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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漠晨练结束后，信步来到街上的一家米粉店，吃了碗五元钱的酱米线。他30多年前在西部红柳滩油田就特别喜欢吃兰州牛肉面，调到滇黔油田后满世界都是米粉，随乡入俗，干拌米粉代替了牛肉面，成了他早上雷打不动的早餐。
他刚放下碗筷，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上海的电话，便没有接。他一边用餐巾纸擦脸上的汗，一边想自己在上海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联系，再说现在广告推销和诈骗电话忒多了，接电话感觉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云里雾里的，找不着北。何况自己已经退休快两年了，谁会在大清早找他嘛！可是电话响个不停，他干脆把电话给挂了。他离开餐馆后，走在人行道上，刚才那个上海的电话又响了。他还是接听了，传来一阵清风拂面的声音：“你是程小漠吧？还能听出我的声音吗？我是杨嘉莉呀！”
“嘉莉！”他的心已经沸腾了，“这么多年了，你好吗？”
“我很好的！早上一上班就来到油田宣传部，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你了！”对方爽朗地笑着说。
“哦，到春城了！好，我去接你！”他说着就打的去了滇黔油田的办公大楼。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一幢爬满藤蔓的大楼前，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戴着草帽的女士站在广场上，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哦，小漠科长！”杨嘉莉迎上前打招呼，“见老了，也瘦了，还是蛮精神的！”她上前轻拥了一下他，并喃喃细语地说。
一时间空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香水味。
“真想不到！30多年了，我们竟然还会在春城重逢！”程小漠颇有些感慨地说。
她的眼神和她的声音，还有她那飘逸的长发，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浓浓的浪漫，性感中永远藏着几分妩媚……
他赶紧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一个硕大的旅行箱，虽说带着轱辘，他用拉杆拉着都感觉特别沉。她取下草帽，甩着飘逸的长发，略微低着头说：“大吧！出门就像搬家一样，该带的东西都装上了！”
程小漠笑而不语，只管拉着行李箱往对面的油田宾馆走着。他感觉她的个头比过去更高了，他回过头说：“你有一米七吧？”
“在红柳滩的时候是一米七，调到平原油田后又长了两公分。”她轻声说道。
“哦，20多岁了还长个子，神了！“他边走边说着。虽然她比自己只小四五岁，看上去怎么都不像过了50多岁的女人。尤其是举止得体大方，丝毫看不出来一点点旅途中疲惫的样子。
油田宾馆是四星级酒店，程小漠用杨嘉莉的身份证登记了酒店。刷卡时，杨嘉莉说：“我来付吧？”
程小漠没有吱声，他用自己的卡刷了押金。办好了入住手续，他拉着行李箱与杨嘉莉乘电梯来到客房。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腕表：“宾馆餐厅是早上9点半打烊，现在是9点，你到客房洗漱一下，我在一楼餐厅等你！”
程小漠来到酒店餐厅的时候，大厅几乎没有客人了。他倒了一杯牛奶喝着。不一会儿，杨嘉莉身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出现在餐厅。早餐是自助餐，她一边吃一边说着来找程小漠的过程。
杨嘉莉的母亲杨淑琴退休后，先是在平原油田居住，后来又去苏州住了几年，过了70多岁，人有点儿痴呆了，而且思乡之情也越来越浓。正好敦煌老家还有个60多岁的小舅可以照顾她，杨嘉莉带着杨淑琴来到敦煌乡下老家，将她托付给小舅，安顿好母亲后算是了了一件大事，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敦煌距离红柳滩油田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望着茫茫戈壁，她心中荡起了涟漪，想起了过去，尤其是她从前的恋人程小漠！她便乘火车来到红柳滩油田。下了火车打的到红柳滩油田党委机关大楼，径直来到宣传部，打问程小漠，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小尚，尚华中呢？”她寄希望于尚华中，找到他，就能找到程小漠。
“哦，他是我们的老部长，已经离岗退养了！” 一位年轻的女子说。
“老部长……”杨嘉莉有点儿纳闷了，当年的小科员，如今都已成为老部长了，而自己还在寻找着青春的记忆。她迟疑了一下，搭话的女子已经走了。
已经是下午6点了，走来一位50多岁的中年人对她说：“时间已经忒久了！我进宣传部的时候，程小漠就已经调到滇黔油田了。他当年可是有名的笔杆子呀！”
杨嘉莉本来还想坐下来摆一下龙门阵，说说自己想当年还是程小漠的徒弟呢！还有你们的老部长，我们曾经都是一个科的科员……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无奈，机关干部们都急着回家，没有人搭理她。人走茶凉，她感到有点儿心酸，赶紧打的去了机场，星夜乘飞机到了春城。她到春城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滇黔油田的总部设在春城南郊，只好在机场酒店睡了一宿。早上6点多醒来，匆匆洗漱了一下，顾不上吃早饭，打的来到滇黔油田办公大楼，乘电梯来到6楼宣传部。她想再找不到程小漠，就打道回府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宣传部的人告诉她，程小漠是春城油田农工商公司的经理，不过人已经退休了。他们打电话给退管处，查询到了程小漠的电话号码，让她打电话。她又纳闷了，当年红柳滩油田有名的笔杆子，竟然干上了商业！她怕找错人，没想到，还真是当年的那个程小漠！
程小漠仰天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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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漠中午在杨嘉莉下榻的酒店餐厅为她接风，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当年的宣传部长姚全喜和夫人赵慧芳，还有程小漠的夫人齐小莲都到场了。
那时候杨嘉莉才二十岁出头，姚全喜四十多岁，想不到他已经变得老态龙钟，他的老伴赵慧芳，满头银发。齐小莲还是那么瘦，脸上的皱纹很明显。
“姚部长，想不到小漠跟着您变成了经理！还是有点遗憾，小漠是可以搞出东西的文化人！”杨嘉莉不无感慨地说。
姚全喜笑了：“尽管小漠到春城弃笔经商，可是做生意他也是一把刷子！”他说着与桌上的人都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口酒，“小漠退休才一年多，出了两本书，不简单呀！”
杨嘉莉单独向程小漠敬了一杯酒：“明天给我签名送书！我要好好拜读一下！”
杨嘉莉的出现，让程小漠心情愉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红柳滩。30多年前，杨嘉莉在离开红柳滩的时候，新闻科的同事与杨嘉莉一起拍了张合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放在手机里的照片库里面保存着。当他把手机打开，让杨嘉莉看一张合影时，对方望着这张黑白照片，冷冷地说：“这都是谁呀？我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程小漠有些纳闷地问道。
杨嘉莉摇摇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程小漠没有吱声，将手机放在了餐桌上。他刚刚燃起的火焰很快被浇灭了。他在思忖着，一个人的记忆再模糊也不会认不出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吧？一丝丝凉意袭来，也许这就是女人的一种虚荣心吧……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没有必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他马上笑出声来说：“昆明的天气比红柳滩好多了！”
杨嘉莉的脸上略过一丝淡淡的从容和优雅，斜睨了一下，回道：“相差太多了！没有可比性……”
在春城期间程小漠带着她游走了滇池和云南讲武堂遗址，还品尝了过桥米线和酱米线。她更喜欢酱米线。她对程小漠说：“看来从油田出来的人，口味都差不多！”
杨嘉莉对红柳滩油城的牛肉面赞不绝口，程小漠更是对30多年前吃过她母亲杨淑琴老师为他做的那顿早餐而念念不忘，相约次年夏天一起飞往敦煌看望她老人家。
杨嘉莉在春城呆了三四天之后，带着程小漠签名的两本书，告别了春城，飞回了上海。
这之后，大约到了秋天，杨嘉莉给程小漠发微信，说她到巴黎了，差不多春节过后就可以再次回到上海。 可是世事无常，鼠年春节期间国内武汉发现新冠肺炎病例，法国也相继爆发新冠肺炎疫情，许多地方疫情蔓延，疫情波及到全球各地。她想回国，许多国际航班实行了熔断措施，巴黎飞往上海的航班一直处于管控状态，一票难求！
杨嘉莉回国遥遥无望，程小漠仍旧是早上雷打不动的晨跑和一碗永远也吃不腻的酱米线，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写他的小说和散文。有一天，他打开微信，发现有人请求他加微信好友，网名是疏勒河，他毫不犹豫地添加了微信。疏勒河是他40多年前曾经插队落户的地方，这条河流向干涸的罗布泊方向奔涌而去。
“小漠：你好！我是孔芬珍。我最近读了你的两本书，一本是小说《疏勒河》，一本是散文集《往事并不如烟》。”
孔芬珍！这是他曾经在疏勒河插队落户时的战友哦！程小漠赶紧回复：“芬珍：你好！这么多年了，身体好吗？我的两本书，是谁送给你的?”
不一会儿，她在两本书的扉页拍了照片，发给了他。程小漠一看图片就懵了，这两本书的扉页上分别写着“嘉莉惠存赐教”和“嘉莉雅正”，落款是“程小漠2019年5月16日春城”。这是他去年在春城送给杨嘉莉的两本书，现在怎么又到孔芬珍的手上了？他疑惑不解地喃喃着：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呀！
这时孔芬珍在微信里说：“我是无意中在京东购物平台上看到这两本书的，因为是二手的，商家给我打了八折，两本书花了149元。我喜欢这两本书，怕弄脏了书，给书包了书皮。尤其是《疏勒河》我爱不释手，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哦，我是从西部知青网上看到你的微博后，马上就与你联系了！说起来也怪，我们在疏勒河的时候关系那么密切，可一返城招工，马上就变得陌生起来，居然知青们相互都不来往了。现在已经老了，大家又开始玩起了微信，还建立了西部知青网，总觉得过去的老插们特别亲切！明年春天是我们疏勒河知青插队45周年庆，我在群里发布了消息，春天风大，我们相约夏天一起去曾经插队落户的地方，届时我们相聚在疏勒河！我在东营油田退休好几年了，欢迎你来东营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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