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了一个来自贵州的电话,说是曾在青岛听过我的课,他问:“那位有牙疼幻觉的病人后来怎么样了?”然后他跟我讲,自己的母亲正经受着这样的牙疼,而且在拔掉了那颗“龋齿”后,近几天又疼起来了。
如果您听过我的课,在解释“心理是脑的机能”时会讲到一个案例,说的是某农民工兄弟因为牙疼找我咨询,进门后我问他哪颗牙疼,他就张口指着已没有牙的地方跟我说自己那颗疼痛的牙,再问方知道,他曾经因牙疼不能忍受就央求当地的乡村医生为其拔牙,结果拔下了后发现牙齿完好无缺,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虫牙”;没想到在好过一阵儿后,这种牙疼再次出现,他又要求拔另一颗,拔下来的依然是好牙!如此这般,在拔了四颗牙后,才意识到“牙疼”的严重性,寻求于某牙科医生,由这位医生建议找我做心理咨询。
通过这个案例我想说明作为心理感觉的疼痛其实是脑的机能,因此牙疼之“疼”不在“牙”而在“脑”,如果大脑的功能不能正常发挥,比如被麻醉,“牙”也就不会“疼”了。
尽管我在讲课时做了一些加工,但这的确是一个真实的案例。由这个案例我会讲到“幻肢”及其精神病理学的体像障碍(body image disturbance),目的是借助于人人都非常熟悉的对肢体的感觉或错觉,来体验式地理解心理现象的本质。
十多年来,估计听我这样讲过的有几万人不止,其中包括很多医务工作者。但是,他们除了认可之外,从来没有人对此有过任何质疑。我所带教的心理咨询师学员大都没有医学背景,就更是只有深信了。
倒是昨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贵州的电话,说是曾经作为一名人大代表在青岛听过我的课,他用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的方言问:“那位有牙疼幻觉的病人后来怎么样了?”然后跟我讲,自己的母亲正经受着这样的牙疼,而且在拔掉了那颗“龋齿”后,近几天又疼起来了。
我直接告诉他,赶紧带母亲去当地医院看医生,当然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牙科医生,而是神经科医生!
因为凭那个农民工兄弟给我的经验,这种“牙疼”最大的可能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科疾病:三叉神经痛。
记得当我对发病的前因后果及治疗情况有所了解之后,就打发他去了医院。那时我当然不知道他的牙疼属于什么“病”,只是按等级诊断的套路,必须让他排除医学问题。
有必要说明的是,在我转介时,他曾问我去挂哪个科的号,我的建议是到医院后询问分诊台的服务人员。后来他的家属告诉我,人家让他挂的是神经外科,而很快便确诊是“三叉神经痛”,最终住院做了手术。
这个案例教会了我太多,不只是经验。就理论知识层面,我也很想与咨询师学员讨论或分享,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没有人继续追问,只是在听我讲过之后就浅尝辄止了。
今晨我的第一个问题是:那种因三叉神经痛导致的“牙疼”与“幻肢疼”性质一样吗?
这个问题不难。可接下来我问:如果贵州的那位母亲经医学检查后排除了三叉神经痛,她的“牙疼”可能是一种“体像障碍”吗?
我不求答案,期待您能围绕着这个问题将学过的内容互联,让思想纵横。
附:相关资料补充
1. 许又新《精神病理学》第176页:幻肢(phantom limb)是体像学说最令人信服的一个证据。幻肢指一个人失去了某个肢体(外伤或截肢手术)后仍然感到该肢体存在。尽管病人清楚地看得出该肢体已不复存在,他也承认该肢体事实上已经不存在,幻肢并不因此消失。有些幻肢是非常痛苦的。Livingston W.K(1943,转引自Melzack,1973)生动地报告了一位医生的幻肢痛,甚有教益。这位医生感到他失去了的上肢被扭到背后高高举起,感到其痛难忍。少数幻肢可持续多年。
神经性厌食病人常有体像障碍。她们过高估计自己的体重和身围。即使已经骨瘦如柴,她们仍认为自己太胖,至少并不瘦,这实在是令人惊异的。
2. 据媒体(人之初,2016年9月下半月版,第38页)报道:2015年12月,周岩(空军总医院神经外科)从德国学习回来,45岁的孙大姐前来就诊,一坐下就像开机关枪一样啪啦啪啦地抱怨自己三叉神经痛的经历。
半年前,孙大姐吃饭的时候突然感到右侧脸颊、最后三颗大牙对应的位置像被闪电劈开似的,剧烈的过电感从面部一直延伸到耳朵后面,疼得她呲牙咧嘴,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几分钟后,痛楚才慢慢消停。
之后的一个多月,孙大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这种疼痛,有时是刷牙,有时是吃东西,有时是喝水;有时隔四五天,有时一天能发作一两次,让她心情非常焦躁,担惊受怕,吃饭没胃口,觉也睡不安稳,一下子憔悴了许多。
“一定是蛀牙!”被疼痛折磨的孙大姐一急之下跑到牙科诊所,尽管医生检查后没发现明显龋齿和牙周炎症,她还是坚持让医生把后面3颗牙给拔了。
几天后,孙大姐在买菜回家路上右脸再次出现闪电般疼痛,这下她彻底崩溃,跑到医院,分诊护士说有可能是三叉神经痛,让她找神经科看看,最终才由神经科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