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12】李泌,五百年出一个的大才。2023-05-06

  贞元五年(公元789年)

1、

  春,二月十四日,西川节度使韦皋写信给南诏国王异牟寻,说:“回鹘屡次请求辅佐天子共灭吐蕃,大王不早定计,一旦为回鹘抢先,则大王累代功名都白费了。况且云南久为吐蕃屈辱,如今不乘此时依大国之势以复怨雪耻,后悔无及!”

2、

  二月二十五日,任命横海留后程怀直为沧州观察使。程怀直建议划出景城、弓高为景州,仍请朝廷任命刺史。皇上喜悦说:“三十年没有这种事了!”于是任命员外郎徐伸为景州刺史。

3、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泌屡乞请再任命一位宰相。皇上想要用户部侍郎班宏,李泌说班宏虽然清廉刚强,但是性情迟钝,反应缓慢,于是举荐窦参,说他通达聪敏,可以兼管度支和盐铁;又举荐董晋,说他为人方正,可以调到门下省。皇上都不同意。窦参,是窦诞的玄孙,当时为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董晋为太常卿。

至此,李泌病危,再次举荐二人。二月二十七日,任命董晋为门下侍郎,窦参为中书侍郎兼度支转运使,都兼任同平章事。任命班宏为尚书,仍兼度支转运副使。窦参为人刚强果断,但是严厉苛刻,没有学问,喜欢权谋,每次奏事,其他宰相出去后,窦参总是独自留下来,以奏报度支的事为借口,实际上是专揽大政,多引自己的亲党,安置在要害部门,让他们做自己的耳目。董晋插不上手,只是充数而已。但是,窦晋为人慎重,他跟皇上说的话,从不跟其他人泄露,子弟有时问他,窦晋说:“你们要想知道宰相是否称职,看天下是安是危就可以了。我在皇上跟前有什么谋议,不足为道。”

4、

三月二日,李泌薨逝。李泌有谋略而好谈神仙诡诞,所以为世人所轻视。

柏杨曰:

自三世纪二十年代诸葛亮当蜀汉帝国宰相算起,迄八世纪八十年代,六百年间,杰出宰相不过三四人:王猛、房玄龄、杜如晦、姚崇等五六人而已。孔丘说:“人才难得!”平均一百年还出不了一个优秀的政治家,而这寥寥的几个人中,房玄龄、杜如晦,不过是君王的助理,办办文书,姚崇也不过维持现状。只有李泌,不仅是王猛之后第一人,在中国宰相群中,也居高位。

但是,他信仰道家和佛教,跟儒家学派发生严重的抵触,遂被大儒之类指为怪诞。其次,他没有身段,却有幽默,以端嘴脸为第一要务的大儒之类,对他当然越看越不顺眼。跟诸葛亮一样,他们的顶头上司全都是标准的“顽劣”之辈,不过刘禅安于愚昧,而李适却愚而好自用,当李适的宰相比当刘禅的宰相困难万倍。李泌绝对有异于传统的知识分子和孔门系统,他做事切实际而又有前瞻,粮食俸禄及疆场作战,都能深入掌握,而外交政策的成功,更料事如神。他当宰相时间不过一年十个月,对国家贡献之大,实在是无与伦比。

李泌的品格,自诸葛亮以来,更是第一人。李亨在位时,李泌弃宰相如破鞋,回到衡山隐居,更足以使一些热肠滚滚的知识分子恼羞成怒,是以刘昫(xu)反扑说:“居相位而从事鬼神,乃见狂妄浮薄之踪。”宋祁也酸溜溜说:“异哉,其谋事尽忠,其轻去近高。”反正是“非我族类”,李泌怎么做都不对。不过李泌屈居孙儿辈李适之下,也看出他的悲哀,三世君王,从李亨开始,一蟹不如一蟹,而人的生命有限,再不捡起最后李适这只烂蟹,便无蟹可捡,历史如果抽出李泌,吐蕃灾难必不能息,中国人的苦楚,不可胜言!

华杉曰:

李泌的才能和贡献,诚如柏杨所言。但是,他到底有什么鬼神怪诞,让人轻视呢?以至于在记载他去世的这一条,司马光没有评论赞扬,只留下这么一句“这个人有争议”的话?

胡三省引用《唐国史补》说:

李泌为相,放任自己虚妄荒诞,常常当着客人的面,叫家人赶紧洒扫收拾,说今晚洪崖先生(黄帝的近臣)要来家里住。有人送来美酒一桶,正好有客人来,李泌说:“麻姑(道教神仙)送酒来,咱俩一起喝。”倒酒还没倒完,门卫进来报告:“某侍郎来取酒桶。”李泌命把酒倒回去还给他,而面无愧色。

李泌之才,说百年一遇都评价低了,李泌是五百年出一个,不是凡人,又生活在凡间,他这种“以虚诞自任”,也是没有人可以说话,自己发泄放松吧!没有人能理解他,著史的人也理解不了他,他是历史天空上的孤星。

5、

当初,皇上思念李怀光的功勋,想要赦免他一个儿子,而子孙都已伏诛。三月二十六日,下诏以李怀光的外孙燕八八为李怀光后嗣,赐姓名李承绪,任命为左卫率胄曹参军,赐钱一千缗,让他奉养李怀光的妻子王氏及守护李怀光的坟墓祭祀。

6、

  冬,十月,西川节度使韦皋派他的部将王有道将兵与东蛮、两林蛮及吐蕃青海、腊城二节度战于巂州台登谷,大破之,斩首二千级,投崖及溺死者不可胜数,杀其大兵马使乞藏遮遮。乞藏遮遮,是吐蕃骁将,他死之后,韦皋所攻城栅,无不攻下。数年,收复巂州全境。

7、

  易定节度使张孝忠兴兵袭击蔚州,驱掠人畜。皇帝下诏斥责,张孝忠超过十天才回到本镇。

8、

  琼州自乾封年中为山贼所攻陷,至此,岭南节度使李复派判官姜孟京与崖州刺史张少迁攻拔收复。

9、

十二月三日,听闻回鹘天亲可汗薨逝,十二月二十一日,派鸿胪卿郭锋册命其子为登里罗没密施俱録忠贞毘伽可汗。

之前,安西、北庭都假道于回鹘以奏事,所以与之连和。北庭离回鹘尤其近,回鹘索求无厌,又有沙陀人六千余帐与北庭相依。后来,三葛禄、白服突厥都归附于回鹘,回鹘多次侵略抢掠他们。吐蕃率领葛禄、白服部众攻打北庭,回鹘大相颉干迦斯将兵救援。

10、

  云南虽然决心叛离吐蕃,还不敢公开和他们决裂。十二月二十五日,韦皋再次写信招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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