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枷锁》是毛姆著名的自传体小说，有很多文字非常精彩。
从今年开始我一直在细读这本书，前前后后听过两遍音频，纸质版阅读也已复读过半。今天给大家分享一段男主角菲利普和他的牧师伯伯之间的对话，以及他的心理活动。
因为是自传体小说，这部分内容在很大程度上是现实的照搬，从中也能看出作者毛姆在去医学院学习之前的一些真实描述。文中括号内是我的补充说明。
牧师的脸一下拉长了，他想让菲利普再严肃一点才是。看来自己必须得敲打敲打他了。(此时，菲利普刚刚离开巴黎回来参加伯母的葬礼，顺便他也放弃了在巴黎学习画画的生涯，因为他自知自己并没有做个一流画家的能力。而当初去巴黎学画伯父是极力阻止的。)
“你的钱乐意怎么花和我无关，你可以自己做主。但是我想你应该记住钱早晚有天会花光的。你又不幸身有残疾，挣钱对你来说可不太简单。”
菲利普现在发现，但凡有人生他的气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拿他的跛足说事。(现实中毛姆有口齿毛病，小说中他用跛足来替代这个缺陷。)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人性看了个透彻，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戳人痛处所带来的报复的快意。他苦苦磨炼自己，终于能够在别人提及他的残疾时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小时候他动不动就会脸红，不过现在慢慢能控制住了。
“像您说的，”菲利普回应道，“我的钱怎么花和您无关，我自己说了算。”
“当初你铁了心要去学画画，我拦着不让你去。你现在不得不承认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这可说不准。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哪怕出了错也比规规矩矩地听别人的话强。我已经任性过了，现在让我找个工作安定下来倒也不是不行。”
“什么工作?”
菲利普没想过伯伯会问这个。其实他还没下定决心，想做的事太多了。“最适合你的工作就是去继承你爸爸的事业，当个医生。”(现实中毛姆的父辈三代都是律师，他三个哥哥也从事律师职业，毛姆因为有口吃，无法胜任律师职业，在经历了去海德堡和伦敦分别学习德语和会计工作之后，他去了医学院学习。)
“巧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他能在那么多选择里想到医生，主要是因为这个行业似乎有更多的私人时间。他坐过办公室，那段经历让他宁死也不想再踏进办公室一步。(此处指的是菲利普/毛姆曾经去学过会计。)
他顺着牧师的话脱口而出，根本就是不假思索的随机应变。可他觉得用这种偶然的方式做出一项重大决定实在有趣，所以当机立断决定秋天就去爸爸生前所在的医院学习。
“那你在巴黎待的那两年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咯?”
“不好说。这两年我过得特别开心，也多少学到些本事。”
“什么本事?”
菲利普思考片刻，故意想和伯伯怄气。
“我学会看手了。以前我可没看过。我还学会把房子和树放到天空的映衬下观赏，以前我都是单独看的。我还学到影子不是黑的，是彩色的。”
"你可能觉得自己很聪明吧。我倒觉得你这般牙尖嘴利实在是傻透了。”
(这段对话之后，伯伯离开他上楼去了，菲利普/毛姆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伯伯刚才的话，不由微微一笑。这般轻率无礼、牙尖嘴利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已经意识到父母早逝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怎样惨重的损失。之所以看事物的眼光总与别人不同，想来多少也要归咎于这件事吧。舐犊之情是这世上寥寥几种无私的情感之一。在一群陌生人照顾下长大的他，虽说也算成器，但终是没有享受过来自父母的耐心照顾和容忍关怀。
他一度以富有自控力为傲，而这种能力正是在同伴的讥讽嘲笑下硬生生逼出来的。
很快，他们又嫌弃他是个愤世嫉俗、冷漠麻木的人。他早就学会一举一动尽量不动声色，大多数情况下喜怒哀乐也都隐藏在面具之下。如此一来，表达感情的能力也就慢慢退化丧失了。人们总是说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善于控制情绪罢了。
偶尔遇到触动心弦的事情，他宁可闭紧嘴巴也不愿被颤抖的声音所出卖。
在学校的那些日子，他曾吃过的苦、受过的羞辱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的自己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惹来一片嘲笑，所以直到现在他做什么事都还格外小心，生怕出丑。(菲利普/毛姆在学校受到的欺侮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尽的。)
他记得那种孤独的滋味，那种与所有人脱离开来，独自面对世界的心酸。即便世界在他丰富的想象中是一番精彩而快乐的模样，可残酷的现实却又总让他美梦破灭、失望不已。
所幸他能以外人的眼光审视自己，对这一切都一笑了之。
“老天，要是我不这样没心没肺，早就上吊自杀、一命呜呼了。”他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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