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

春逝

http://www.dahe.cn 河南商报 B16 情感现场 2007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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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时间:2006年11月26日
  采访人:记者焦素芳
  倾诉人:张立男40岁
  第一眼的沦陷
  20年前的时候,我19岁,刚刚从武汉复员回到郑州。父母都是钢厂的普通工人,我知道,凭他们的关系,要想进入一家不错的单位,似乎很困难。有半年的时间,我没有上班,整天跟院里同龄的哥们一起疯玩。我们去公园溜冰、在昏暗的舞厅跳迪斯科、装模作样地带女孩子去吃西餐,还在聚众饮酒后惹出些事端来,以此来表明我们这群人,还未被这个刚刚改革开放起来的社会所抛弃。
  当我跟那些男男女女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是硬的。没有女孩子的温柔和眼泪可以打动我,尽管,她们对我是那么言听计从。
  直到于淼在我的视野里出现。
  那天黄昏,我正在家属院的楼下跟几个哥们抽烟吹牛,就见门口走来一个姑娘,黑色的直发,清水般的眼睛,简单的白棉布裙下,小腿和脚踝的线条优美得让我惊讶。她就在夕阳下慢慢地向我走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突然像被谁握住了一样。我忘记了抽烟,忘记了吹牛,像个傻瓜一样看着她走过我们身边,走进了不远处的那个楼洞。
  是哥们的嘘声让我清醒过来。“老大,你终于春心萌动了。”最大的刚子说。我嘴里吐出一句国骂,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见过这么帅的猪吗
  夏天将至的时候,我在厂里上班了。我不想再让父母为难,更重要的原因是,于淼就在钢厂上班,我想天天看见她。
  从家属院到厂区,有一座偏僻的铁路桥,是上下班的必经之处。10月的时候,有个上夜班的女工,在凌晨两点回家的时候,在那里被人强暴了。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个月后,她从厂里消失了。
  从那天开始,每到于淼上夜班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护送她。看着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我发现我的心是甜的,软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我知道,如果说我的生命里有一个最软弱的地方,那它一定就是前面的这个姑娘。
  秋天来了。我跟在于淼的身后,听着落叶在自行车的轮下沙沙作响。前面的她突然站住了。她转过身来,板着脸问:你跟着我做什么?一向伶牙俐齿的我突然结巴起来,我说:“这里不是不太平吗?我,我,二厂那个女的一辈子都毁了……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
  她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好半天。我会出什么事啊,有你天天这么跟踪着,才吓人呢!她嫣然一笑,骑上车走了。我愣了一会儿,猛然间醒悟过来,一溜烟撵了上去。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的生日到了。除了要好的哥们,于淼是唯一的姑娘。于淼的出现,让那些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伙子们突然变得斯文起来。切蛋糕的时候,假装斯文的他们再也憋不住了,把蛋糕糊了我满头满脸。他们一边闹着一边还嚷:“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你这么艳福不浅,不糊你不足以平民愤!”我一边挣扎一边反驳:“天底下有我这么帅的猪吗,你们这是嫉妒,嫉贤妒能啊!”
  于淼在一旁微笑着,烛光下的她,真美。我舔了一下唇边的奶油,第一次发觉,我一向不喜欢吃的奶油,味道真好。
  一个人的逃亡
  钻石的光芒,瞎子都可以看见。我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谚语,但我知道,这个道理千真万确。好的东西,你喜欢,别人也会喜欢。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每到下班的时候,厂区的门口会出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那样的车放在现在不算什么,但在20年前,能坐上这车的人很让人艳羡。
  开车的人是秦海。他在一家银行上班,保养得很好的胖脸上满是少年得志的张扬。虽然车是公家的,可他的神情,就像是开着自己家的大奔。
  当于淼走出厂门的时候,候在门边的他会按响喇叭,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喊于淼的名字。每到这时候,我都有一种把那张脸砸得满脸桃花开的冲动。可于淼不让,她说:“你惹他干什么?他爹是公安局的,咱不理他不就得了?”
  我不理秦海。可我没想到,有一天,秦海找上门来了。他说他也很喜欢于淼,如果我退出,他可以答应我一切要求。我斜视着他,我说:“你在银行待久了,以为利益就能交换一切啊?”秦海说:“爱情可以公平竞争,我可以给于淼更好的生活,我还可以为了她去死,你能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为了她我敢把这匕首刺进自己的手臂,你敢吗?”说罢,秦海把自己的手臂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猛地把匕首刺入自己的手腕,血顺着手臂蛇一样蜿蜒而下,看着他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一时间我竟不知怎么办。我镇定一下,对他说:“你不要以为这样做就是爱她,爱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像你这样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人,又怎么懂得去关心和爱护别人?”
  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把这事告诉了于淼。我以为她会嘲笑秦海的鲁莽,可于淼突然沉默了。
  这件事之后,我和秦海成了公开的敌人。一天晚上喝酒后,秦海把我新买的摩托车砸出了一个大坑。这个摩托车是我花了自己一万多元的积蓄买来的,我还准备骑它带于淼去兜风呢。看到自己的爱车被踢翻在地,我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托人转告秦海,我要和他面谈,如果我退出,他会给我什么样的回报。第二天晚上,我和几个哥们开了辆面包车到了约好的地点。像电影里的黑社会那样,来到秦海面前,我拉开车门二话不说举刀就砍,他哼了一声就倒在地上。我又接连在他身上砍了十几刀,我心里想:你还想跟我谈条件,你真幼稚!直到把他砍得浑身是血,我和朋友才仓皇离去。
  我知道秦海被砍得很重,如果他在医院里抢救不过来,我肯定会被判刑。第二天我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跑。于淼跑到我家,抱着我哭了。她说:“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逃亡。”我紧紧地抱着于淼,我想,为了她,即使是死,我也认了。
  天黑的时候,我到了厂区北边的那棵大梧桐树下。可我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于淼,而是于淼的父母。他们拉着我的手,说把于淼锁在家里了,说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千万不要带走她。看我不答应,于淼的父母突然要给我下跪,她的母亲哭着说:“孩子,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现在你闯下了大祸。既然你那么喜欢于淼,又怎能让她跟你一起吃苦呢?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闺女,你忍心让她抛下我们不管吗?”我赶忙扶住两位老人,看着他们的泪眼,我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春水流逝
  我一个人离开了郑州。这一走,就是一年多。等我回到家,才得知于淼已经结婚了。
  朋友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在我走后,秦海扬言要抓我坐牢。在于淼去医院看他时,他提出一个可耻但又近乎合理的要求:如果于淼同意和他结婚,他可以要求公安部门撤案,不再追究我的法律责任。
  没有人可以知晓于淼的思想斗争。一个月后秦海出院,他们举行了婚礼。婚后没多久,两人离职去了深圳。
  我没有去找于淼。找到她还能说些什么呢?无论怎样,一切都回不到从前的圆满了。我也辞去公职,开始自己做生意。十几年过去了,我有了爱我的妻子和一双可爱的儿女,房子、车子也都有了,应该说还算幸福。
  我在街上遇见过于淼的父母。听说于淼和她的老公在深圳过得很好,秦海因为姑姑的关系,已经是深圳一家大型企业采购部门的负责人,年薪近百万元。
  2006年9月,于淼回来办养老手续,下飞机后打电话约我一起吃饭。夜晚的灯光下,我发现我们都已经老了。我们走过沙口路,看到原来的厂子已经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商,到处是废墟和断瓦。当年的那棵大梧桐树还在孤零零地立着。站在树下,于淼突然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能习惯和秦海在一起的感觉。很多时候,包括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只有把身边那个人当做是你才能安心睡去。”
  我在树下吻了于淼。这个阔别了19年的吻,焦灼,战栗。头顶的大树默默地看着我们,它脱尽了所有的树叶,仿佛从没有见证过任何的悲欢离合。
  我在于淼的宾馆前停下车,看着她优美的小腿和脚踝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想,人不可太贪心,有了那个吻,我的心已经圆满。
  我知道,多年以前的往事,已经像春水一样流逝。那就让它清澈地流走吧。我知道于淼现在生活得不错,我也在好好地活着。这就足矣。
  漫画\陈晓月

网络版编辑:陈要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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