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山尤胜

初冬的周末，依然艳阳高照，但城中飘漫的浅霾却像挥不去的魅影。“去西山吧？”驴友边答应着边说：“红叶大概落尽了，到山上看什么呢？”一路闲聊仍谈及这个话题时，我说，就像读书的开卷有益，至少能呼吸到城里不可能的新鲜空气吧。

那天我们一路向西，当然不仅仅体验了空气的渐行渐净。我们将前几次没有完成的胡林古村东山的最东段爬完，自然也不仅仅是过了一次小小的登山瘾。至少在我，就像用老师课堂上常常强调的带着问题的阅读方法，一路阅读山色，一路还在脑海里将这几年关于冬日山川的点点滴滴，有意无意地回放着寻味。

由于入冬后第一轮较大强度的冷空气的扫荡，远远望去，除了一片片由油绿变成墨绿的松林，青山随着漫原草叶的干枯泛散着白光。杂草里的九曲小道，渐渐明晰起来，但小道旁边随行的眨着眼的小花却失了芳踪。成片的黄栌，顶着小半树干透了的红叶。而前几天还骄傲着盛装的柿树，只剩了几粒挣扎着的点点金黄……

但你眼里的萧瑟从我脑海里透析而过，却只余了精彩！

我的眼前，欣欣然展开了一幅还原了本色的水墨画卷。山原没有沉睡，只是内敛了锋芒。丛深的山草匿藏了热情，岂非在张望来年春天的绽发？干透的黄栌叶，还乐观地连缀在风中，豪放地展显着它对远方来客的赞许与留恋。那些柿树，更是让自豪向空中延伸着，那点点顽强的金黄，在黑白水墨画里正亮得耀眼呢！若你是一个阅读者，初冬的山峦，不是正从花枝招展、硕果满目的醉人诗篇，已一笔笔写成了娓娓述说的舞美散文？站上高高的单堆崮顶，就像翻开了更富灵性的一页：远山荡涤着心胸，眼前像书卷中徐徐翻开的一幅幅插图，深沉而不乏美秀。没有身临其境对风物景象的揽会和对峰言峰语的倾听，谁能领悟到如此满满蓄含的激情魅力？谁能体会到只“单纯的呼吸已是无穷的愉快”，而纵享日光的澄清、空气的明净？

但脑海还是将我的思绪导向了晶莹的雪的世界，那也是冬日山川的盛装！我记起了去年雪落的那些山巅，我还记得有天醒来发现田野被悄无声息的雪覆盖时我的兴奋。

那天也是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因为雪后而更加生动真实。从城中轧着黑黄的雪泥一路走出来，满眼的山近得像要迫你的眼。半个冬天的荒烟蔓草一下输给了明快淡雅的雪色，——也是山色！山峰变作了一个个只余了几笔线条的薄影，慢慢移近，才大略可以分得出裸露的黑岩和挣脱的松木。山野上干瘦了的枯草，时时抗争似的从两三寸厚的雪褥下面，挺起宁弯而未折的躯干，松枝上则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这一时刻走入一座山，就像刚刚进入了梦境，随着踏雪移步升高，挡不住的激情也在从心底升腾。站上一堆即使培塿一样的土山，放眼也尽是千峰万岭的银光。极目远望，一朵朵欲与天比高的山尖冒着透亮的白雾，缭绕着升发着，云彩也被它蒸得更晶莹剔透。此时，只合让心如雪般圣洁、清静，而若有所思，若有所悟。谁还会挑食地去追逐姹紫嫣红般秾艳，而不动情于眼前银妆素裹的童话世界里，蕴藏的美好希望与洁净梦想？

冬日山尤胜！即使雪后的群山，湿润宽容的怀抱里，那隐忍的无限生机，也足以给每一个登临者满满的收获。冬日淡淡的阳光下，宽厚慈祥如山，温柔恬静如川，忘我啸吟着的每一个登山客，焕发的别样豪情也是春秋酷夏所不可比拟的。冬日登山，如同畅饮一坛陈年的老酒，倾壶而醉，才得它的妙处；又如同约二三好友月下品茗，懂它者，才可去苦回甘，留恋终夜。（20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