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河边上的鱼粥
我家住在郭家烧锅，往北走三、五百米就是国坝，坝北就是我们习惯称为河套。小的时候我们常常是以河为目标，展开游戏，四年级有个孩子王，他叫蒲甲军，他一个招呼都得跟着（女生除外），我们三年级的更没说的，都跟着起哄，蒲甲军叫我们到河套熬鱼粥，听说要用大黄米，于是，我从家里偷揣拿了两跨兜子大黄米，跟着鱼粥队伍走，像我这样实在的还有，他们有带盐的，也还有揣小米的，那些个掌事的啥tmd也没有拿，我们小娄罗多少都带点东西在身上，来到河边，刚开河，既便是满河的鱼，我们十几个孩子也没有招数将鱼儿拿上来，在河边看到几只巨大的蛤蜊（河蚌）壳，家乡，河里的蛤蜊特别地大，大的跟小孩枕头一样。我只是个小娄罗，没有发言权，还弄不明白所以，小声打听：＂就算是有鱼，咱搁啥做鱼粥？＂我有个最可依仗之人，他就是王贵林，王贵林给我解释，用手指着蛤蜊瓢子道：＂就用这个熬…＂并告诉我说：＂在这土楞子上抠个灶坑，然后，在这下面添柴火…＂边解说，还边拿包米茬比划着，路过那些个自制土灶台遗址，他又指给我看，告诉我：＂看！这就是锅台…＂然后比划着如何操作，看到那些个埋锅造粥的灶台痕迹，我信了。
我们一行人，在河边上转了一大圈子。回家，学校老师批我们，我就是个随从，没觉有啥丢人的。到家后，我又把大黄米掏搁袋子里，没给家里造成损失，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家里偷拿米出去吃鱼粥那八踪事。
夏天来了，久盼的洗澡日子来了，说是洗澡，实则是孩子们戏水，我们脱得赤条条，在黄豆地里找来新豆叶，团成球儿堵耳朵，之后像下饺子一般跳进水。
蒲甲军又招集我们吃鱼粥，我们小娄罗又跑回家预备，我还是从家面口袋里偷大黄米，出门跟着混去，我打听得差不多，用鱼做粥，用蛤蜊肉做粥也叫鱼粥，鱼粥可以用大黄米做，也可用小米做，还可用大碴子做，他们把鱼粥说得城市好吃了，能香死个人，比烧包米、烧黄豆、烧小麦加起来都香，鱼粥是河套最好吃的东西，吃过一次，能把人的大牙馋掉下来。那时，我没吃过，就算是吃不着鱼粥，跟着玩也是我愿意的，又从家多偷抓了把盐，便急着往集合地点赶，我到时，早有人在，并告诉我说——蒲甲军被他爹领着出门了…
他爹我们都知道，外号叫蒲大倔子，是在大队上班，主抓治安的，我们生产队长都怕蒲大倔子，蒲大倔子是老八路，打过四平，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是国家的功臣，蒲甲军最怕他爹蒲大倔子。
我们失了张罗主事的蒲甲军，一团热火顿时降了温，有的人自动散了，我是不愿意散，剩下我们几个上北大架子顶上玩去，在大架子上，不小心把跨兜里的大黄米还整洒出来，反正这次我又是没吃上鱼粥。
我从瓜地回来，东院的三舅爷叫我跟着来到了河套，三舅爷的亲姐及姐夫在片泡头专业打鱼为生，他们有船，还有捕鱼的家巴事儿，我觉得人家了不起！三舅爷让我管那老头叫二姑爷，管那老奶奶叫二姑奶，二姑奶问我们想吃啥？三舅爷说吃鱼粥。我耳朵里听说要吃鱼粥，唤醒了我，早就听说鱼粥特别好吃，我家是后搬到郭家烧锅的，以前不知道鱼粥是咋回事儿，河套渔窝棚仨老人，加我一个半大孩子，我是个无足轻重跑腿的小童，正是贪玩季，先是跟着下河抓鱼，接着又到生产队包米地里偷掰包米，然后又对包米叶子进行消脏，将包米叶子埋起来，有鱼粥勾着我的魂儿，一切都愉快的跑着来，跑着去，锅里散发着鱼粥的味儿，满锅的黄黄的鱼粥，由于开了锅，鱼粥不停地在锅里翻滚，二姑奶还得不停地搅动，防止糊锅。
当二姑奶说鱼粥好了，碗筷又不够，我又跑着去割枊条，当筷子，回窝棚大家都开吃了，二姑爷及三舅爷喝粥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早把我馋得奈不住劲。二姑奶拿水舀子盛了一下子鱼粥交给我，我真的是有些等不及，水舀子是鱼鳞铁皮的，导热性好，刚挨着嘴，鱼粥没吃到，反被烫了一下，可，鱼粥的香味随热气儿飘起，被我闻到了鱼粥的香味。
我用自制筷子挑起鱼粥尝上一小口，有股子特殊的感觉，那嫩嫩青包米的甜，又有出水鱼儿的鲜，一主一副的混合熬制，充分激发出两种食材的鲜香，那些个氨基酸、谷氨酸在锅里充分发挥，得到激活，在热气的推动之下，散发出少有的香来。极大的刺激了人的味蕾，引得我的胃口大开，这种味道我是首次品尝，对粥里的包米胡子和鱼刺而不顾，竟然是忘记了装假和推让，不停地抢食，一点不顾个人形象，就连最后的锅底儿二姑奶也盛给了我。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对奶奶说：＂我发现有种极特殊的吃法，叫鱼粥，今天，我吃着了，真的是太香了！奶，我想让你也吃上一口那好吃的鱼粥。明天，我把鱼和包米整回来，奶，那鱼粥真的是城市好吃了，若是你来做，肯定会更香！＂我说得奶奶也想试做，我结合前几次没吃成的所知，把鱼粥的构成对奶奶讲述，并有把握弄得到鱼，让奶奶来做鱼粥。
奶奶嘱咐道：＂咱可别干讨人闲的事呀，若干了一次让人讨厌的事，坏了印象，过后，你做一百次好事也难改过来？。＂
我忙保证道：＂奶，放心！我是去要鱼，绝不去偷鱼，更不祸害人。＂
我跑到片泡头，向二姑奶要鱼，说给奶奶尝尝这最香的鱼粥。上次我吃鱼粥的表现不错，给二位老人留下的印象挺好。二姑奶吩咐二姑爷去整鱼，我跟着二姑爷去扯捞盆，捞出的都是湖喱仔，我知道这是我们家乡捕捞量最少，且最名贵的鱼种，我看着够用的量，劝阻着叫停。我将鱼儿拿回家，在半道上又掰了些包米，统统交奶奶。
等奶奶做好了鱼粥，我没吃出来渔窝棚的感觉，好象是没达到我的期望值，奶奶做饭是高手，分析说：＂河水炖河鱼，可能是水不同。＂我听说是水的原因，第二天，我带着暖水瓶去片泡头，到渔窝棚跟二姑奶分析原因，二姑奶说：＂可能是洗的遍数多了，家里人都习惯把鱼洗很多遍，特别是鲶鱼最好不要多洗，也不要将黏膜都给洗掉…＂
我二次拿回鱼和包米，奶奶喜欢吃鱼，做鱼也很在行，这次洗的次数也变成只洗一次。当鱼粥盛出来，我还是觉得差点事，我说道：＂说不好还差在哪，兴许是差在野性的感觉上，这样吧，我再去要点鱼，这回，咱照抄渔窝棚，不炝锅，不搁油，不刮鳞，不使碗、筷。＂
奶奶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索取不可以无限度的，今后，你一定注意，人家给咱们，那是人情，而我们没给人家带来好处，我们没有给过人家啥，第三次是绝对不行的事。＂
我还争辩问道：＂为啥不行？＂
奶奶回道：＂一个要饭的，向你要，你把吃的分给了他一半，他再向你要，你还给不给？若你再给了他，他继续向你要，先别说你还有没有，你是不是会对这个要饭的产生厌烦？咱不能贪得无厌，过日子要有往来，没有一边倒的，这两次鱼粥奶奶我吃得挺好的，确确实实是很好吃！你们的孝顺之心最让我看好，我有你们这些个懂事儿的孙子，奶奶我知足了！你才多大个孩子，能行孝道，有这份孝心，奶奶比吃啥都香，为了你们受苦挨累也高兴！＂
听到这样的话，我热血沸腾，给奶奶要鱼的心愿更强，更加坚定，大有誓不罢休之势。
奶奶忙阻止道：＂这是不允许的，你不是不知道，前天xxx因为整猪食菜，在袋子里偷包米，结果被看青的翻出来，全大队游街，闹得满城风雨，多磕碜，自己丢人不说，全家跟着抬不起头。你偷队上包米，偷了两次，还都明目张胆地，不知道个隐藏，这若是抓你游街，名声一下就坏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名声坏了都没法挽救，你从此再抬不起头来，那将毁了你一生。咱这是过日子，不是玩，做游戏坏了，可以重开头再来一把，你们这些个宝贝大孙子，我可舍不得让你们出去丢那个人，你们小，还不懂事，我还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