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天的信」迈出回家的第一步

图 / Arno Smit

阿心:

这次回老家的路不算顺利,赶上了大雾。

我们刚开上高速的时候,雾还只是薄薄的一层。东边的天上挂着一团闪金的红晕,随着车子的移动,在云与桥之间时隐时现。烟囱冒出的烟像是凝结的沙画,定在半空中,与朝阳相遇又错过。

看向右边的窗外,一辆大卡车驶过,上面横放着一扇巨大的钢铁翅膀。

我们猜测是飞机的机翼,还追上去拍了照片发到群里,不想朋友一盆冷水泼来:“那只是发电风车的扇叶而已。”害得我们脑中的无限畅想瞬间破灭。

忽然之间,前面的雾一点点浓了起来,起初还是断断续续的,后来干脆连成了茫茫的一片。

我们扎进雾里,小心地辨认着前方,像是行驶在废弃工厂的皑皑蒸汽里。

终于还是封了路,我们被困在高速上,等了近两个小时,雾才散去,于是重又上路。

虽然路途不顺,但我在你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从前回家时的紧张和烦躁,相反看得出,你是很期待回去的,甚至还有点兴奋。

我很替你开心。

因为在我心里,回家就应该是这样的心情。我也想让你拥有同样的心情。


这次回家最难忘的,就是那晚你和爸爸的谈话。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小时,却像是把几年积攒下来的心里话,都一股脑儿倾倒出来。

你们用家乡话交谈,我听不大懂,只能从只言片语里猜测背后的意思是关于很多回忆以及现在的苦恼的。

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们的表情。我看到爸爸脸上时而露出宽慰又带一点讨好的笑容,看见你能够温柔地对他讲话,开解他的忧虑。我看到你们在努力地继续着这一场谈话,谁也不想先结束,每次沉默不到一秒,总有人想办法把话题继续下去。就这样,从晚上十点聊到了零点。

我想,那一晚你们两个人一定都睡得很香吧。


其实两代之间很少能有这样坦然对话的机会,尤其是我们八零后一代和父母之间。

因为我们成长的这二三十年,恰好是中国变化最快的年代。而这种剧烈的变化,最终会体现在代际的鸿沟之上。

想想父母那一代,年轻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又赶上动乱很早失学,后来进了工厂抱上了所谓的铁饭碗,可人到中年后又面临下岗,被重新抛弃到陌生的世界里。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而我们呢?生在和平年代,有吃有喝,可以安稳地读书,后来又乘上网络的高速列车,彻底与被遗落在站台上的父母一代告别。

这一切的一切,使得我们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这不仅体现在父母对我们的教育方式上,也体现在我们与父母的沟通方式上。

这之间的裂痕,真的是很难弥合的。

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因为两个人想要沟通,总要有一个人先迈出第一步。如果说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是他们迈出的一步;那么我们重新去认识父母的旅程,应该由我们迈出这第一步。


纪伯伦在《沙与沫》中写道,“我的父亲和母亲希望有个孩子,于是生下我。我的心向往有个母亲和父亲,便生下了黑夜和海洋。”

当我们从星辰大海归来,一定别忘了回故乡看看。

虽然早已是两个世界,当我们以这个世界习以为常的标准去审视那个世界时,发现它竟充满了荒唐和陈旧。可还是要留下一条可以回去的路,哪怕满是大雾和尘埃,也千万不要决绝地转身而去。

阿心,我愿带着你不断走上这条路。我觉得这样好的你,值得拥有一个同样好的家,只是从前运气不好,把它搞丢了。

那就让我们再把它找回来吧。

你看,那条路就在眼前呢,而你已经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


子戈

11月15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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