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

  1999年2月,病房外两个男人焦急的等待着,一个脸上布满皱纹,一个相比起来略显稚嫩。他们看上去并不富裕,老者身着深蓝色中山装,而年轻那位则略显时髦,上身穿了件橘黄色的针织毛衣,下面是条不太合身的深蓝色牛仔裤。

  上午十点左右,伴随着春天一同到来的,是一名女婴的啼哭声,哭声在安静的走廊里不停回荡,那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无知、向往与期待,亦或是……绝望。

  “又是女娃子,瞧,你不是说女娃子好?这下可算满意了?”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女人瞧了一眼便递给了躺在病床上那位。“我看挺好的嘛,你瞧瞧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这樱桃小嘴儿”隔壁病床上快要临产的女人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一周后,我们出院了,九九年那个春天《还珠格格》火遍大街小巷,于是,我的名字便唤了格格。后来听家里老人说,我们是借了邻居的地排车回的家。

  我们家可以算得上村里最穷的一户了,韩姓李姓都是大户,我们王姓却只有一家。听奶奶说,爷爷是跟着他的母亲改嫁过去的,于是便随了姓王。

  我的出生被寄予了厚望,县城里的老中医说,妈妈坐月子落下了病,需得再生一个才能根治,于是才有了我, 我从被分配到这个家庭开始,便身兼重任,我是他们心中的良药。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老中医是个庸医,他医错了病,才有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谢他还是该怪他,毕竟我后来几十年的人生活的一塌糊涂。

  我好像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我睡觉喜欢飘着腿,手里必须抱着东西,下雨天必须要在外面。那时候,院儿里有跟铁丝,一到下雨天家里人便拉上塑料布和我在下面看雨。听说,在爸爸小时候,扯铁丝的地方有棵枣树,后来被爷爷砍掉了,因为爷爷的母亲在上面上吊了。

  我有一个比我大七岁的姐姐,她和爸爸好像从来都不喜欢我,于是我从小便生活在爷爷奶奶的家里,奶奶虽不喜欢女娃子,对我倒也很好,大概是因为见我可怜,我从小便跟在爷爷的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叔叔大爷姑姑们的孩子,加起来家里大概有七八个,除了小姑生了个弟弟,别的没一个男娃,爷爷最疼我,也只疼我。妈妈好像生了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时候,只要我没钱了便跑去妈妈床边,因为他说只要我叫她妈妈她就给我钱。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吧,所以后来的几十年里,姐姐总会怪我,因为生了我,所以妈妈才离开了。

  显然,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救活她,在我快四岁的那年,她离开了,他们都说她是仙女,回天上了。

  很不幸,但又很庆幸,虽然没有得到过母爱,但我比别人多了一份来自爷爷的爱。长大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讨厌孩子却唯独喜欢我,也许是感同身受。

  小时候,他家是地主,那年他刚刚记事,父亲便出门闯荡去了,那一走,便是永别,他们再也没见过了,他的父亲是上门女婿,在那时候叫倒插门,他父亲一走,就剩下他和妈妈还有姥姥,一个孩子,两个女人,什么也做不了,幸好当时地多,吃不上饭就卖地,没有钱就卖地,直到最后一块地卖完,他再也等不到他的父亲了。幸运的是,他们不再是地主以后,全国上下实行土地改革,到处开始打地主,于是他们成功的逃过了一截。也许就是这样类似的经历,才让他对我产生了一丝怜爱。

  我和爷爷奶奶过得特别安逸,虽说院子是土坯房,遇到大暴雨都会面临倒塌的危险,但我依然很喜欢当时的生活,我们还养着一条小花狗,还有一只名叫花花的小橘猫。院子里有块菜地,爷爷还在里面种了我爱吃的草莓,我从来都不会因为贫穷或者单亲而感到自卑,反而小朋友们都特别羡慕我,那时候爷爷一到赶集的时候就会给我成箱的买干脆面,还有一捆的橘子汽水。那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在我快九岁那年,父亲经人介绍,娶了一名女子,她领着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开始那几年相处还算融洽,直到后来,我们发现她偷偷转移父亲财产,我也算不清他们结婚几年,几年后离的婚,只知道,父亲与我无关的那点儿钱全部被她偷走了,大概一五年的时候,父亲头部受伤,差点成了植物人,住院那段时间,我只去看过他两次,可以说,二十岁之前,我一点都不喜欢他。那天姑姑在病房里让姐姐叫那个女人妈妈,那个女人翻着白眼,趾高气昂的说:“知道你爸要死了,又认我做妈了?”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要成为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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