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师傅，要不以后我们还是吃水煮青菜吧？”看着自己碗中那黑黝黝的一坨，小女孩儿抬了抬眼眸，有些试探性的问着坐在自己对面，面色有些难看的男人。

她也不明白像她师傅这种，吟得来诗，舞得来剑，还生得出尘如仙的人，怎么就始终不会做菜呢。

她们在蛮荒已经生活了十三年了，除了元宵佳节，跑到附近集市游玩，会吃点儿美味佳肴之外，她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喝粥过来的。

以前师傅也会心血来潮的给她炒个菜之类的，只是失败了几百次之后，他也就不那么热衷了。只是最近不知道听谁说，吃菜的女儿家头发会生得又快又漂亮。师傅这慈父属性又果断爆发了。

“丫头”

昏暗的房间里，小女孩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是听着他隐忍的语气，她也不好抱怨，只能在心中一边骂着那个多事的人，“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一定要用我两尺的长剑劈开你的狗头，看看你为什么这么害我”，一边又用安慰的语气，对着她的师傅说到:“师傅，没什……”

男人低着的头，猛的抬起，看着他眼里升腾起来的光芒，她突然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

倒也不是不敢，而是她实在不能理解她师傅的脑回路。想当初她就说了一句北荒好热啊，他就用了轻功去了最邻近的集市，给她买了一块马车般大小的冰块，一路再用内力护着，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她饿得瘫倒在床，然后亲眼看着冰块被放在屋里，不到两个时辰就化得精光以后，她就知道，她这辈子怕是不能再乱说话了。

至于这次，她有预感，要是她说没什么，她起码得吃一个月的黑暗料理。不过，看着她师傅眼睛里的光芒，她还是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说到，“师傅，真的没事儿，我刚才就是说笑的，你不会这都没看出来吧。”

许是看出了少女眼中的挣扎，尹玉衍沉默了一会儿，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丫头，走，我们以后都去集市吃饭了。”

“真的？”

“嗯”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喝粥了！”

看着小女孩儿开心的样子，尹玉衍半眯着眼，柔柔的星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眼眸之上，就如同是落去凡尘的，带着光的神仙。

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已经和丫头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了。他知道她天生崇尚自由，却甘心不闻不问的一直陪自己待在这北荒之地。这样的情意是值得他拼死守护的。

更何况已经没有几年了吧，他转过头，看了看已经住了这么久的木屋，不久以后，她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那厚重的宫墙里，她会成为帝京唯一的昌龄公主，守着那样凄楚的繁华，日日面对着生母的牌位。

她会不会很难受？

尹玉衍从不曾设想这个问题，只是，每每想起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市，他就总会想起，那一年，他云游四海，等收到那人的书信，再赶去皇宫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倾国倾城的容颜，已经被病色吞噬得一丝也不剩。她就那样看着丫头，微闭的眼睛里是死一般的平静。她说:“师兄，未曾听你所言是我的错，可是你能不能念及你我往日的情分，带着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看着昔日疼爱异常的师妹如此的颓唐，尹玉衍也难受，而那孩子，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泓清泉。当真是干净的人。他点了点头，收了师妹抱在怀中的梨花膏，就听见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他抱着孩子离开了。

然后，不到半刻，他飞离宫墙，城中猛的响起一阵丧钟，皇后薨逝。

他望着天，眼泪静静地从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