是先过了我这关再叫阵不迟!看刀!

就见林传功一刀力劈华山搂头盖顶就往凤九面门上劈。凤九叫了一声来的好轻轻闪身躲过来刀,抽剑出鞘,做了一个海底捞月式剑尖就往林传功的心尖上捅!那林传功也仰身闪过,左手一式脑后摘盔,右手一式叶底藏花荡开来剑,本要转身给凤九一记回身刀的!谁知道这时凤九居然腾空而起,一招射斗牛!一剑就刺入林传功的咽喉!可以说这一杀招快的让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噗的一声!凤九的剑直接给林传功扎了个透心凉啊!’

书馆中的宾客听到这有的是暗叫可惜,有的就满脸狐疑。说书先生刚说到打斗场面的时候合上扇子当武器笔画,这时又打开扇子叹气道:‘可惜啊,可叹啊,那么大个林传功,居然在凤九两招之下死于非命

这时林家上下可就乱了!那可不,列位您想想,家里的大少爷练武那么多年,江湖上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啊。而且刀王林振轩的能耐全都传给了这个大儿子啊。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杀了呢?

咱们得这么说啊,要说起这凤九的剑法,那可是九阳绝命剑!绝命剑,绝命剑啊。出招必然是杀招!动一动手就要人命啊!林传功虽然武功了得,可是他觉得这是擂台,上比武较技而已!再有他仗着自己的如意八卦金刀在武林上江湖上的威名,小看凤九了。再说凤九也确实年纪小。以为对方不过是雷家的小卒而已不足为惧,先是轻敌在前,之后又是有心杀无心。更何况凤九的武功其实高过王传功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两招,就两招,林传功便一命呜呼身归那世去了。’

那说书的先生说到这印了印场接着道:‘说话间,林家上下凡是还能动弹的弟子全都拎着刀冲上台,不由分说全都动了手了!之见那凤九几乎是一剑一个把冲到跟前的林家弟子全宰了。眨眼之间十几个人没有全尸!那场面可真是可怖啊,鲜血染得擂台板上流成了河了!话说老刀王一看自己儿子徒弟这么就死了,心尖一疼,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拎着刀就要上台。

这时台下有一人飞身上台,就看这人两步轻功就像踩在云彩上的那般。告诉大伙那是个什么身法啊,就好像一个人影在你眼前一晃,人就上台了,快的你都看不见!这人怀里抱着一柄三尺长剑。站定之后冷着脸対凤九道:凤九,擂台比武较技,你杀人不对吧?更何况你那剑法太过很辣。虽然是好剑法,但是从你师傅那就以这剑法杀人无算。今天你又造杀孽,莫不是你师傅教你的全是杀人的道?

凤九看了看来人,没认出来:你是谁?

那人回道:你不要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在这擂台上有个什么要求?莫非要把林家杀光不成?

凤九道:杀不杀光关你什么事?挨得着你出来挡这个横么?再说你可知道那林家是找上门来和我们雷家比武的。比武嘛,总要有个生死。那林传功学艺不精,不被我杀死还会被别人杀,让我亲手超度他也算是他的造化。不但如此,林家那老匹夫林振轩我也要杀!怎么?你要插一道不成?

:你与林家何愁何恨啊?非要取人性命,灭人满门?

:这与你不相干,废话少说你要动手就拔剑!

那人不紧不慢,抽出长剑,不丁不八站了个架势,剑尖指着凤九冷冷道:我看你这人,太邪了!来吧,杀我试试看!

凤九仔细一看那长衫人手上的剑讶道:流云七彩?你可是剑圣白玉森门下?

:你这人既然能看出我的师门,便知道我的本事如何。不瞒着你,在下白晓清,白玉森是我父亲。以我父亲的江湖地位,我来给你两家做调解你可服气?

:嘿嘿,白玉森门下又如何!我在乎吗?别说你,就是你爹来了,连他一块宰!

就在这时,刀王林振轩步伐踉跄上了擂台,对着白晓清抱拳拱手:足下援手之德我林家感激不尽,只是我与雷家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雷世坤当年与我父亲比武本已经输了,我父亲觉得他是小辈,没要他的命,他居然不顾江湖道义,背后偷袭将我父亲伤了,后来我父亲重伤之下不治而亡。此仇此恨我非要亲手报了!

白晓清対林振轩拱手道:林老爷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以我所知当年的情况与您说的有所偏颇。不知林老爷子能否听在下一言就此罢手?

林振轩蚕眉倒竖,怔怔望着白晓清道:你这人,我与雷家的仇与你本不相干,我以为你是来援手的,没想你在这胡言乱语。好,既然如此,你我先来比过,摆平了你再杀凤九与我儿报仇!

列位,要我说这林振轩就是看儿子死了急红了眼了,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人家动手,动手前你先想想人家是来劝架的,不是你仇人!你这不杀仇人,反而跟劝架的来劲,你说讲不讲道理。要说这两广刀王果真是厉害,那刀招又快又狠。那白晓清本就是心高气傲的,更何况也想不到这林老头儿居然和自己动上手了,于是左支右拙的躲开了数刀,眼见就要被对方用刀砍伤。侧身躲过砍来的一刀手中那长剑向上一挑,挡住来刀。另一只手并指为剑想将刀王用点穴法制住。只是刀王也不是吃素的,白晓清手指一滑被刀王躲过,又向他面门刀劈过来,正是林家刀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白晓清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用剑向上一架!只见刀王的刀像被切豆腐一样齐齐被剑削为两段!

那刀王一看自己的刀成这样,当场愣住了。各位书中自有言明,这白晓清手里拿着的那柄长剑名曰流云七彩。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一般的宝刀宝剑根本就不是个!刀王那刀法虽好,但是刀却不是宝刀!正这时刀王一声长啸。悲声道:我林振轩英雄盖世,谁想老了老了,儿子弟子被杀不说,大仇还未得报,如今刀也被人斩断,有何颜面存在于世?

说着把断刀的另一半架在脖子上,手腕一翻刎颈自尽!’

这时台下听得这段,有的感叹,有的咂嘴。个个唏嘘不已。台上的先生刚才又是一阵模仿比划,这时看场上气象。又是刷的一声坐定桌前:‘话说那凤九看着这一场面只是冷冷的笑,嘴里念了句“活该”,于是便看向白晓清道:姓白的,你也不用为那林老匹夫可惜,一会儿我用剑超度你,你到下面接着与他叙话便是。

白晓清听得此言也不回话,只是还站了个不丁不八的架势,抬起手里的剑指向凤九。凤九狞笑了两声道:好!急着送死就成全你。也将剑提在胸前。两人说着就是一场大战,各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站起身,一摔醒木,毫不管那书馆宾客鼓掌叫好,只一转身背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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