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尽头:怎样是好的阅读和书写》 片段

1、写小说的人,有时会强烈地感到一种现实的召唤,想去面对和回应现实。这时他们会觉得自己正站在时代中心,就像黑格尔说的,要把时代精神掌握在自己的小说(不是哲学)里面。但是这也很危险,当一个作家像一个时代那样书写,可能就会出现问题了。

2、文字是远比语言大块而且湿冷的木头,又距离我们内心的火花稍远,不容易瞬间点燃起来,这处隙缝,给了我们回身的余地,可以再多看一下想一下设身处地一下;人类过往这最后五千年,如此不同于之前的太古悠悠岁月,多出来数不清的可能,多出来太多非生物性的东西,让人逐步走出原始蒙昧,其实都跟这个隙缝的出现、人五千年来一次次地多看多想多设身处地的迟疑有关。

正因为文字比口头语言更冷、更硬、更湿一点,不那么容易着火,所以它与语言及语言试图去指挥的现实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这个距离使得文字作者不会轻易摇风摆柳。

3、《尽头》里面有一篇写得非常妙的文章,叫《放弃绘画、改用素描和文字的达·芬奇》,其中引用了卡尔维诺对达·芬奇的谈论:“随着时光流逝,他后来放弃了绘画,透过书写和素描来表达自己,以素描和文字追寻单一论述线索”,甚至达·芬奇对同一个话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描写。这意味着什么呢?唐诺说:

最诡异但确确实实的是,我们会一路感觉用以描绘的文字好像努力地想让自己变小而且运动起来,试探着想伸到、触及之前并没有(没看到、没想到、不知道有)的某处,有点像是植物最尖端的迎风纤弱卷须。

后面又说:

真正的作品不存在于其确定的形式,而存在于一连串试图逼近它的努力。

书写的关键点在于精准。如何在复杂的现实里精准地勾画出它的线条,这就是一个作家在面对时代和现实的时候,该有的最本位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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