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我这短暂的一生(四)”

我不知道父母对于我不再去学校抱着怎样的心态,只是我自己也顺从了这份安排,羞愧于父母的所作所为,羞愧于自己的自卑,羞愧与人交流,越发变得沉默不语。在这样的组织中,足足待了有半年之久,早上上课、下午上课、晚上还要上课,伙食之简陋与寒酸,也因此瘦了足足二十斤。顺应了命运的安排,不再作任何的挣扎或畅想,这就是当时自己开始的状态,喜欢蜷缩在上课的角落里,或打瞌睡,或思想漫游。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避之不及地受之影响,间或会做些白日梦,假如真的…这里蹲守的人中不少已有两三年之久的,也许只有在向亲朋好友借钱时才能体现那最深刻的苦楚,只是从未想过改变。随着天气的炎热,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密不透风的蒸笼,总是昏昏欲睡,麻木地被每一天吞噬着。

这里也不乏有同龄人,他们也是跟着父母来到此的,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就并不想与之交流这份落难,父母的忙碌与热情全部投进了所谓的“事业“中了,当酷暑炎炎之时,当捉襟见肘时,当发财的幻想一再的落空时,有些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当然也有人带着美好的愿景刚刚来到,羡慕和同情交织着。我们家庭中最先离开的是小姨,太过思恋孩子和家人了,也渐渐明白了发财终是一场梦后,在一个闷热的清晨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大门,落寞而幽怨,她的勇气促进了大家一直回避的神经,于是在一个月后,天气转凉之际,舅舅和舅母离开了,一周后我们也离开了,结束了这段无意义的生活与洗脑激励。可是父母并没有决定回家,身无多少银两的回家,只会让人嘲笑,于是我们期期艾艾地流转于此最近的城市,开始了打工的生涯,毕竟父母都还年轻,只要肯卖力,混口饭吃总是可以的。

当来到这座城市的傍晚,我们无处可宿,委屈地在汽车站半卧半躺了一晚,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幸而天气还没有变冷,要不然更遭罪。第二天醒来,就赶紧找工作、找住处,奔走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最简陋的民房出租屋,环境甚至还不如之前的大院,但是好歹有个栖息之地啊。在解决了住处后,都松了一口气,晚上一家人坐在陌生的小屋中,用电饭锅煮了泡面,吃饭时父亲哭的像个孩子,混着鼻涕和眼泪一口口吞下面条,我和母亲一边劝慰一边流泪,都心知肚明这份无可言说的悲伤与荒废,所有的后悔、遗憾都包含在眼泪中了,父亲一再的道歉让一家人受苦了,本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只要一心向前,未来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家三口挤在狭小的床上,早晨醒来满屋的浊气,父母早早起床就出门了,真的就要山穷水尽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由于当时我还未满十八周岁,父母也就不强求我,我想他们对我有着说不出口的亏欠,也就任由我了!

没手机、没电视,我像是被丢弃了一样苟活着,吃零食、喝凉水果腹,厕所脏到挪不进脚,这小小的房间成了我的全部天地。直到傍晚时分,父母才回来,好消息是父亲在模具厂找到一份工作,母亲在超市找到了工作,坏消息是都会扣押一个月工资,所以预计两个月后才能拿到工资。眼下交完房租后,几乎没有剩余的钱了,下个月的房租待交、两个月的伙食,也许老天怜悯,知道我们的难处,于是让母亲在超市找到了工作。不管怎样的困难,找到工作也就有了希望,不敢奢侈,晚上直接就是馒头配榨菜,如此标配成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伙食。我成了闲人,每天躺在床上,被子睡出了汗臭味,一整天都不开门开窗,直到父母回来边骂边开着门散气。可是我不躺床上,能去哪呢?没钱、没空间,躺着是最省力和省钱的方式,就这样整整躺了近两个月,期间最值得期盼的也许就是从超市归来的母亲,一颗糖、一小袋饼干、烂菜叶子等等来缓解我的馋虫。这近一年来,我很少开口讲话、吐露心事,越发地沉默和孤独。

那两个月真的是吃糠咽咸菜的记忆啊,而我几乎是拒绝吃饭的,生生饿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很不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最糟糕的阶段。终于熬到了发工资日,补交完上个月的房租后,日子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善,父母也会留些零用钱给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迷上了电脑,迷上了游戏,我把零用钱全部花费在网吧里,父母出门我也出门了,父母回来我通常还在网吧,废寝忘食的境界,于是时间在我眼中一下子成了飞逝,父母也没有心力管我,对于电脑他们也是知之甚少的,往往是父母揪着我的耳朵走出网吧,吸引力太大了,如此浑浑噩噩的日子整整持续了有两年之久。即使父母如此勤勤恳恳地打工,也并没有多少的存款,母亲厌倦了如此无望的生活,铁了心的要回家,在离家后时隔三年我又闻到了家乡的气息,但是父亲拒绝回家,主要是面子的挂不住。

从此这个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与汇聚,我和母亲默默地回到了家中,母亲已经不太习惯种田的生活了,由奢入俭难,于是到处找工作做,超市、皮革厂、玩具厂等等相应待过,但时间都不长,我正式成了家里蹲了,吃喝靠奶奶打理,我要么躺着看电视、要么徒步一小时去网吧,整宿整宿地不归宿,只有饿了困了再徒步回来。离开父母的管束,这就成了我的生活状态,七大姑八大妈苦口婆心地劝我上班,可是每次都是上几天就歇菜的节奏,究其缘由是,我太着迷于网络游戏而无心上班,父母都不管我了,我也不需要他人的管束,尽管我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身边那些没上学的小伙伴纷纷工作了,我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了。

这份彻底的放弃是多方面的,虽然回到了家,反而分崩离析的更为彻底!一直受制于母亲管辖的父亲,终于在母亲回家后彻底的放飞自我了,于是纵情声色之中,那几年我们三个人的状态是:我只沉溺于游戏,累极了就回家睡个一两天,睡够了就徒步去镇上的网吧,只管伸手要钱,脸皮厚都二十、三十的问长辈“借”;父亲在外面工作和私生活混乱;母亲,也许在外面上班吧,很少回家!如此又过了两三年,母亲终于对父亲忍无可忍了,要么离婚,要么回来重新开始。二十几年的夫妻,仍是想要挽留什么,几经辗转与较量,以及互相的责备与幽怨,还是离了婚。还记得在伯伯家,家人都极力劝合,我没有任何想表达的言辞和愿望,于是埋着头吃,在家的这几年,我又生生地长了四五十斤肉!伯母一直觉得我自私、冷漠,父母都要离婚了,还有心情吃的津津有味,理应劝解父母继续过下去,可是有谁知道,这些年我抱过多少希望,又承接了多少失望吗?谁会听到我的声音啊?心意已定,何须赘言啊,我—无足轻重!

就这样,父母在我二十一岁这一年离婚了,我用游戏抵住了所有的悲伤!又是一次讽刺的无奈,父亲回了家,而母亲却回了她的老家,一别两宽,她对于父亲的恨和失望也牵连于对我的放弃和冷漠,再无相聚的可能,对于他们俩,我既带着恨也带着陌生,不悲不喜不远不近。父亲找黄昏恋的手段很厉害,这个不像样的家走进过很多的女人,有的对我还不错,有的对我很嫌弃,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当然有时候也很感激其中的部分,带给这个家以金钱的很小的资助,足矣!就像我如今的这份非常不起眼的工作,如若不是某个女人帮着牵线搭桥促成,我还会在家继续的混迹下去,凡事干不长、进厂凭自己没有门路和方向。这家厂为什么我能待下来?究其缘由是舒服,虽然是倒班制,但是并不需要出力,混时间为主,工资待遇都还不错,还有免费宿舍,于是就这么一直待到了现在!这七八年来一帆风顺吗?否也否也,心酸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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