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晚,东头的乔二爷送过来一张折叠床,乔麦才有了息身之地。
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却像个客人一番。
每个月她都给自己的父亲打钱,每个月的费用并不少,她不太明白这些钱都去了哪里?父亲过的一贫如洗,吃的粗茶淡饭,甚至还有外债。
村里老人说,乔太山与周边邻居还借了不少钱,她更加疑惑了。
一个孤寡老人,又能有什么消遣?乔太山说是前段时间骨折,才寻得邻居借钱。乔麦二话没说,便开车跑到乡镇的银行取钱,将父亲欠下的外债一一还清。
她非常自责,这些年,一门心思的想法挣钱,每次打电话回家,父女两个习惯的相互报喜,客套的像是亲戚一样,从不想着打扰对方。
她和父亲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小时候,乔太山寻着心思将孩子养大,总觉得这么点的娃娃能有什么想法,错过最好的时间,便什么都来不及了。成年之后,女儿的想法更加难懂。
两个人的交流也多是衣食住行,要么就是一日三餐。
她的家,像是一个乞讨者临时组建的房子,又破又烂,还满屋子的垃圾,常年没有光明,屋里阴暗潮湿,屋外杂草丛生,夜晚像是小虫子的聚集地,唧唧的叫个不停。
乔麦无从下手,看着这样的窘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她想带离父亲,离开这个贫穷的地方,离开这个令她阴影挥之不去的地方。
他不肯,他不走,现在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
“你要是孝顺你爹,你就多陪我几天再走,这里是我的根。”乔太山泪眼婆娑说。
“爸,您岁数大了,万一身体出了问题,我也不再身边。起码你过去,我可以照顾你。”乔麦语重心长的说。
“我这把老骨头,早晚有一天要走,有你乔二爷呢。”乔太山咳嗽一阵,去屋里吧啦半天,找出来几个药片吞咽了下去。
“乔二爷岁数也大了,何况你有女儿,为啥给人家添麻烦呢。”
“我都已经习惯了,我不想走。哎,爸没啥出息,工作上帮不上你,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是我爸,给你养老是我的义务,你不去,是让我辞职回来?”乔麦搞不懂这么破的家,有什么可惦记。
“你知道大家怎么议论我吗?说我在外是混的不错,但不管自己的父亲。您这样,让我在外面怎么做人呢。”
乔太山摆了摆手,钻进了黑洞洞的屋里。门外的犬声,一波接着一波,乔麦发现隔壁跑了一只鸡来寻食,引得大黄狗的不满。
口齿伶俐的乔麦,到底没有说服自己的父亲,于是她妥协去集市买了几张被褥,还定了一张木床,第二天送到。
老家的东西真是便宜,四五条被子才两百块钱,她又置买了一些米面肉,鸡蛋,青菜屯放在家里。
她去乔二爷家了解了建房子的情况,父亲住的老屋子,桥梁,砖瓦已经发霉,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必须重新盖房。
一个工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她只能委托乔二爷帮忙。乔二爷是乔太山的堂兄弟,这个村里也只有两三户乔家,他们一起生活相互的照应,扶持。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乔二爷可以嘱托,她丢下了几万块钱,全权由乔二爷帮忙打点。
安排妥当之后,她准备第二天一早启程。
临走之前,先将父亲的屋子收拾一番,该扔的扔掉,该铲的铲除,大木板搭起来的木床散发着一股霉菌的味道,乔麦三下五除二扔到了门外,乔太山又偷偷的捡了回来。
家里唯一看的过去的家具,就是一个红色木柜,这木柜是乔麦妈妈出嫁时陪送的嫁妆,转眼她快30岁了,这木柜的红漆褪落,瘢痕参差不齐。
木柜里的支架已经断裂,乔太山一个男人也没有讲究,所有的衣物都堆摞起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发现父亲一个人生活很久很久了,柜子里也只有几件他的衣服,这些年来,不知道这个父亲是怎么过来的。
她翻腾着柜子,父亲在门外翻腾着她丢掉的东西,她一边生气,一边觉得好笑。
衣服已经褪色的,香烟烫出窟窿的,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衣服,一眼就不合身,乔麦打着卷扔到了框子里。
她翻箱倒柜的翻腾,一件浅白色的枕头套从手中散落,一砸红色人民币飘下来。乔麦被眼前的一幕呆住了。“爸,爸,你过来。”乔麦似乎担心自己的父亲听不到,她的嘶叫声,让乔太山听起来发毛。
他猜测出事了,坏了,一定被女儿知道了,这可怎么交代。
乔太山在门外趔趄几步,他还没有想到策略,该如何面对女儿。主要怪她太突然,好多年没回来了,回来一次也不打一声招呼,这样的突然袭击,让年迈的乔太山没有任何准备。
没等乔太山进门,乔麦就抱着一砸人民币走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乔太山突然松弛起来,刚才的紧张一点点的疏散,看起来,他所顾虑的事情,并不是这件事情。
乔麦等着他先交代,他总要说些什么。
“我老了,你也不再身边,实在担心哪天生病了,老骨架出了问题,就攒了些钱。”乔太山心虚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爸,没钱了,你找我要,我现在一个月四五万,咱家现在不缺钱了。你不要亏待自己,等我买房子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你一定要跟我走,好不好?”乔麦说着拉住乔太山枯树枝一般的手指。
乔太山泪眼模糊,人老之后,心肠也跟着软了起来。
乔麦清点了一下金额,将近有两万块钱。父亲的话有道理,老人节省,她既心疼,又为他们感觉来人世间不值。
孩子是父母欠下的债,生下来那天,就必须要对他们负责,时间久了,他们就养成了习惯。
乔麦踏上返程的路,她突然请假,让赵总措手不及,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再三叮嘱以家庭为重。
公司是个什么情况,接下来一切都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