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思路,我带你去南北朝那段混乱的时空小飞一圈。
少数民族政权问鼎中原后无非两条路,是自己汉化还是将汉族同化?采取汉化政策的一般会争取到汉族精英阶层的妥协,也会大大降低基层治理难度,比如清代,虽然在表面上留了鞑靼的辫子,但是内部治理、官僚体系和主流文化等方面还是积极向内地靠拢的。而采取同化政策的通常伴随着奴化政策,从上到下抵触都很大,治理效果可能不咋地,比如元朝,完全统治中国不到一百年,从开国定都北京开始,国内各种起义反抗就没消停过,此前半壁江山的金朝也没好哪儿去。
拓跋鲜卑的北魏建国以后采取的是汉化政策,到了孝文帝时代,在他奶奶、著名女政治家文明太皇太后的支持下,汉化改革推动的更加激进,在南北朝的乱世之中争取到了北方汉族的妥协,实现了政权的鼎盛。
但是这样的汉化政策也埋了一些隐患,比如说虽然争取到了汉族精英的妥协,但基层鲜卑军队对汉化是存在抵触的;又比如汉化后,都城鲜卑与边关鲜卑、汉化鲜卑与鲜卑化汉族、鲜卑与其他胡族之间利益分配的矛盾进一激化,成为内部叛乱的诱因之一。
其中最大叛乱事件是六镇起义。
六镇,指的是北魏北部边关六个军事重镇: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主要成份包括三部分:拓跋鲜卑贵族和鲜卑基层军队、中原汉族大家戍边子弟、其余少数民族边民。六镇在建国初期作为国之栋梁而存在,但待政局稳定后,不仅待遇不断下降,朝廷还因为六镇拥兵太重多少有些看法,六镇军民的不满情绪日益积聚。
523年,怀荒镇发生了粮饷扣发事件,成为导火索引发了大起义。到了第二年,起义范围波及全部北方六镇,史称“六镇起义”。
六镇起义发生后,北魏政权派出政府军前往各地镇压,其中一支的首领叫尔朱荣。
尔朱荣不是鲜卑人,属于契胡族。契胡族是山西西北一带的少数民族,被认为是匈奴的一部分,跟羯族一样都是高鼻深眼大胡子,所以也被叫羯胡族。
契胡族内比较大的一支叫尔朱氏,在山西朔州一带,尔朱是因当地地名尔朱川而来。拓跋鲜卑建立北魏的时候,尔朱氏在首领尔朱羽健的带领下归附了北魏,帮着一块打仗,立了一些军功,被封了官,但尔朱氏并没有借机汉化,仍然采用游牧部落形式繁衍发展。
尔朱荣是尔朱羽健的第四代孙,出生于孝文帝晚期,子承父业成为尔朱部落的酋长,后来把闺女尔朱英娥嫁给北魏孝明帝元诩做嫔妃,成为皇帝的老丈人。
话说这个尔朱英娥,孝明帝死后又改嫁给继位的孝庄帝做皇后,高欢灭尔朱氏后又做了高欢最宠爱的小妾,差点扶正;高欢的儿子高洋建立北齐后又想睡她,不从,被高洋砍死。
这长的得有多好看啊!
六镇起义的时候,尔朱荣正好30岁,带领契胡骑兵出征平定叛乱,顶着国丈的光环在这期间吸收兼并了不少势力,迅速壮大,被封为大都督,统领北方六州军事。
孝明帝元诩的生母胡太后是个浪荡玩意儿,跟儿子关系也很紧张,一开始是谁跟皇帝关系近就杀谁,后来干脆把亲生儿子毒死,拿刚出生还在月子里的孙女冒充男孩继位。小宝宝刚当了一天皇帝,胡太后应付不了朝堂和舆论压力,改立三岁的元钊为帝,这是孝文帝的一个曾孙,元诩的侄子。
元诩死前已经感觉到不妙,偷偷给尔朱荣下诏,让赶紧进京勤王。可惜没赶上,尔朱荣刚走到半路,皇帝姑爷就死了。
尔朱荣一方面很生气,另一方面觉得是个机会。他派人把身在洛阳的长乐王元子攸接出来立为新帝,这就是孝庄帝,然后大军开进洛阳料理后事。
胡太后见亲家杀过来了,组织了聊胜于无的抵抗,结果抵抗军直接投降了——看来这位太后确实是很不得人心——胡太后也不知道咋想的,让后宫所有嫔妃都跟着她一起火线出家当尼姑了。
咋的呢,军队不杀尼姑吗?
尔朱荣进洛阳后,做了两件事。
一是把胡太后和三岁的小元钊带出城,来到孟津的黄河边,扔进河里淹死了。
二是拢巴了文武百官和皇族王子两千来人,说要组织祭天,不许请假。等到了地方,还是在孟津黄河边,他上去给大家训话:国家乱成这个样都是你们这些人混吃等死造成的,你们都该死。
然后,他真的把这两千多人都杀光了。
包括王爷、丞相在内的文武百官,不分善恶,不论贵贱,统统咔嚓。
这一下,把北魏的精英阶层,包括鲜卑贵族和汉族士族拿得出手的人物,杀了个团灭。
这就是河阴之乱。
杀完人,尔朱荣想干脆自己当皇帝算了,他就去算了一卦,怎么算的呢?当时流行一种算法,就是铸金人像,具体怎么铸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如果能铸成这事儿就能办,铸不成就算。
尔朱荣铸了四次,都失败了。
那会人还是很信天意的,尤其是像契胡这种还没怎么开化的部落,尔朱荣被搞的有点凌乱,再加上他一个著名副手叫贺拔岳的也在一旁反对,他便放弃了篡位的想法,跑回洛阳向孝庄帝磕头认错。
这错是你说认就认的吗?人骨肉血亲被你杀了多少你数数好吧?
尔朱荣认完错就回根据地山西晋阳了,玩起了董卓那一套,虽然首都在洛阳,但是国家大事都得晋阳说了算;时不时还放风警告皇帝:如果皇后生了孙子,就马上立孙子为帝,如果生了孙女,就立另外一个女婿(孝庄帝侄子)为帝;他那个闺女尔朱英娥也不是个善茬,本来二婚给孝庄帝时是妃,逼着给升成皇后就算了,还一天到晚的在皇宫内院恶心皇帝说这个皇位是她爹给的她想咋玩就咋玩。元子攸明明是个皇帝,愣给过成了赘婿,被这父女二人天天挤兑,加上屠门灭族之恨,就盘算着要杀尔朱荣。
按说凭孝庄帝的政治地位,要办谋杀大臣这种事不走漏风声是不可能的,但是尔朱荣根本没把姑爷放眼里,觉得无能赘婿根本成不了啥气候,所以虽然几次三番都有人提醒,但他一直也就当个笑料听听就完了。
530年,持续了六年的六镇起义刚刚平定的第二年,孝庄帝下手了。他派人飞马报告尔朱荣,说他闺女生娃子了快来看。尔朱荣一看呦呵文武百官这么多人都上家来祝贺了,那肯定没假啊,就带了三十几个随从乐呵呵的去了。
进了内殿刚落座,翁婿俩还没张口互问句吃了没,两个皇帝亲信就提着刀从侧门冲进来直奔尔朱荣。尔朱荣吃了一惊,站起身冲向大宝要胁持皇帝。孝庄帝准备的也很充分,他在腿上放了一把刀,见尔朱荣冲过来抽刀就捅,亲信们再跟上来一顿乱砍,了结了这位登基恩公、灭门仇人、国之栋梁、老丈杆子。
杀了尔朱荣,孝庄帝随即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稳定局面。虽然贺拔岳选择站在皇帝这边,按住了手下军队没有立即叛乱,但是尔朱家族的残余势力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组织了疯狂反扑。当时洛阳东、西、北三面都是尔朱家的重兵,贺拔岳为皇帝勉力抵抗了一阵,战败,不得已重新站到对面去了。
大势已去,手下人纷纷逃命,孝庄帝惨到连马都找不到一匹,一个人腿儿着跑出了皇宫,半道上被尔朱氏活捉,绑去了大本营山西晋阳。
被虐待了三个月后,北魏孝庄帝元子攸被尔朱家活活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