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音乐里的故事54
无论你当没当过兵，都会熟悉这首军歌。
一、奥运开幕，军歌嘹亮
1984年新中国体育代表团首次参加奥运会，当代表团迈着整齐划一的军人步伐进入洛杉矶奥运会会场时，背景音乐忽然换成中国人民熟悉又亲切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曲子，中国运动员们顿时情绪激昂，觉得站起来的中国人民让美国人都不敢小觑了。但后来发现，台湾代表团入场也是奏的此曲，不禁大为惊奇。后来经过查访，美国人说，他们演奏的根本不是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而是一首普鲁士军歌，叫《德皇威廉练兵曲》。难不成是《德皇威廉练兵曲》抄袭了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回国后音乐史专家详加考证，结论不是《德皇威廉练兵曲》抄袭《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而是我们借用了普鲁士军歌《德皇威廉练兵曲》。
《德皇威廉练兵曲》、《大帅练兵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同一个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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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练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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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歌曲溯源
原来在清末的1895年，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放弃了传统武术，改学德式操典，连阅兵歌曲都引自德国著名的普鲁士军歌《德皇威廉练兵曲》，歌名则改为《大帅练兵歌》，歌词为军人常识：
《大帅练兵歌》徐世昌 填词
朝廷欲将太平大局保，大帅统领遵旨练新操。
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功课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
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军切莫相争吵。
方今中国文武学堂造，不比市井蠢汉逞粗豪。
各营之中枪队最为要，望牌瞄准莫低亦莫高。
炮队放时须要看炮表，安放药引须按度数标。
轻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车载马拉不觉劳。
马队自己须将马养好，检点蹄铁切勿伤分毫。
临敌侦探先占敌险要，我军酣战从旁速包抄。
工程一队技艺须灵巧，陆地筑垒遇水便搭桥。
辎重队里事事算计到，衣粮军火缺乏不需焦。
第二年湖北张之洞也在武汉练新兵，军歌还是用的这首《德皇威廉练兵曲》，此后，张作霖的东北军用过，冯玉祥军的国民革命军用过，不过都是重新填词了：
《国民革命军军歌》
中华民族五族共和好，方知今日练兵最为高。
大帅练兵人人都知晓，若不当兵国家不能保。
请看外国军械多灵巧，重整武备坚甲历兵高。
共同练兵个个如虎豹，保住国家太平乐消遥。
陆军营内辎工马步炮，各营各连学术比为高。
陆军棚内正目为主脑，服从官长一切做事好。
第一当兵宗旨要达到，莫叫官长费心又费劳。
第二棚内常讲卫生好，无有疾病哪能生疲劳。
第三枪械自己要保好，临阵之时发枪多灵巧。
第四军服洁净最为要，若不洁净外人多耻笑。
第五棚内弟兄和气好，同心处事切莫相争吵。
第六临阵奋勇向前跑，如果退却军法不能饶。
第七莫看吃酒赌博好，官长查出军法不能饶。
第八莫怕弹雨枪和炮，效命疆场才能显英豪。
第九服从官长为正道，遵守营规这事为最好。
第十功课要受官长教，立了战功升官有多好。
但愿同胞拿起枪和刀，卫国杀敌个个逞英豪。
驱逐强盗平定内忧患，保住国家太平乐消遥。
再后来，红军也将之拿来使用，重新填词，改名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红军军歌
红军井冈山时期颁布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是约束官兵的纪律条文，多被当作标语口号、布告张贴宣传使用，或是当作军规印刷在士兵包裹上，并不是现在我们所说的歌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演变成歌曲传唱，是从1931年10月成立于安徽金寨麻埠的红二十五军长征到陕甘边区开始的，起初的歌名叫《红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诞生时间为1935年10月末。
据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上将撰写的回忆录介绍，红二十五军由鄂豫皖根据地长征到达陕北，1935年9月18日在延川县永坪镇与刘志丹领导的陕甘红军二十六、二十七军会师，而后合并组建成的红十五军团，接连打了劳山、榆林桥两个大仗，部队补充了大批兵员，需要进行纪律教育，政治部秘书长程坦就找到时任宣传科长的刘华清，建议把《中国工农红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布告》改编为歌曲，对官兵进行有声的纪律教育。“我们长征到陕南创造新苏区时，程子华、郑位三要我天天去部队教唱歌，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觉得太麻烦，也曾有过把它编成歌曲的想法。但天天赶路没精力，另外我没有音乐知识，也就作罢，现在真是不谋而合……”
接着，他们就参考红二十五军在鄂豫皖苏区时曾经传唱过的红军纪律歌，并借用了《土地革命歌》的曲调来填词编排，随后这首歌刊登在军团油印的《红旗报》（也用过《红星报》、《红色战士报》的名称）上。
由于歌词形象地把军队纪律、军人职责概括在里面，旋律铿锵有力，非常适合部队行进时齐唱，不久，便在红军战士和群众中传播起来，经久不息。其后历经红军、八路军、新四军、人民解放军等时期的变化和纪律要求，各个部队对歌词都做过相应的改编、修订，还曾用过《红军纪律歌》、《军营纪律歌》等名称。
众所周知，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由于搞音乐的专业人员极少，许多歌的曲调就来源于现有的民谣小曲，或者引用外国歌曲旋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不例外，直接套用了民歌《土地革命歌》的曲子，不过，该民歌也是借鉴了其他曲调，那就是冯玉祥部队的《练兵歌》。
在土地革命以前，也称作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以前，布衣将军冯玉祥曾任河南督军，部队长期驻扎在中原。冯玉祥练兵很讲究策略，平时注重对官兵的精神方面教育，其中唱歌便是重要的一项操练课目。而且让士兵唱得较多的是自编的《练兵歌》，因为歌词容易领会，曲调也简单，在军营传唱的同时也在鄂豫皖苏区流传开来了。《土地革命歌》又名《土地革命成功了》，就是借用此曲填的词，诞生于河南新县卡房村。
《土地革命成功了》起头两句是：“土地革命已经开始了，须知工农专政最为高。”歌词长达32行，其中“第一当兵宗旨要达到，莫叫同志费心又操劳。第三枪支自己要擦好，临阵之时击发多灵巧。第五队内同志团结好，同吃同饮且莫相争吵。第七临阵奋勇向前跑，若是退却纪律不能饶。第九服从命令为正道，严守军纪战斗力提高。”的词语，从其思想内容、歌词句法以及音调来看，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非常相似，
可以说它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的雏形。
另外，《练兵歌》曲谱也非原创，同样是参照其他音乐作品重新填词而来。那么它的曲调又来自哪里？
有史料记载，冯玉祥部队《练兵歌》的曲谱来自张作霖的《大帅练兵歌》，而《大帅练兵歌》的曲谱来自张之洞《军歌》。但这还不是曲子的源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曲谱可以上溯到袁世凯新军的《大帅练兵歌》。
四、小站练兵
回到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清政府战败后，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要改变落后挨打的窘境，只有富国强兵。于是，决心改革现行军队，仿效西方军队建制编练新兵。1895年12月，在李鸿章的建议下，袁世凯被委任为“新建陆军”督办，到天津小站改练新军，创建出近代中国第一支新式陆军。袁世凯招募新兵的时候，他主张唯才是举，只要是身体强壮、性格朴实，没有不良嗜好的，不论什么出身，都可以得到重用。而且这支新军采用德军和日军的建制，聘请了德国、美国和日本教官，其中，德国教官人数最多。
始料不及的是，这些士兵多数不识字，这么多的条例法令，规章制度，怎么讲都记不住。在这种状况下，陆军参谋营务处总办、翰林徐世昌（后来也曾任民国大总统）编写了包括《大帅练兵歌》、《劝兵歌》、《行军歌》、《侦察歌》和《对兵歌》在内的一系列军人必唱之歌，来帮助士兵熟记条令和军纪。《大帅练兵歌》选择了一首普鲁士军歌的曲调填的词，普鲁士军歌原名为《德皇威廉练兵曲》，是训练新军的德国教官带过来的。
接下来，清末湖广总督张之洞办汉阳兵工厂时，亲自采用此歌留曲谱改词的方法重新填写了《洋枪军匠歌》，即新的《大帅练兵歌》，也是最初的汉阳兵工厂厂歌。在当时洋务运动风起云涌的年代，清兵们高唱着行进感极强的《大帅练兵歌》操练“兵式体操”，看上去颇为振奋人心。
继张之洞的之后，北洋军阀张作霖也借该曲调重新填词编写了《大帅练兵歌》。
后来，冯玉祥任河南督军时还是用同一曲调又编写《练兵歌》作为军歌，当冯玉祥从直系独立出来后，这一曲调在冯玉祥部队曾驻扎的地区还一直广为流传，后在鄂豫皖的工农红军把它填词成为《土地革命成功了》一歌。
至此，似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曲调的来龙去脉就清楚了。其时间顺序为：
《德皇威廉练兵曲》
→袁世凯《大帅练兵歌》
→张之洞《洋枪军匠歌》（《大帅练兵歌》）
→张作霖《大帅练兵歌》
→冯玉祥《练兵歌》（《国民革命军军歌》）
→红军《土地革命成功了》（《土地革命歌》）
→红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五、疑惑仍存
但是，我在网上听到一首《德皇威廉练兵曲》，完全不是一个调，这又是怎么回事？
《德皇威廉练兵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zA2OTcwMDU3Mg==.html
我猜想，第一种可能是，当年德国教官带来的是另一首名称近似的乐曲，被当成《德皇威廉练兵曲》了；第二种可能是，《德皇威廉练兵曲》就不止一个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