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三驾服楚---地缘优势的妙用
八角道：“你说的有理，中美能够达成‘弭兵双霸’之势当然挺好。不过在短时间内，美国几乎不可能放弃独霸特权，承认中国跟他拥有同样的地位。中国也可能暂时无法达到美国的同等实力，美国也会想尽办法不让中国跟他并肩前进。在这个方面，美国可用的手段很多。”
“不过呢，在中国无法谋求全面优势的时期，可以先谋求局部优势。也就是说，中美虽然没有在全球范围内实现双霸状态，却可以在某些区域内率先达成双霸形势。不过，这就要看中国对于地缘优势的运用了。”
小武若有所思道：“地缘优势？”
八角一捋胡须，点头笑道：“不错，正是地缘优势。”
“什么地缘优势呢？其实就是杠杆效应。以最简单的双方角逐为例，需要选择一个共同的支点来比较。杠杆两端的两个力矩之间角力的胜负，并不是由杠杆两端的绝对力量大小来决定的，两端距离支点的远近对于结果的作用也同样重大。”
说罢，八角大袖一挥，便有一张白纸从袖筒之中飞出，从空中飘飘摇摇而下。小武连忙上前抬手接过，定睛一瞧，却是一张以新加坡为支点的中美角力示意图。
图表1中美地缘杠杆（以新加坡支点为例）
只听得八角继续侃侃言道：“其实这张图就代表了一个简单的公式：
角逐力矩= 实力优势X地缘优势
-实力优势：指的是国家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与最终的角逐力矩成正比。
-地缘优势：指的是国家与角逐地点的距离。与最终的角逐力矩成反比。”
小武恍然道：“噢，我明白了。这个大国之间的角逐，就跟力矩的物理公式一样：力矩＝力量Ｘ距离。双方角力的胜负关系、其实就是比赛哪一边的力矩大。所以只有‘力量Ｘ距离’的乘积才能够决定杠杆会向哪边倾斜。单单一个力量或者一个距离的因素都不能决定胜负，而要看两个因素相乘以后的结果才行。”
八角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地缘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选择新加坡支点为例，美方最近的关岛基地到那里的距离，大约是中方最近的三沙基地到那里距离的2.5倍。所以在新加坡，中国的地缘优势就是美国的2.5倍。”
“再往复杂里说，从美国本土去支援关岛基地，又比中国本土去支援三沙基地，还远得不止2.5倍。所以，在不考虑第三者插足的情况下，中国用上1亿元的实力，效果至少比得上美国用2.5亿元的实力。”
小武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两大强国之间必须比拼实力消耗的话，距离近的一方要占很大便宜。这还是在没有考虑人口、文化、血缘、地形，以及第三方、第四方插手等等其他因素的情况下。”
八角捋须笑道：“这是当然的。自来强龙也难压地头蛇，就是因为地头蛇具有地缘优势。从各个角度看，地缘优势都可以抵消掉不少实力优势。”
“美国在越战中，曾经形成了一个著名的‘青菜理论’---即战争的观察者发现：美国的一斤青菜跟越南的一斤青菜相比，价格要贵上一千倍。所以他判断美军必将输掉这场战争，还不如及早撤退，以夺回主动，不必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小武讶道：“美国的青菜，真的要比越南的青菜贵一千倍吗？”
八角呵呵一笑，道：“如果在美国当地买青菜，当然不会比越南青菜贵一千倍。但是考虑到在越南打仗的美军，所吃到的青菜是从国内接力空运过来的，并且路上转运了好几个基地，腐坏了很大的比例。将人工、运输、存储、损耗的成本都考虑进去的话，一斤青菜的价钱至少要100美元以上。但是随军记者发现，军营门口越南小贩所卖的青菜，只要1毛钱1斤。”
小武哈哈大笑道：“这些越南的便宜青菜，美军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要是图便宜去买的话，说不定上面还撒过毒药。”
八角莞尔道：“还有一点要考虑进去。在越战当中，越南可以就近从中国获得各种关键补给，而美军对此无可奈何。由于中国之前声称，如果美军越过北纬17度线，则中国就将直接发兵支援北越。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美军只得一直窝在南越作战，因而坐看北越建立了不少后勤基地而不能主动攻击。所以，越南一方的地缘优势还必须将中国的实力支持因素考虑进去。”
“更有甚者，越南军队还在老挝、柬埔寨境内，利用他国土地建立了一条运输专用道，即‘胡志明小道’。对此美军也不能随便跨国攻击。这样一来，越南一方的地缘优势指数直接爆棚，就如同美军的实力优势一样巨大。”
图表2北纬17度线与胡志明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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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恍然大悟道：“我现在才明白，那么强大的美军为何就是搞不定越南了！”
八角点了点头，道：“所以，虽然美军拥有强大的打击能力和补给能力，并且投资的钱粮远比越南多许多倍，但是地缘优势实在比越南小得太多，所在在实力和地缘两者相乘之后，他的角逐力矩值未必强过越南多少。所以最终美军陷入了泥潭，怎么打都是打不赢。”
“这个例子可以让你明白，善用地缘优势者，就可以将自身的实力放大，完成表面上别人很难相信你能够办到之事……”
小武点了点头，道：“我大约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若以中国附近的某些地区为角逐支点的话，中国就可能与美国长期抗衡而不落下风，尽管目前总体上还是美国实力比较强，对吧？”
八角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这种角逐也不是简单的对杠、顶牛，仍然有很多传统的智慧可以借鉴。比如说你已经了解到的‘晋悼公三驾服楚’策略。”
小武想了想，皱眉道：“你是说，中国可以将实力分为两到三份，以轮流与美国对抗吗？这样也可以吗？”
八角含笑道：“等中国的实力再强一些，且角逐的支点离中国再近一些，那么‘三驾服楚’战略是有可能行得通的，但必须注意晋悼公当年运用的一些细节。”
小武讶道：“这个‘三驾服楚’的策略，不就是将本方一分为三，轮流与敌方对抗吗？我觉得很简单呀？难道还有什么细节被我漏掉了？”
八角捋须缓缓道：“首先回顾一下、春秋时期的原创者晋悼公是怎么做的吧。他在将这个战略付诸实施的时候，落实了三个关键行为。”
“首先是集中国家资源。晋国既然要跟楚国直接拉锯，那必然要有付出。晋悼公鼓励众卿捐献或摊派私财，以作国家实力角逐之用。当然，其一手提拔为卿的魏家大臣率先‘配合’，与君主唱好双簧、主动贡献家族余财，为群臣带了一个好头。”
小武微笑道：“看来国民的觉悟需要提高，并且有人要起先锋模范作用！”
八角微笑道：“当时，晋国的四军八卿编制中的新军将和新军佐恰好先后过世。晋悼公便以无合适人选继承为由，将新军裁撤、部分并入下军。从此，晋国恢复到了三军六卿的旧编制。显然，晋悼公的此举进一步集中了公家的土地和实力。”
小武点点头道：“有的时候，裁军也是为了让国家集中能打的实力。不然的话，看似分散的军力很多，可国家真正需要的时候排不上用场，也都是白养他们了。”
八角点头捋须道：“第二点是征伐之时的火候拿捏。由于打击对象是一些中间支点势力，对他们要‘不战而示之以战、战而示之以不战’，经常会逼到擦枪走火的边缘，不断地给他们以压迫感，令其明白轻易过不了关。”
“不过，虽可以给中间势力一些小教训，但在原则上不打大仗，免得陷入僵局。同时也要让中间势力感到有缓和的余地---己方暂时不会消灭他们，也会避免将其迫入另一位霸主一方。”
小武听了后半晌不语，又道：“听起来这点很复杂，似乎很难操作。”
八角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接着道：“第三点更加困难。双霸相持的时候，当另一个霸主占据上风时，己方要暂时避让，尽量不要直接开战。这就需要控制好国民的舆论，同时约束住己方的‘主战派’越过最后红线。”
“于此同时，也要对敌方并不示弱。或者虽然暂时示弱，但不久以后又会示强。即使显得己方有些反复无常，也要让对方陷入‘问题无法轻易解决’的泥潭。”
听到这里，小武叹道：“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难怪晋悼公是春秋时期罕见的霸主之一，而且是唯一的少年霸主！只有他才能够实施如此复杂的国家战略。楚国就相形见绌了，即使明知道对方分兵、多频次而来，己方却无法分兵、多频次应对。只因在国君对贵族和人民的控制力方面，双方是有差距的。”
“看起来，一个好的战略也实在需要政治能力强的领导人才能驾驭。要是由志大才疏之人来实施的话，不免东施效颦、画虎成犬了！”
八角呵呵一笑，捋须道：“能够制服另一位霸主的策略，又怎会容易掌握？不过，如果国家领导人政治能力足够强大、能将‘三驾服楚’战略同地缘优势结合运用的话，必然会产生非常卓越的效果。”
“如果说中美角逐的中心点就在中国附近、同时中国经济和军事实力达到美国的八成以上的话，中国就可能仅用1/2甚至1/3的实力，轮流与美国相持，从而令美国最终耗不过中国而不得不退出区域。何况美国作为全球警察，还不得不将很多实力分布于其它区域，故能拿来跟中国对耗的实力或时间是有限的。”
小武长吐了一口气，道：“这种对耗，会让双方都长时间勒紧裤腰带的。因为双方既然都是霸主，肯定要对耗很多年才能够分出高下，而且中间变数也是很多。”
八角微笑道：“说的不错。但是双方对耗总比直接打仗的风险要小很多！毕竟世界排名第一和第三的军力一旦直接开战，其战况之恐怖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