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之作:《卫斯理系列121――传说》共144本加9本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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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           121
书名           传说
连载日期      1997.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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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
 
  老是替故事写序,久而久之,渐渐变成"感言"式的文字了。
  既然已经如此。索性就来感叹一番。
  近来的最大发现是:要在一群生命基因中充满了权性、愚昧和麻木的人的心目中,成为伟人,再容易不过。
  只要先把那些人天生应该有的一切全部抢夺过来,然后再对那些人施以残杀和奴役,再在若干时日之后,把原来就属于那些人的东西,扔加一点点给他们,那些人就立刻感激涕零,跪地膜拜。于是浑身上下沾满了人血,双手还挥舞着皮鞭的人,就成了伟人。
  很简单,是不是?
  于是恍然大悟:这世界上原来是因为先有奴隶,然后就自然有了奴隶主的。
  人的生命基因之中,居然有这样的一部分,真是可悲。
卫斯理
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三日,三藩市
  星见于西北,举世可见,主吉乎?主凶乎?自何以来?从何而去?神秘莫测。再来已在两千三百年之后,人间何世?直堪联想竟日。
 
一、寻找小宝
 
  传说有这样一处地方,你带一个愿望进去,然后在那地方带一样东西出来――任何肉眼可以看得到的东西,你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不论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传说的人,一定不相信,有的会摇头,有的会冷笑,有的会问:人人都有不能实现的愿望,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全世界六十亿人至少会有五十九亿九千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涌到那地方去。
  是的,正因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不相信,所以真正会到那个地方去的人,实际上少之又少。
  而且那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立刻可以去得到的。
  是,你有一个愿望,想要实现,而凭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得到,你又相信这个传说,所以你决定要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
  你要在那地方放下你的愿望,然后带一样东西出来,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听起来简单之至,可是当你想付诸实行的时候,你会立刻发觉根本无从着手。
  那地方在哪里?如何去法?是不是要经过穷山恶水,重重险阻才能到这,比唐三师徒到西天去取经更难?
  由于所能得到的好处无与伦比,所以经过的过程会很困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这个传说是由你、我或者他创造的话,或许会如此。
  可是传说不知何年何月何处何人传下来的,和常人的想法很不相同。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你只要找一个曾经去过那地方的人,问他那地方怎么去,他就会告诉我。
  传说说,你知道了之后,一定可以去到那地方――别说是成年人,就算小孩子,也可去得到。
  传说说,就有一个小孩子,带着他的愿望,到了那地方,也成功地带了一样东西出来,所以他的愿望实现了。
  传说说,这个小孩子的愿望,不是要一生住在一间里里外外全都由糖造成的房子之中。所以传说说这个小孩子,从此以后以后,就真的住在一间由糖造成的房子之中,据说那房子中,连空气都是甜的。
  传说通常不容易使人相信(和谣言不同,谣言容易使人相信)例如:空气怎么会是甜的呢?
  要相信传说,多少要有一些想象力,想象力越丰富,相信传说的程度也就越高。空气是甜的,稍为想一想,也就不难明白,你不妨现在就设想一下,多半会知道。
  问题又来了:如何去找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的人?或者更具体一些,如何知道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而又成功地带了一样那地方的东西出来,实现了他的愿望呢?
  看来这也虚无飘渺之极,人海茫茫,怎样寻找?除非这个人肯自己告诉你――当然这更不可能。如果是你,通过这样的方法实现了你的愿望,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所以你也不必希望人家会主动告诉你。你要自己设法找到这个人才行。
  一个问题,衍生出另一个问题: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线索之一,是这个人多半是出色非凡的成功人物。
  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实现――绝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想自己成功,恐怕不会有人的愿望是要失败。
  线索之二,要从传说中去找。
  传说说,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要常常放在身边,至少要经常在视线范围之内,不然就不保证要求的愿望可以一直维持实现状态。
  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这个人的日常行为,总有一些怪异之处,最明显的是特别宝爱一件在帝人看为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
  据说有一个人,就是注意到了一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身边永远带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片枯叶。而这个人又很相信那个传说,他猜中了那片枯叶是那位将军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而将军的愿望就是百战百胜。
  于是这个人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如何到那地方去。
  至于他去了之后,有没有成功,传说并没有说清楚。
  又据说,若干年前,一群草莽英雄打天下,其中的领袖人物有一个怪习惯,他永远不刷牙,就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见过他刷牙。这信领袖后来经过了种种奇迹一样的经历,好几次在几乎完全没有可以的情形下,反败为胜,结果成功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配合那个传说,渐渐有人想到领袖可能到过传说中的那地方,而且成功地带了一样东西来。
  可想而知,他的愿望一定是:"我要做皇帝。"
  想到了这一点的人,就用各种方法去试探,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如何才能去那地方。
  可是领袖皇帝防范极其严密,谁有这样的意图,他也看得十分明白,当时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可是事后必然找出一点理由来,把试探者处死。
  能够和领袖皇帝说话的,当然全是皇帝身边的亲近的人,于是渐渐地皇帝身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到皇帝死的时候……、等一等,这传说好象有些不对头之处。
  领袖皇帝应该不会死亡――他可以在放下愿望时这样表示:我要当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皇帝。
  传说并设有不对头之处,而是这样问的人,没有仔细听清楚传说的内容。
  传说说,可以带一个愿望进去――仅仅是一"一个",而不是一个以上。
  像"当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皇帝"这样,已经不是一个愿望,而是两个愿望了:"不会死亡"是一个愿望;"当皇帝;又是另一个愿望。
  如果你贪心,在那地方超过一个愿望,传说说你会受到惩罚――至于惩罚的内容如何,传说没有说。
  领袖皇帝雄才大略,当然在表达愿望的时候,早已想到了这一节,他只能够在"不会死"和"当皇帝"两者之中,选择一个。
  他显然选择了"当皇帝"。
  所以他虽然当了皇帝,还是会死亡。
  在他死了之后,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要把他的遗体长久保存,在复杂的防腐保存过程中,有一项程序是清洗领袖皇帝那从来不刷的牙齿。
  工作人员在清洗领袖皇帝的牙齿过程中,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他左边的一颗臼齿中,有一个小小的洞,并非由蛀牙造成,显然是用粗糙的工具硬钻出来的。在这个小洞之中,紧紧地嵌着一粒小石子――或者说,只是一颗小砂粒。
  工作人员当然没有在意,顺手就把它��弃了。
  这件事,后来是被当作不刷牙,结果连牙齿里竟然有砂粒的笑话传出来的。传到了曾经怀疑领袖皇帝到过那地方的一些人的耳中,他们才恍然大悟:领袖皇帝真的曾经到过那地方,那小砂粒就是他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
  而他不刷牙的秘密,也就揭开――他怕刷牙把砂粒刷走了,他就会当不成皇帝。
  这种设计周详、处心积虑的处事方法,正是领袖皇帝的看家本领。由于这砂粒一直在他牙齿上,所以在许多次有人想把他从皇帝宝座上推下去,结果都没有成功,他还是稳稳地当他的皇帝,觊觎皇帝宝座的那些人,却纷纷死于非命。
  有了这位领袖皇帝的事作为"证明",传说的可信程度似乎提高了许多――当然,不论是什么传说,都是每流传一次,内容就丰富一分的。这个传说不知道已经流传了多久,所以内容丰富之至,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有。
  譬如说,就算到了那地方,要把那地方的东西带出来,也绝非容易的事情。
  传说说,到那地方的人,在离开的时候,要经过一道很湍急的水流。在经过水流的时候,会把你身上不属于你的东西,完全冲走,冲得干干净净,和你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当然事情会有例外――贾宝玉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块玉!
  所以如果东西很小,又藏得很好的话,还是可以成功。例如领袖皇帝把小砂粒进进了牙齿,就是成功的样子。
  线索之三,是要仔细研究成功的人物的成功过程,是不是有"天助我也"的情形存在――如果只有一次两次,还可以说他运气好。如果竟然有十次八次,那就值得怀疑,可以作进一步地试探。
  不过要非常小心,因为去过那地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人,而且非常忌惮他人怀疑他到过那地方――领袖皇帝就曾经因此而杀了很多人。
  所以从怀疑,到试探,再到证实,已经是一个非常曲折的过程。等到证明了,要对方肯告诉你如何可以到那地方去,只怕是一个困难的过程。
  所以我虽然听说这个传说已经很久,去从来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并不是不相信这个传说――对任何传说,即使内容再荒谬,我也总至少认有可能,而不会一笔抹煞。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有几个成功人物,成功顺利得过了都得值得疑他们可能到过那地方!
  不过,我却从来也没有向他们提及那个传说。
  并不是我不想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见识一下――想象中那地方一定十分有趣,可能有一些有奇异能力的人住在那里,当然更可能是神仙之类,也就是我记述中经常提到的外星人。无论如何那是值得一去的所在。
  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念头,一来是由于想要到那地方去,首先就要求人,而我最不喜欢求人。二来,愿望如何通过自己努力,一步一步完成,等到达成愿望之后,会有极度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十分美妙,能使人心神俱畅,属于生命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轻易放弃。
  靠那地方的力量而使愿望实现,固然可以保证成功,可是也完全没有了挑战性。在愿望实现之后,是不是会由于满足而感到快乐,也很值得怀疑。
  所以多少年来,对于这个传说,我都是听过就算。
  之所以这个传说终于成了我记述的一个故事,其中颇有些曲折在,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一天,一早,温宝裕就打电话来,语音又兴奋又急促:"你今天会不会在家?"
  我对他这种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所以我的反应是:"有什么话请直接说。"
  温宝裕道:"你……请你……求你在家里等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他在一句话之吵,三次修正语气,变得客气之至。客气得过了份,就变成了虚伪,我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干什么,何不直说。"
  温宝裕道:"只求你在家里等我。"
  我问:"要等多久?"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挂上了电话。这时候白素从楼上下来,我向她道:"小宝越来越不象话了!"
  我一面放下电话,一面把小宝的要求告诉了白素。
  白素皱眉:"照常理说,他这样要求,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
  她说了这一句之后,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小宝这个人,其行为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哈哈大笑:"所以根本不必等他!"
  白素却和我不一样:"反正没有事,等他也无妨。我们只是估计他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却不能否定他完全没有事。"
  刚好这一天,我和白素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闲,所以我也没有反对。
  却这一等,等到了中午时分,温宝裕仍然音讯全无,这令我十分焦躁。虽然我还是没有外出的必要,可是我不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回事。
  于是我就开始联络温宝裕。
  要找别人难,找温宝裕却很容易,因为他随身带着戈壁沙漠替他设计制造的微型电话,知道这电话号码的极少,温宝裕带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为了蓝丝可以随时和他联络――蓝丝的降头术虽然天下第一,可是相隔几千里,要情话绵绵,尖端科技毕竟比较实用。
  他虽然把这个电话号码给了我,可是我却从来也没有用过,以免他正在和蓝丝对话。
  这次情形不同――他要我在家等他,而他去踪影全无,未免太岂有些理。我就算打断了他和蓝丝的对话,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可是从中午起,我每隔半小时就打一次,一直打到了下午五点,那电话却一直没有响应。
  我倒井不担心他的安危,只要想到要是蓝丝也这样找不到他的话,会用降头术的哪一部分来对付他。
  到天色黑了下来,我和白素互望,我很是恼怒:温宝裕天马行空式的行为,令得我们白等了他一天。
  白素想得开:"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少有这样的一天,倒也可以说是意外收获。"
  我仍不免悻然:"一天在人的生命中何等宝贵,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损失之重大,无与伦比!"
  白素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神态甚是优雅:"无事闲坐,看白云蓝天,大有元曲中的悠悠境界,无意中得之,正值得庆幸,何损失之有?"
  我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等到晚上临睡的时候,我没好气地道:"我们等了一天,恐怕温宝裕早就忘记了曾经向我提出过要我等他的要求了。"
  白素微笑:"也不有这个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有别的事情在忙着――正如白素所说,难得有一天空闲。
  几天之内都没有温宝裕的消息,我们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也不是每天都和我们联络。
  可是等到六天之后,蓝丝忽然找温宝裕找到了我们这里来,就令事情变得很不寻常了。
  蓝丝找温宝裕的过程相当骇人听闻。那天早上,红绫带着她那只神鹰刚要出门,门一打开,就有只小鸟直扑了进来。
  神鹰展翅伸抓,就向那小鸟抓去。照说,别说是只神鹰,就算是普通的鹰,也必定可以一下子就把小鸟抓住――这正是鹰生存的本能。
  可是这时候,我们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神鹰铁爪疾伸而出,一抓竟然抓了一个空。
  本来神鹰是看准了小鸟的来势抓出去的,而它没有抓中的原因,是那小鸟在急速地飞行之中,竟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于是神鹰估计错误,抓了个空。
  那小鸟在急速飞行中,说停就停,这种本领在鸟类之中,应该只有蜂鸟才有。可是那小鸟显然不是蜂鸟,它没有蜂鸟那样小,大约和鸽子差不多,全漆黑,油光水亮,只有尖嘴是灰色。
  它避开神鹰的那一抓,红绫首先发出了"咦"地一声,我也立刻想到那小鸟一定大不来头。唯恐神鹰再发动功击,会把它杀死。正待喝阻,只见那小鸟忽然又冲向前,竟然在神鹰爪上,啄了一下,动作快捷无比。
  我自然而然闭上眼睛――不想看那小鸟被神鹰撕成粉碎的惨状。也就在这时候,听得红绫又发出一个充满了惊讶的叫声。我睁开眼,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小鸟不但没有死在神鹰爪下,反倒已经停在神鹰的背上,神鹰正转过头盯着它看,显然没再向它攻击的意图。
  这种情景已经够奇特的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怪异美妙兼而有之。
  先是那小鸟唧唧啾啾叫了起来,别看它全身漆黑,叫声却是十分悦耳。
  后来我有机会和一位鸟类专家提起当时的情形,那鸟类专家哈哈大笑,道:"不同的鸟类之间,有所谓鸟语,那只是小说家的幻想,实际上并无其事。"
  我当然不会和这种毫无想象力的所谓科学家去争论――这类所谓科学家由于缺乏想象力,所以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
  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所有鸟类之间是不是有一种共通的语言,但是我在那时看到的情景,却显然是那怪不得神鹰通过了各自的鸣叫在沟通。
  那小鸟叫了一会,神鹰立刻有响应,而神鹰又转头向红绫发出了一阵叫声。
  红绫的神情高兴莫名,向我和自素道:"那小鸟是蓝丝派来找小宝的。蓝丝曾告诉它,找不到小宝,就上我们这儿来,打听小宝的消息。"
  红绫和神鹰之间可以沟通,这一我们早已知道。目前的情形显然是那小鸟神鹰,神鹰转告红绫,红绫再转告我们。
  传递的信息相当复杂,居然可以通过这样的一波三折而令我们明白,真是奇妙之至。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告诉它,我们没有小宝的消息也很久了――事情可能有些古怪,请蓝丝和我们直接联络。"
  红绫向神鹰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神鹰又向那小鸟叫了一声,那小鸟叫了几下,腾空打了两个转,箭一样向外射去,速度之快难以形容。
  红绫顿足:"怎么说走就走!"
  我知道她又起了童心,想把那小鸟留下来玩。我摇头:"蓝丝也真是,什么样的通讯方法不好用,用一只鸟来传递信息,难道温宝裕懂得鸟语?"
  红绫大表反对:"当然是派那小鸟来传递信息有趣!"
  我笑:"你问一问神鹰,那小鸟是什么来头?"
  红绫和神鹰叽咕了好一会,才道:"神鹰也不知道,它说那小鸟很古怪,会说小鹰说的话,而且说得很好。"
  这两句话我有莫测高深之感――对于鸟类世界中的一切,我究竟不是太熟悉。
  接下来两天,红绫都在盼望那小鸟再出现,不过这一次蓝丝采用了现代化的方法,她在第三天早上打电话来。
  她的声音很是焦急,以她的本领来说,这种情形实在不应该发生。
  电话是白素接听的,蓝丝第一句话就问:"有小宝的消息了没有?"
  白素说:"没有,你最后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蓝丝竟然语带哭音:"九天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步消息都没有!"
  如果蓝丝是普通人,有这种情形当然很平常。可是蓝丝却是降头术大师,尤其她和温宝裕之间关系密切,随便用降头术听什么方法,都没有找不到温宝裕的理由。
  我一面心中疑惑,一面加入谈话,安慰她:"九天前,他曾经打电话给我,要我在家等他,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你不必紧张――。"
  我话还没有说完,蓝丝已经叫了起来:"九天前他打电话要你在家等他?不会吧?"
  我把温宝裕当时打电话来,向我提出要求的情形,向蓝丝说了一遍。蓝丝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她道:"小宝当时和我在一起,那一定是他自己一人出去走一走时打电话给你的。"
  蓝丝的话,我和白素都不是很明白。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蓝丝也立刻觉出我们不明白她的话,她道:"小宝十天前来看我,所以当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不禁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我还想打第二下时白素抓住了我的手,摇头:"我也没有想到!"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温室裕九天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人原来不在本城!
  现代技术进步,在一万里之外打电话和在一里之外一样,若不是打电话的人特别说明,接电话的人完全无从得知。
  当我接到温宝裕的那个电话,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自然而然以为他在本城,谁料到他人在外地,打的是长途电话。
  我立刻向蓝丝道:"我明白了――当时你们在哪里?"
  蓝丝道:"他一来到,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蓝丝说到这里,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我和白素当然一听就知道这个城市在什么地方――那是一个很著名的城市,是一个大国的首都。
  本来我把它的名字写出来,就不必罗嗦一大堆来解释。可是这个故事发展下去,牵涉到了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有不少隐秘,挑明了不是很好,所以必须加以掩――在我叙述的故事中,这种情形很常见。
  虽然这种情形,常被人谈笑为"欲盖弥彰",可是我的习惯如此,不想改变。
  而为了行文方便,就姑且称这城市为"加城"。至于这个加城原来的名称是什么,看故事的人大可以不必深究,因为那和整个故事的关系不大,只不过是一个地方而已――同样的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所以并不重要。
  当时我一听到蓝兰说出了这个地名,就自然而然问:"他到那里去找什么人?"
  蓝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和白素也立刻互望了一眼,觉得事情大有古怪。蓝丝不应该对我们隐瞒什么,她这时犹豫,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对我们说,因为她不知道温宝裕到加城去是要找什么人。
  这就使事情变得十分不寻常――以蓝丝和温室裕的关系来说,他们两人之间,绝不应该有向对方隐瞒的事。而且就算温宝裕有意隐瞒,以蓝丝的本领,想要知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疾声问:"你不清楚?"
 
二、全权代表
 
  白素几乎和我同声发问:"这次你们会面,你可觉得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或许是我们的语气很严重,蓝丝着急,语中哭音更甚:"你们不要吓我,小宝究竟怎样了!"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时候在蓝丝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她是降头术大师,无论在她的国度还是在加城,至少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她抬一抬手、顿一顿脚,都可以令风云变色。可是如今由于温宝裕没有了信息,她的着急程度,也就和普通的年轻女子没有分别。"
  白素立即道:"你先别乱,从头说。"
  蓝丝显然是心绪其乱无比,竟反问:"从哪里说起才好?"
  白素当机立断:"我看电话里说不明白,你来,还是我们去?"
  蓝丝的回答倒很快:"请你们来――我要在这里等小宝,不然他要是回来了,见不到我,又要着急。"
  白素想也不想就答应:"好,这就来,给我地址。"
  蓝丝道:"我会派人在机场接你们。"
  听到蓝丝这样说,我心中更是一沉,觉得事情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蓝丝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在她那一句话之中,却表达了相当复杂的信息。
  首先她说:"接你们",这表示她心目中认为白素一人去可能还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和白素一起去。"
  另外她可以派人到机场来接我们,这一点并不意外,因为加城和那个国家,也都属于降头术的势力范围之内,由此可知她一定已经运用了她所能运用的力量去寻找小宝而没有结果,这才派出那只小鸟来的。
  我绝不会轻视她所能动用的力量,这也就是说,事情棘手,我们去了能不能解决,还是疑问。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白素苦笑:"先别研究这些,去了那里,见了她再说。"
  看来她由于关心蓝丝,所以心绪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我虽然感到事情大有古怪之处,倒也并不十分担心温宝裕的安危,因为温宝裕对应付各种环境的能力,相当高超。
  白素看出了我的心意,她提出警告:"事情是古怪在完全找不出小宝不告而别的理由。"
  "他百分之百知道蓝丝会担心,由此可知他必然遭到了意外,而且是非比寻常的意外。"
  我并不反对白素的分析,只不过本来我还有一些想白素一个人去,现在白素意然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我自然不会再提出,当然只好一起出发。
  还好我们说走就走。在机场,我们才进了禁区,还没有登机,就听到外面机场大堂传来了一下尖叫声。
  我估计尖叫声发出的所在点,距离机场禁区至少有一百公尺,而且还有重重建筑阻隔,可是那一下尖叫声还是令得禁区内所有其它的声音都静下来,人人为之变色。
  世界上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尖叫声来的人,肯定屈指可数,而这一下尖叫声我们并不陌生;那是温妈妈到了!
  我算是想象力丰富的了,可是我还是不能想象,如果走慢一步,在机场大堂给温妈妈碰个正着的话,会有一种什么场面!
  温宝裕的令堂大人显然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温宝裕失踪的消息,自从温宝裕和我认识以来,凡是温室裕有什么风吹草动、冬瓜豆腐,温妈妈总唯我是问。
  她现在出现在机场,当然不是偶然,她肯定已经到过我家,可怜红绫不知道是如何应付打发她的。
  后来我问红绫,红绫哈哈大笑:"她声音大,我比她更大。我告诉她,你们在机场,她看到在我这里占不到便宜,自然撤退。"
  我也感到好笑。不过当时在机场,我和白素都笑不出来,因为接着那一下尖叫声,就是温妈妈的惨叫,叫的是我的名字,比机场的广播声还要响亮。
  她一面叫我的名字,一面还在叫喊一些其它的话,例如:"你把小宝弄到哪里去了"等等。
  还有一些其它的声音传来,机场大堂中的混乱情形,我也难以想象。
  我只感到全身发滚,一顿脚:"我去和她说明白!"
  我才跨出半步,白素就把我一把拉住――在温妈妈的尖叫声之下,她也无法保持一贯的镇定,摇头道:"如何说得明白?"
  我苦笑,也跟着摇头:"只有红绫才有办法对付她!"
  虽然我和白素不能说落荒而逃,但是在进入机舱的时候,也有些仓惶之感。
  在进了机舱之后,照说我不应该再听得到尖叫声,只是那尖叫声却老是在耳边,直到飞机起飞之后很久,还是如此。成语中有形容声音的"绕梁三日"之句,实在不算是太夸张。
  这时候白素忽然问道:"渐妈妈是怎么知道小宝不见了的?"
  我没她气:"谁知道!或许是温宝裕很久没有和她联络,也或许是蓝丝找小主找到了她那里。"
  当时我别说没有仔细去想,就算用心去想,也想不到温妈妈是从何知道小宝不见了的,这其中的曲折,后文自有交代。
  白素又道:"小宝失踪,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连蓝丝也找不到他,事情就非比寻常。"
  我闷哼了一声:"或许她的降头术失灵了!"
  白素瞪了了一眼,眉心的结,可知她心情沉重。
  我自然也明白事情非比寻常――无论怎样设相,也想不出连蓝丝都找不到温宝裕的理由。降头术中有许多找人的办法,有的科匪夷所思,例如利用一只昆虫之类。蓝丝是运用降头订登峰造极的大师,实在没有理由去找不到她最亲近的人。
  这个疑问,当然只好等见了蓝丝再说。
  整个飞行过程,我和白素都都这个疑问围绕,反而倒是小宝究竟去了哪里,不在我们思索的范围之内。
  到了加城,才一下机,就有两个中年人迎上前来。那两个听人看来不像是降头题,他们的态度恭敬之至,而且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过关如入无人之境,看来他们是官阶很高的官员――后来才知道确然如此,因为这里也是降头术的范围,降头师有很高的地位,蓝丝是降头师之中的至尊,当然受到极高的礼遇。
  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后文自有交代。
  出了机场,登上了一辆黑色的大房车,那两个中年人话并不多,问一句答一句,根本我们连问什么也难以决定,自然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车行约四十分钟,到达了一幢很大的屋子――车子在进了花园的大门之后,又行驶了三分钟,才到达屋子的门口。只见蓝丝飞一样的奔下石阶,白素才出车门,她就扑了上来,抱住了白素,还没有说话,就已经泪如泉涌。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心惊肉跳之至。
  试想蓝丝是何等样人物,竟然会如此六神无主,事情的严重,可想而知。我失声道:"小宝怎么样了?"
  蓝丝伸手抹眼睛,声音嘶哑:"小宝……小宝……他一定不在了……他不在了!"
  说到这里,她索性嚎啕痛哭起来。
  白素拍着她的背,显然和我一样,一时之间不是很明白蓝丝说小宝"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蓝丝继续说着――必须清楚知道蓝丝降头师的身份,对她陆续所说的话才能完全了解。
  她先是重复了好几次"不在了",看到我们没有反应,她才解释:"我感觉不到他在哪里……只要他在,我一定可以感到他在,不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感觉到……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在哪里……"
  她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是两句,明白她超级降头师的身份,她的话听来也格外今人吃惊。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有很特别而且敏锐得不可思议的感觉,例如温室裕就算和她相隔万里,她对温宝裕也有常人所没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照蓝丝后来进一步的解释,说她对温宝裕的感觉甚至于不是朦胧的,而且十分具体――她可以凭感觉知道温宝裕是喜是怒,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知道对方存在的感觉。
  而现在她一再说温室裕"不在了",那就是说,她已经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别说蓝丝和温室裕相亲相爱,两位一体,缺一不可。就算我和白素在明白了蓝丝的话之后,也感到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而生。
  蓝丝所说:"不在了"的意恩,就是温宝格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一想到这一点,我和白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x时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至。首先竟然和蓝丝所说那句令人不容易明白的话一样,只是不断地想到温宝裕"不在了",接着就想到她不在,就是不在人世……进一步想到不在人世,就是死亡……温宝裕已经死了?!
  我张大了口,想把想到的说出来,可是那句话卡在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白素看到了我这种情形,疾声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还是出不了声,蓝丝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小宝他……他……"
  蓝丝不但想的和我一样,而巨情形也和我相同――张大了口,怎么也说不出温宝裕已经死了这句话来。
  白素虽然脸色煞白,可是她比我们要镇定些,不过显然她也经过了一番努力,才能说出话来,她叫道:"你们想的不对!温宝裕他……不见得是死了!只不过是蓝丝你一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怎么可以申引到他已经死亡?大荒唐了!"
  我和蓝丝都没有出声,显然对于白素的指责,我们并不接受。
  白素望着蓝丝,提高了声音:"你是降头师,就算人死了,你也有能力可以接触到他,感觉到他,是不是?"
  蓝丝震动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我则重重地顿了一下足――因为我没有想到白素所说的这一点。
  确然降头术在和灵魂接触方面,有它的杰出方法。作为超级降头师,若是温宝裕已经死亡,蓝丝必然可以确切的知道,而且和他的灵魂能够有接触。
  所以可以推翻温宝裕已死的推断。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刻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蓝丝的情形,却像是更加难过,她语音哽咽:"他……甚至不是……死了……那他怎么样了?"
  这一问,连白素也为之愕然,答不上来。
  甚至不是死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是完全、彻底的消失?不但是身体,连灵魂也消失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不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这情形都比死亡还要可怕――或者说,比死亡更加彻底!
  白素也料不到自己的劝说,会导致如此的结果,她定了定神,才道:"只不过是你的感觉有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白素的话,显然没有太强的说服力,所以蓝丝缓缓地摇头。我趁机道:"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大家再来分析。先乱成了一团,就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蓝丝含泪点头,我们一直走进那大屋子。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屋中人相当多,那些人大都站着不动,在我们经过的时候,都很恭敬地行和,看情形全都是侍从人员。这种排场看来,蓝丝在这里受到极高的礼遇。
  我本来想问蓝丝这里究是什么所在,何以她会受到如此的礼遇,可是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就忍住了没有问――怕我一问之下,她的思绪更加紊乱,连主要的事情也说不上来了。
  那屋子中的阵师,十分华丽。蓝丝把把我们带到一个小客厅,还没有坐下,就有侍从推着放满美酒的手推车过来,问我们要喝些什么。
  我向那些酒看了一眼,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家伙"。因为那些酒,如果放在拍卖场上,每一瓶都可以卖到一万英镑以上。
  我向一瓶十八世纪、标签上有着两个签史的白兰地指了一指,大约三分钟之后,我已经尝到了那酒香醇无比的美味。
  蓝丝也已经开始说她和温宝裕见面的经过。蓝丝由于增绪不稳定,所以说的时候,有些混乱。我现在把这经过叙述出来,经过一番整理。
  原来温宝裕这次来,事先并没有告诉蓝丝,他多半是想给蓝丝一个惊喜。
  可是他才上了飞机不久,蓝丝就知道了。
  根据蓝丝的说法是:她感到温宝裕正以相当高的速度在向她接近――这种感觉,自从她和温宝裕相爱以来就有。不过她一直没有和温宝裕说过,以免温宝带有自己的行动都在她的感觉中的束缚感,这是蓝丝女性温柔体贴的一面。
  当时蓝丝正在和一群降头师商议一些事――她当了本派的掌门,还是继承猜王大师的全国首席降头师的位置,所以必须和其它门派的阵头师取得协议。
  本来可以通过斗法来解决,但是蓝丝不想那样做,而采取协商的办法。这些全是神秘之极的降头师之间的事,和本故事无关,表过就算。
  当时蓝丝感到温宝裕正在向她接近,心中很是高兴,她童心未泯,也想给温宝裕一个惊喜。
  她知道温宝裕能以这样的速度前来,必须是乘坐飞机,所以她算准了时间,先到了机场。看到温宝裕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她在温宝裕身后跟了几步点后张开双臂,从后面把温宝裕紧紧抱住。
  温宝裕吓得大叫,蓝丝大乐,笑得弯腰。
  温宝裕看到是蓝丝,自然也定下神来,大是高兴。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蓝丝所料不到的。
  他也不管机场上人来人往,抱住了蓝丝打转,一面道:"你在机场,好极了。"
  蓝丝奇怪:"为什么我在机场就好?"
  温宝裕"可以不必浪费时间,我们这就走。"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对于温宝裕这种没头没脑式的说话方法,也不能完全了解。
  她想问要到哪里去,温宝裕已经拉着她向前走,急如风火:"上了飞机再说!"
  蓝丝由得他拉着走,笑道:"飞机是你的?说上就上!"
  温宝裕笑道:"就是我的――我的专机!"
  当游丝叙述到这一部分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很奇怪:"温宝裕为何要用专机来旅行?"
  当时蓝丝也提出同样的问题。温宝裕的回答是:"我有事要到加城去。"
  蓝丝质疑:"出动专机,一定事情紧急,你怎么还到这里来找我,不怕耽搁了大事?"
  温宝裕在蓝丝耳边轻轻地道:"没有办法,太想你了。"
  蓝丝心中甜蜜无比,任由温宝裕拉着走。其时她的心里状态,和一般沉醉在爱情中的女性,完全一样,甚至于有些迷迷糊糊,神智不清。
  一直到了专机,她才问:"你到加城去干什么?"
  专机上设备豪华,温宝裕这时候一面喝着美酒,一面回答:"他答的竟然是:'我也不知道。'"
  蓝丝嗔道:"这象话吗?这么大阵仗,出动专机,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
  温宝裕摊了摊手:"我确实不知道。"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也无法知道温宝裕这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只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温宝裕感到得意,哈哈大笑:"加城那边说是有紧急大事,要陶启泉去商量,陶启泉实在走不开,所以派我做全权代表,专机也是加城那边派来的,享有最高级的外交人员权利。"
  他说到这里,更是兴致勃勃:"所以到哪里去都可以――你想去哪里?我可以立刻通知机师,你们不妨假公济私,到别的地方去玩玩。"
  蓝丝笑:"谁托你办事情,算是倒了大霉。"
  温宝裕也笑:"加城那边和陶启员会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些商业利益,多半是分赃不匀。那些贪官位置越高,贪心越大。我临走的时候,陶启泉就告诉我,不论贪官开价多少,林大大还价,心急要钱的是那些贪官,我急什么。"
  蓝丝对这方面的事情显然不是很了解,所以她也无法搭腔。
  而我和白素听到这里,知道温宝裕所说很有道理。若是贪官索贿。拖上些时间,等贪官着急,往往可以把贿款减少,替委贿者省钱。温宝裕明白这些道理,陶启来没有派错人。
  我知道陶启泉所控制的财团,在那个国家有极庞大的投资,几乎控制了该国的经济命脉。
  当然陶启泉能够做到这一点,全靠他和该国最高层的政治、军事人物的关系――多少年来,他们之间合作无间,水乳交融,利益均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其中不知道有多少�a脏的事情,全靠他们的势力压制,才没有暴露。
  那力急着要和陶启泉会面,我也猜想是和金钱有关。
  同时我也想到,如果事情涉及巨额和金钱,那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温室裕的处境,可以大大不妙!
  当时我把我的忧虑提了出来,白素却摇头道:"我想陶启泉料错了。当一个地方贪污已经形成一种制度的时候,就不会在贪污这方而且什么突发事件。一定是另外的事情。"
  我们一直向蓝丝望去,等她继续说下去。
  温宝裕和蓝丝并没有假公济私,还是直飞加城。
  飞机才一着陆,就有两个校级军官来迎接――能派得出校级军官来的人,自然官阶更高,温宝裕向蓝丝低声道:"看来,我有可能见到他们的总统。"
  蓝丝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在她的心目中,总统不总统,都不算什么,因为降头术的观点看来,都只不过是一个生命,而且是很脆弱的生命。
  一辆豪华房车把温宝裕和蓝丝两人,送到一座环境十分优美,建筑极华丽之极的屋子。好屋子就是后来我和白素见到蓝丝,蓝丝向我们叙述经过的地方。
  当时蓝丝和温宝裕地了那屋子,有两个将军和两个文官在等候着。
  那两个将军和官员,都神色凝重,显然有很重要的事情,争于要和温宝裕商量。
  可是他们都望见了蓝丝,却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个道:"陶先生自己不能来,真是遗憾之至,事情……事情……"
  温室裕不等他说完,说道:"不认事情怎样,陶先生派我来,我就可以全权处理。"
  尽管温宝裕说得十分肯定,那四人仍然支支吾吾,只是不断打量蓝丝。温宝裕有点不高兴,冷冷地道:"如果你们一定要等陶先生来,那我就告辞了!"
  那四人忙道:"不是,不是……"
  蓝丝笑了起来,向温宝裕道:"他们不是要等陶先生,是嫌我在一旁,听到了秘密。"
  那四人略有尴尬之色,可是却并不说话,表示默认。
  温室格哈哈大笑:"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可知道她是谁?"
  蓝丝立刻向温宝裕施眼色,表示不必向对方提起自己的身份,而其中一位将军已经不耐烦,大声道:"我们要和陶先生商量的事,只能和陶先生本人……或者他的全权代表一个人说话。"
  另一个官员则更进一步强调:"事关重大,是极度以机密,希望全权代表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那位官员显然是看到了温宝裕和蓝丝十分亲热,知道这一双青年男女关系密切,所以才有这样的警告。而且在说的时候,明显地对温宝裕并不信任,大有如果温宝裕不能答应这一点,他们就宁愿放弃商量之意。
  本来温宝裕处事很滑头,大可以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然后在事后再把一切告诉蓝丝,对方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是那时候,温宝裕却对对方提出的条件,感到很是反感。他和蓝丝一直会少离多,难得在一起,要他和蓝丝分开,对着那几个面目可憎的贪官讨价还价,他一百个不情愿。
  所以当时他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有任何事对她隐瞒!"
  蓝丝听得温宝裕这样说,心中大是甜蜜,自然而然在温宝裕身后抱住了他。
  那四人神情很是坚决,各自退开了几步,一个官员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去找陶先生,陶先生再忙,也一定会见我们。"
  温宝裕摊了摊手:"请便!不过我要告诉各位,蓝丝姑娘是陶先生的干女儿,陶先生也不会向她隐瞒什么。"
  温宝裕话还没有说完,那四人望向蓝丝,神情惊异莫名。看他们的情形,令他们感到吃惊的并不是"陶先生的干女儿"这个身份,而"蓝丝姑娘"这个称呼。
  一位将军首称叫了起来:"蓝丝?我国友邦的一位首席降头师,名字倒和尊夫人一样。"
  那将军说来语气很是疑惑,温宝裕已经哈哈大笑:"什么名字一样,就是她!"
  一时之间,那四人脸上神色陡变,阴晴不定,过了一会,他们才道:"不知道降头大师光监,请原谅。"
  蓝丝笑道:"你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请我原谅。"
  那四人又很犹豫地问:"不知道降头大师光临鄙国,有何贵干?"
  蓝丝又笑:"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是被他拉来的。"
  温宝裕看到他知道了蓝丝的身份之后,紧张得异乎寻常的样子,也感到好笑,他道:"她来,只是来陪我而已。"
  当蓝丝说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她心情沉重,可是大概由于当时的情形实在好笑,所以她的语音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温宝裕和蓝丝究竟年轻,他们虽然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经历,可是在人情世故上所知却并不丰富。
  像蓝丝叙述当时的情形,他们只觉得对方的反应好笑,却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性。
 
三、失踪经过
 
  要知道,他们十分火急要找陶启泉,必然是有重要之至的机密大事。凡是这种事,总是少一个人知道好,陶启泉派了代表来,在他们这方面,可能已经大大不满。如今又加上了蓝丝这样身份的人,事情当然不会像温宝裕和蓝丝所想的那样简单,而是变得复杂起来。
  在降头术有势力的范围之内,都知道降头师的他们,像蓝丝这样的地位,甚至于可以代表整个国家。国与国之间,虽然挂在口头上常以"友邦"相称,可是关际上利害冲突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国家机密,最是重要。
  蓝丝的突然出现,在他们想,当然是为了刺探消息而来,这才是那四人惊疑的原因。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若是不敢对付蓝丝,就大有可能转移目标,去对付温宝裕――这或许就是温宝裕失踪的原因!
  我一想到这一点,吸了一口气,刚想把想到的说出来,白素已经向我摇了摇头――她显然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而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不服,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白素道:"他们若是不敢得罪蓝丝,也就决不敢得罪她的丈夫,此其一。若是温宝裕的失踪,是他们所为,以蓝丝的神通而论,她一定可以感觉得到,此其二。"
  白素的分析,无可反驳,所以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蓝丝显然不明白何以白素忽然说了这一番话,神情有点茫然。在这时候,我收中陡然一动,想到白素刚才的话,可以作补充。
  可以补充为:"如果事情是'人为'的,以蓝丝的神通而论,一定可以感觉得到。"
  不过我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因为我自己的想法还是很模糊;如果事情不是人为的,那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所为?
  白素向蓝丝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那四个人也不管有没有礼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了一阵,才向温宝裕道:"不瞒阁下,我们要和陶先生商量的事情,不但十分重要,而且机密至于极点,相信陶先生一定肯答应我们,绝对不向任何人提起。阁下既然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实在无法和阁下进行任何商谈。"
  他们说得很是坚决,温宝裕也根本不在乎,他摊了摊手:"随便你们总之我们夫妻两人之间,不可能因为你们国家的一些小事,而变得有秘密。"
  温宝裕说得更是坚决,而且很不客气。四人之中,倒有三人涨红了脸,好个没有红脸的冷冷地道:"我们本来要商量的不是小事,而是很大的大事!"
  温宝裕没有和他争论,只是不置可否,那人又道:"两位仍然是我们的贵宾,请尽量享受这里的设施,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揭出来,请两位等我们和陶先生联络了之后再说。"
  温宝裕道:"随便。"
  那四人告辞离去。温宝裕伸了一个懒腰,向蓝丝道:"这里看来是专门招待国宾用的,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设施可以供我们享用。"
  蓝丝并没有响应温宝裕的话,因为就在这时候,她的心灵上起了一种警兆,使她感到将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这种心灵上突如其来的警兆,倒不一定是降头师才有这种能力,普通人一样也会有――每个人和一生之中,总会有一次或者许多次这种心灵上起了警兆的感觉。
  我曾经假设,这种现象应该是人原有能力――人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预先知道将会发生的事。只不过这种能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退化,以致人无法控制,只能够在偶然的情形之下发生。
  凡是有这种感觉得到,可是却又无法在实际上捕捉到一些什么的警兆,大多数――绝大多数都是对于将要发生的不幸事件而来的。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的这种感觉当然比普通人经强烈许多。可是警兆始终难以捉摸,只是使她感到可能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所以她在怔了一怔之后,很认真地向温宝裕提出:"我感到……有些有好的事情会发生,让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在自己的地方,就算有什么不对,也容易应付。"
  听蓝丝叙述到这时,而我又确切知道温宝裕后来突然不见,由此可知蓝丝的警兆很有预见力。那一定是温宝裕不肯相信蓝丝的感觉,没有立刻离去,所以才发生了失踪事件。
  想到这里,我自然而然哼了一声。白素向我望来,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对我说:"别太早下结论。
  所以我没有出声骂温室裕不听话。
  而蓝丝在讲到这里时,现出很难过的神情。眼中泪花乱转,强忍住了才没有哭出声来。
  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下去。
  出乎意料之外,温宝裕并不是不听话。他一听得蓝丝这样说,只是问了一句:"会有什么事情?"
  当时蓝丝神情茫然,摇了摇头。温宝裕立刻道:"好,等他们和陶启泉联络过之后,把结果告诉我,我们立刻就走。"
  蓝丝吸了一口气,表示同意。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们这样的决定,合情合理,完全正确,并没有犯任何错误。
  而蓝丝叙述到此处,终于涌出泪来。哭着道:"当时我应该拉了他就走,或许他就不会不见了!"
  我心中实在是骇然莫名――想象之中,温宝裕就算要等回音,也需要不了多少时间,怎么就会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蓝丝哭了一会,渐渐收了哭声。
  原来就在那时候,蓝丝的心灵上又起了第二次警兆,比起第一次来,要强烈许多。
  这使得蓝丝很是吃惊,她大致需要进一步了解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以致一再有这种感觉。
  当时游丝也知道,即使运用降头术去追究,她也无法确切知道事情的究竟――要不然她就变成有预知能力了。
  不过如果动用降头术,也确然可以使警兆在感觉上再强烈些,可以由此多少捉摸到一些事情的究竟。
  蓝丝向温宝裕说明了一点,温宝裕当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蓝丝走向墙角,面壁而立。
  在她运用这项降头术的时候,她也要集中精神,所以她看起来整个人像是泥塑木雕一样。而在这时候,她对身外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无法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温宝裕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客厅的。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哭:"当时我如果抓住他的手就好了,他就不会乱走了!"
  看他的情形,就像是走失了孩子之后在埋怨自己的母亲一样。我很是吃惊:"你多久之后,才发现温宝裕不在了?你又在施术之后,有了什么发现?"
  蓝丝道:"当时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有发现,所以施术的时间比较长,大约有一小时……现在我当然知道……警兆是说小宝会不见……"
  事实上,首先发现温宝裕不见了的,还不是蓝丝,而是那四个人。他们回到了小客厅,看到蓝丝站在墙角不动,而温宝裕并不在小客厅中。
  那四人回到小客厅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和陶启泉联络的结果,是陶启泉坚决表示温宝裕怎么样,他也会怎么样。也就是说,温宝裕全权代表的地位不变。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一个误会,那就是陶启泉、温室裕都认定了加城方面要商量的事情无非是金钱上落,所以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什么大事。
  阴错阳差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如果蓝丝不是心灵上一再起了警兆,她也不会全神贯注去施展降头术,那么温宝裕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她一定可以知道――事实上,她和小宝根本不可能分开,当然也就不会有小宝不见了这回事。
  有了警兆,反而导致不幸的事情发生,这其中的因果关系,玄妙之至,难以用常理来说明。
  后来我和白素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白素:"警兆还是有用,要不然可能温宝裕和蓝丝一起失踪,加城方面只当他们不告而别,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知道他们失踪呢!"
  却说那四个人看到温宝裕不在,而蓝丝站在墙角不动,他们起先也不为意,只当温宝裕是出去随便走走。他们也不敢问蓝丝,因为他们知道降头师的每个动作,或者根本没有动作,都和降头术有关,所以不能打扰。
  他们先派人在屋子的范围之中去找温宝裕。当许多人出动寻找而没有结果的时候,蓝丝已经转过身来。
  她毕竟是感觉极度灵敏的人,一看到那四个人和几个侍从在交头接耳的样子,就知道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她疾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四人反问:"温先生哪里去了?"
  蓝丝一听,反倒放下心来――她和温宝裕之间,有着特殊的各方法,温宝裕在什么地方,她动念之间就可以知道。
  而她也立刻发出的思念的力量,却空荡荡地全无着落,像是一拳打出,本来预期打在沙包上,发出的力道可以有着落,可是结果却打空了一样。
  以上这种情形,我只是完全依照蓝丝的说法和解释。其实我对这种说法也不是完全了解。我不知道这种情形如何发生,当然和降头术有关。我的理解是:"蓝丝通过脑部的活动,发出一些信号,而温宝裕可以接收到这种信号,或者这种信号可以接触到温宝裕而得到回音,就像雷达的运作一样。
  对蓝丝来说,发出信号而完全没有着落,这是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事,�x那之间,她的吃惊,难以形容。
  只见她全身发抖,脸色煞白,至于完全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急急忙走进来,向那四人报告:"温先生在东面走廊尽头,和守卫发生过争执。"
  那人说着,向身后两个守护指了一指。
  那人报告的这句话,听来没有什么人,可是那四人一听,立刻脸上交色,又惊又怒。
  四人齐声问道:"他进去没有?"
  那两个守卫走前一步:"我们曾努力阻止,可是他支持要进去,他是贵宾,我们只好由得他。"
  四人中的一个将军厉声问:"他还在里面?"
  那两个守卫的回答得值得研究,他们不说"他还在里面",而是说:"没有人看到他离开。"
  我听到这里,心中疑惑之至,许多问题也涌了上来,首先,那东面走廊尽头是什么所在?其实那地方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第三是温宝裕就算到了他不应该去的地方,也没有失踪之理。
  我心中的疑问虽然多,可是当时没有问出来,因为我知道蓝丝在当时,必然会用同样的问题问那四人。
  果然蓝丝问了第一个问题。那四人互望了一眼,一个将军道:"这里是我国元首的别馆,每当元首要静思或者接见十分亲密的人,都会在这里进行。东面走廊尽头是书房也是元首在这里最喜欢呆的地方,他曾下过很多次命令,若不是由他亲自带领,谁也不能进去。"
  在一般的情形下,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大家都会松一口气――因为温宝裕既然进了元首的书房,当然还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或者他甚至可能在书房睡着了。
  如果我不是知记温宝裕失踪十天之久,我也会那样想。
  当时那人确然这样想,他们顿脚:"快!快去把他叫出来!"
  蓝丝的想法却不一样。
  因为她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温宝裕如果在屋子里,她绝不会有感觉不到温室裕存在的可能。
  所以她的反就很强烈:"带我到那书房去,你们也去!"
  蓝丝虽然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一下命令,却有无比的权威。
  那四人立刻答应,两个将军甚至是跑步前进,一个人紧急急跟在后面。
  到了东首走廊,只见那条走廊很长,约有三十公尺,两旁都没有其它的房间,只见尽头有一扇门――这样的设计当然是为了保安的原因。
  这时候走廊两边,也有七八个守卫在,看到那么多人蜂涌而来,也有点手足无措。有的立正而忘了敬礼,有的敬礼而忘了立正,乱成一团。
  到了尽头的门口,各人都停了下来,那时候蓝丝的脸色,更是难看之极,竟然令得所有人都不敢正视她。
  因为这时候人人都以为温宝裕既然进了书房,就一定还在书房里面,唯独蓝丝知道事情不是如此。
  由于她在接近书房的时候,仍然一点也没有感到温宝裕的存在,所以她心里越来越害怕。等到了书房门口,她心中的恐惧也至于极点,以致这个超级降头师竟然没有力量去推门,而且张大了口也发不出声音来。
  那四人等了一会,不见蓝丝有任何动作,其中一人就打开了门,叫了一声:"温先生!"
  门一打开,蓝丝仍然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她连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
  那时候的她当然半分超级降头师的风范都没有,所以其它人也不再理会她,一起进入书房。
  书房虽然不小,可是十来人进来找,别说温宝裕是老大的一个人,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找出来了。
  正当各人发现温宝裕并不在书房里的时候,蓝丝已经勉强镇定心神,也走了进来。
  她并不在书房逗留,而是走向一扇落地玻璃门,那门涌向花园。蓝丝把门打开,走向花园,所有人都跟在她的后面。
  那花园不大,全都给很高的围墙围着,并没有其它的出足。
  当然以温宝裕的身手来说,要攀过围墙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想起来实在没有这个道理――他是这里的贵宾,何至于要爬墙外出?
  那四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他们还是纷纷下令,要守卫立刻派人到附近去找温宝裕。
  当时如果我在现场,一定会寻找书房和花园的围墙是不是有暗门或者地道。
  蓝丝也是那样做,她使用的当然是降头术的方法。她的花园中慢慢踱了一圈,又回到羽房,缓缓地走动,东摸一下,西碰一下。
  据她说,她的感觉比最好的狗还要灵敏,她可以感到温宝裕曾经到过书房,而且她可以知道,温宝裕进了书房之后,先在那张大书桌前坐了一会。
  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当蓝丝叙述当时的情形,说到他们来到东面走廊尽头的书房中的时候,已经带着我和白素到了那书房之中。所以蓝丝在叙述的时候,可以指给我看她感到温宝裕曾经坐过的地方。
  蓝丝还说明:"那时候,离小宝不见,大约只有一小时左右,所以我的感觉还可以很清楚,像现在,事隔十天,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降头术何以可以在人离开之后,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曾经在什么地方停留过,我当然不清楚。想用中,人在某一地方停留,可能会留下一些气味,一些热量,或者是散发出一些能量等等,凭着灵敏的感觉,可以觉察到这些存在,从而肯定这个人的行动。
  那张书桌极大,大得像乒乓球台,略呈扇形。书桌的正位上,是一张很大的旋转椅子,书桌另一面,是三张比较小的椅子。
  当然那张大椅是书房主人坐的,小椅子是客人坐的。
  我把这情形说得很详细,是因为蓝丝说她当时感到温宝裕曾经在椅子上坐过之际,她指的是那三张小椅子中间的一张。
  当时我听了就皱了眉,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可是不对头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
  蓝兰继续道:"他在这张椅子上坐过,又在那边的书架前站过。"
  书房之中有两面墙。全是很高的书架。蓝丝指的是左首的那一边,我和白素自然而然也走到那书架前,略看了一看。书架上什么的书都有,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略为检查了一下,蓝丝知道我想做什么,她摇头:"没有暗门暗道,我可以肯定。"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蓝丝的肯定,蓝丝又道:"我又感到小宝在玻璃门前站过――我那时可以肯定他站在玻璃门前的时候,是脸向外面的,也就是说,他是站在玻璃门前,看着花园。"
  对于蓝丝这种说法,我感到玄之又玄,莫测高深,当然我并不因此而怀疑她的可靠性。
  蓝丝接下来又说:"然后,小宝就出去,到了花园。"我把听越感到奇怪:"蓝丝对于温宝裕的行动,可以感觉如此详细――连他站的时候面向何处都知道。照这种情形看来,温宝裕的行踪她应该可以完全掌握,何以会忽然没有了感觉?"
  我想发问,却被白素使了一个眼色,阻止了出声。
  而这时候,蓝丝讲到温宝裕到了花园,我们也就打开玻璃门,走到花园中。
  蓝丝指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他在这条小路上走过。"
  然后循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到围墙脚下,蓝丝站定,抬起头来,神情迷惘。当时在那四人和许多守卫面前,她也是如此。因为她的心中真正感到了一片茫然――就算温宝裕真的爬墙而出,她也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可是她一来到围墙脚下,却在感觉上完全失去了温宝裕的踪影!
  这种情形,在蓝丝身上从来未曾发生过。
  普通人对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不免会产生恐惧。而这种恐惧感到蓝丝身上,比普通人更甚。因为蓝丝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知道降头术的神通。
  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形,那等于是有一种力量克制了降头术的力量!
  蓝丝从来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一种力量存在。当时她在震惊之余,也想到这种克制降头术的力量,不知道是什么程度。
  如果其力量到了可以克制每一项降头术的话,也就是说可以令得所有的降头术都失灵,那也就是降头术的末日到了!
  蓝丝在对我们叙述那时候她的心情时,所感到的恐惧只有更甚,因为事情发生了十天,她在感觉上一点进展也没有。
  当她神情迷惘地望向我和白素的时候,我们两人也非常吃惊,因为温宝裕的失踪,可能牵涉到了非常复杂的降头术,牵涉到了降头师之间的争斗。
  这一点,我们以前都没有想到――而蓝丝显然是事情一发生就想到了的。
  蓝丝身首席降头师,这个地位会受到其它降头师不断的挑战,挑战的手段,有的光明正大,也有的平鄙下流。要是有人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蓝丝,而去对付温宝裕,从而要挟蓝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而蓝丝担心有一种力量可以克制降头术,事实上降头术之间互相克制的例子很多――每一次降头师之间的斗法,都是一种降头术克制另一种降头术的过程。
  我一想到这一点,虽然白素不想我打断蓝丝的叙述,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查过,不是不是有人在找你麻烦?"
  蓝丝神情苦涩:"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所以我虽然惊骇,还感到事情并不是不能处理。若是有人找我麻烦,无非是为了想抢首席联头师的地位,只要小宝没有事,让给他就是。"
  白素摇头:"我想不会是这样――降头师之中当然有心术不正的。可是就算有阴谋诡计,也是降头师之间的事,不至于对付一个完全不懂降头术的人,我想这是降头术的基本行事准则。"
  蓝丝听了白素的话,很是感动,抱住了白素,道:"我当时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当然我还是进行了相当广泛的调查,我派出了七十七只传讯鸟,结果是,我相信所有的降头师都给了我真正的回答:他们都没有对温宝裕做过什么,而且根本不知道温宝裕失踪一事。"
  在这时我又要加插一些叙述,以说明降头术内容的复杂和不可思议以及包罗万有的情形。
  蓝丝提到的"传讯鸟",就是飞到我家里来,神鹰抓不住的那只黑色小鸟。根据蓝丝说,这种小鸟现存世上,不超过一百只,珍贵无比,全都听她那一派降头师的话。这一她派出去那么多,当然是因为温宝裕失踪,对她来说是头等大事之故。
  这种传讯鸟,飞行能力、与人沟通能力、辩认方向的能力都超过最好的信鸽百倍以上。
  它还有一项最独特的本领――那也是蓝丝说的,我是疑信参半。蓝丝说这种鸟儿,可以和所有的鸟类沟通,大到鹰鹫,小到蜂鸟,都可以互相交谈,所以派它们出去打探消息,等于是普天下所有的鸟类都总动员,力量强大无比。
  不过虽然如此,这些日子来,还是一点也没有温宝裕下落的消息。
  再回头说当时的情形,当时蓝丝在围墙下站了好一会,那四人也看出情形不对,神色惊疑。蓝丝突然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看得那四人心中发毛。
  蓝丝冷冷地道:"这围墙外面有没有守卫?"
  那四人反应十分奇怪,竟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一个将军才道:"大师……请自己……上墙头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蓝丝这时候心中十分疑惑,那围墙虽然高,当然难不倒她,她一下子就上了墙头。一看之下,她不禁怔了怔。
  当然在她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和白素也上了墙,向外看去,也发了一下呆――我相信这是任何人看到墙外的情形之后的必然反应。
  只见在那围墙这外,围着围墙有一道宽五公尺,深也有五公尺的壕沟。
  在那壕沟中并不是水,而是布满了一圈――大圈的有刺的铁丝网。在壕沟之外,是一大幅平地,空荡荡地,没有别的防卫设施。
  这种情形,看来和屋中的守卫严密不是很配合,因为铁丝网虽然多,可是要阻止侵入者,效果不是很好。
  我刚想指出这一点,蓝丝已经道:"那四人告诉我,这些铁丝网都通高压电,关闭高压电的开关设在何处,只有无着一个人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开关所在,也还要复杂的密码才行。"
 
四、太上皇
 
  我闷哼了一声:"这密码当然也只有元首一人才知道?"
  蓝丝道:"他们,是这样说。"
  我摇头:"这情形说不通,关闭电源的开关,不可能长久保持秘密。"
  蓝丝道:"我也提出了这一点。他们说,开关可能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的话,也只是元首随身可以携带的一个摇控器。"
  这更有些难以想象。
  用通有高压电的铁丝网来做守卫是普通的事。可是电流只可以用一个遥控器来控制开关,这就未免古怪一些。
  元首为什么要自己来控制电流?
  如果想设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元首要利用这里来秘密进出书房。
  可是这样的假设,也菲夷所思之至――就算截断了电流,要通过这个全是有刺铁丝网的壕沟,就算要他爬过围墙,只怕也难以做得到。
  那么元首为什么要自己控制电流?他又为什么要秘密进出书房?
  我只是事情似乎越来越怪异。
  白素先我发问,她对蓝丝的感觉有绝对的信心,她问道:"你有没有小宝爬出围墙的感觉?"
  蓝丝回答:"很模糊――可以说没有。我可以一直感到小宝到了围墙下,他……他……像是到了围墙脚下,就突然不见了……我的意思是,他忽然……忽然……。"她感到难以说下去。蓝丝的这种情形我倒可以理解――她无法用语言表达她的感受,因为所发生的事情是如此怪异,以致超出了语言所表达的范围之外。
  那时候,我们三个仍然站在墙头,我向白素道:"会不会小宝在围墙脚下忽然突破了空间,去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蓝丝的感觉再灵敏,只要不能突破空间的话,自然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蓝丝虽然神通广大,可是她对于"去到了另一个空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很理解。
  她望着白素,等向素回答。白素想了一想,用我常用的话来回答:"这是可能之一。也许这里恰好有一处空间和空间交替之处,小宝就在那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蓝丝着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向一个只有降头术观念的人,解释另一度空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白素只好这样道:"这等于是他突然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了你的感觉能力不能到达。"
  白素这样说,当然蓝丝只能得到一些概念――事实上,对于另一度空间这回事,任何人的理解也都只是局限在一些概念上而已。
  蓝丝所担心的是现实问题,她问道:"小宝在那里会怎么样?"
  白素叹了一声:"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就算真的是,那里的情形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蓝丝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道:"除了这个可能之外,不能有什么设想?"
  白素苦笑:"设想可以很多,可是对于弄清楚小宝现在何处都没有帮助。例如我们可以设想他被外星人抓走了,也可以设想他陡然分解成为分子,在空气中飘游……"
  蓝丝一扁嘴,又要哭。白素握住了她的手,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有一次你表姐夫的灵魂,被导引到了外星,一去六年。开始时我也是伤心欲绝,可是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回来――就是凭着这个信心,我才可以度过那段日子。"
  蓝丝语带哭音:"那段日子你至少可以看到他的身体。"
  白素道:"你知道女巫之王玛仙?她的原振侠医生在浩渺宇宙中失了踪,要不是她有一定可以找回他的信心,我也不知道她如何生活下去。"
  蓝丝低下头一会,咬着下唇,过了片刻,才点了头,一字一顿地道:"小宝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她又补充:"等他回来,我有办法,不论他再到哪一个空间,我都可以很快和他一起。"
  蓝丝这句话的具体情形如何,我和白素都不是很了解,想来可能是降头术之中,有办法可能做到这一点。
  目前重要的是使蓝丝有信心可以和温宝裕再见面――不然蓝丝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无论如何对事情没有了帮助。
  我在跳下围墙之前,在墙头拨了一把草,向壕沟��去。那把草落在铁丝网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冒了一下火舌,很快就变成了灰烬,可知道这高压电网真不是闹着玩的。
  下了围墙,回到了书房,我心中疑问极多,一时之间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
  白素先我开口:"这些日子,你做了些什么?"
  蓝丝答得很简单:"可以做的,全都做了。"
  白素又问:"通知了陶启泉?"
  蓝丝吸了一口气,点头:"他是陶启泉派来的,陶启泉有义务参加寻找小宝。"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想起机场中听到的温妈妈的叫声――陶启泉当然是在寻找温宝裕的过程中,找到温妈妈那里,温妈妈才知道小宝失踪的消息。她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找我算帐!
  一想到这里,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尖叫声,不由自主用力甩了甩头。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加城方面,十万火急要找陶启泉,究竟是为了什么?"
  蓝丝问:"有关系吗?"
  我道:"当然有,一切全是从要找陶启泉开始的,怎么会没有关系。这陶房泉也不是东西,小宝不见了那么多天,他非但不到加城来,甚至于不通知我!"
  我说道:"向蓝丝望去。蓝丝神情苦涩:'我和他联络过,他说小宝行事神出鬼没,要我不必大惊小怪――他没有我那种小宝已有存在的感觉,所以才不紧张。'"
  白素道:"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他曾经和温妈妈联络过。事实上以温宝裕一贯的作风来说,他忽然有几天不见踪影,确然难以引起他人的紧张。"
  蓝丝摇头:"可是我知道这次不同,这次小宝真的不见了。"
  她这样说了之后,又像夜行人吹口哨一样,大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应该有信心,他一定会回来!"
  她那种情形,看起来令人觉得十分可怜。我和白素都假装完全不在意,我道:"首先接待你们的那四人呢?很有必要找他们来谈一谈。"
  蓝丝道:"他们每天都和我联络――我相信他们尽力在找人,他们在我面前,保证不敢耍什么花样。"
  蓝丝说得十分肯定,我听了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事情很明显,蓝丝定在那四人身上做了手脚,令那四人不能不听她的话,那当然是降头术。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在书房中,正说着,走廊中传来一阵"敬礼"之声,蓝丝走过去打门,同时道:"他们来了。"
  门打开,果然有四个人走了进来。
  我才和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就忍不住向蓝丝狠狠瞪了一眼――蓝丝的整个世界,只是降头术的世界。除此之外,她简直什么也不知道。
  她一直告诉我,那四人有两个是将军,两个是文官,如此而已。可是此际那四人一进来,我立刻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虽然不是世界顶级名人,可是作为一个大国的重要人物,稍有国际常识,也就应该认识他们。
  走在前面的两位将军,一个是国家武装部队总司令,另一个则是参谋长。
  这两位文官,一位是经济部长,另一位是外交部长。
  这样的四个重要人物,蓝丝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成"四个人"――蓝丝虽然没有说错,可是总是不很对。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知道事情非比寻常,有这四个人在,已经可以说,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全都在这里人。
  我不知道温宝裕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一见面就认出了他们。其中只要认出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也应该可以知道他们要找陶启泉商量的事情,非同小可。
  那么温宝裕就应该立刻把这种情况告诉陶启泉――陶启泉如果知道了情况如此严重,他也应该会立刻前来加城,不会再推托。因为如果只是为了金钱上落,绝没有心要令这四个国家顶级人物一起出马。
  那四人一进来,蓝丝就向他们介绍我和白素,可是蓝丝才说了一句"这位是卫斯理",总司令就已经向我伸出手来:"卫先生来,是不是也代表陶先生?陶先生为什么自己不肯来,是不是我们四个人请不动他?"
  从总司令和别外三人的神情看来,他们已经很不耐烦。我首先替陶启泉解释:"几位千万不要误会,我想陶先生只街道加城方面有事情要和他商量,绝不知道是四位要和他见面。"
  总司令神情疑惑:"难道温先生这位全权代表,没有向陶先生报告?"
  我苦笑:"看来情形确然如此――不过我也不明白:四位也曾和陶先生联络,难道在联络的时候,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参谋长应声道:"如果我们四人表明身份,要和陶先生会面,那就人人可知有事发生,会造成混乱。我们只希望陶先生见了我们,才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他。"
  我继续苦笑――看来温宝裕这个小混蛋真的没有认出那四人的身份,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我吸了一口气:"四位为什么不向温先生表明自己的身份?"
  四人都大有悻然之色,总司令道:"我们还要介绍自己吗?阁下还不是一看到我们,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总司令这样说,当然未免自大了些,虽然他的国家是上亿人口的大国,可是若不是真正对时事关心的人,确实也很难认出他们来。
  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再讨论下去,我急急问:"四位要见陶先生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我以为已经有了温宝裕失踪这样的意外,他们一定前将要和陶启泉会面的原因说出来了。
  谁知道四人对我的问题,还是不肯回答。他们先是不出声,过了一会,参谋长才道:"对不起,事关我国最高机密,只有陶先生那样和我国关系极端密切的人,才能参与。"
  我有点气恼:"如果事情和温宝裕失踪有关,我可不管是什么样的机密,一定要弄清楚。不但是我,蓝丝大师也绝不会罢手!与其事态发展下去可能出现不愉快的局面,何不如今爽快一些,就把一切告诉我们!"
  我的话已经很不客气,可是蓝丝话更难听,她道:"我会用一切方法,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哪怕天翻地覆,到时候可别怨我事先没有警告!"
  蓝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有一股青气在流转,很是诡异,有一种令人不寒而粟的力量。
  那四人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平时当然受尽他人的崇敬,可是这时候蓝丝对他们那样不客气,他们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神情十分惶恐。
  四人面面相觑,好一会,经济部长正想开口,总司令已经道:"不能说!"
  蓝丝立刻冷笑两声,连我听到了她的冷笑声,都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总司令看来也很害怕,不过他身为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总有非比寻常之处。所以尽管他神情害怕,他还是挺了挺胸,大声道:"除非陶先生来,不然我们决不会说!"
  白素笑了一下:"何必闹得剑拨弩张,这就通知陶先生,请他尽快赶来就是。"
  参谋长立刻道:"能把陶先生请来,当然再好不过!"
  白素向我望来,我指着书桌上的电话:"这电话能用?"
  总司令、参谋长和两位部长都没有回答,而且神情疑惑。由此可知他们对这个元首专用的书房,并不是太熟悉。
  我不理会他们,走过去就拿起电话――当时我想,元首书桌上的电话,当然应该可接通全世界。
  (现在就算普通人书桌上的电话,他已经可以接通全世界。)
  我一手拿起电话,一手正准备去按号码,却已经在电话中听到了有对方电话响的声音。
  我怔了一怔,立刻明白这具电话是直通电话,只通向一个特定的目标,根本不用拨号码。
  在那一�x间,我只是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知道自己的行为大鲁莽了!这里是一个国家元首的书房,当然也是他处理国家大事的所在。那具直通电话,不知道是通向何处,可以肯定必然和国家机密有关,我不应该随便就拿起电话来。
  一想到这一点,我自然立刻把电话放下,可是也就在这时候,电话里传来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声音――陶启泉的声音!
  �x那之间,我心中极其吃惊:"我知道陶启泉和这个国家的政要关系很是密切,可是也绝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密切到了这种程度――国家元首书桌上的唯一电话,竟然直通陶启泉!
  一听到陶启泉的声音,我的好奇心大大发作,电话再也放不下来。
  听到陶启家的语气,很是熟络,显见他和元首之间,关系之亲密。他道:"你倒真沉住气,你的那些手下,找我找得火烧屁股一样,你却到现在才和我'亲自'联络!"
  那时候我的神情一定十分古怪,以致白素迅速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知道陶启泉误会我是元首了――由此可知道这个电话是元首专用,只用来和陶启泉通话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陶启泉也立刻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他先叫了一下元首的名字,然后厉声喝道:"你是谁?怎敢擅用元首的电话?说!"
  我以前倒也不知道陶启泉有这样的威严,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是我,卫斯理。"
  陶启泉一听到我的声音,他的吃惊程度,一定比我更甚。我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吸气声,同时也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百忙之中,我居然还能够立刻辨认出那女子声音,是由水荭所发出。
  陶启泉和水荭一见钟情,立刻打得火热,不过他们两身份特殊,所以行踪十分隐秘。
  就在他和水荭幽会的时候,陶启泉也能立即收到这里打出去的电话,由此可知,他是随时随地都准备和元首联络的。
  我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不但是一个国际大财团的首脑,而且和许多国家的政要有着密切的关系,这种情形和大亨差不多。看来金钱和权力的结合,水乳交融,紧密无间,在全世界都是如此。
  当时我听得陶启泉在回答水荭这的这一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像是喉咙里硬着一只青蛙一样,他道:"卫斯理,是卫斯理,这个人,怎么可以无所不在?他简直不是人!"
  本来我因为鲁莽地用了元首的电话,心中很有歉意,可是陶启泉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来形容我,不禁令我大怒。
  我冷笑一声:"你少出言无状!等你有事情找我而找不到的时候,你才知道滋味!"
  陶启泉像是吃了一记闷棍,有几秒钟出不了声,然后才连连道:"实在太意外了!太意外了!我是说,你神通广大,无处不在,你现在是在元首的别馆书房?是元首你使用这直通电话的?"
  他向我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是想掩饰刚才的无礼。我仍然语音很冷:"我没有见到元首,我和蓝丝在一起――为了温宝裕不见的事情而来的。"
  陶启泉的声音听来很是紧张:"那你怎么会在元首别馆的书房里?卫斯理,你如果是私自进去的话,赶快离开,别闯大祸!"
  陶启泉说得十分严重,听来倒不像是虚张声势。我想起蓝丝的叙述中,曾提到那四人一起到温宝裕进了书房心就紧张莫名,看来这书房是一个禁地,没有元首准许,谁也不能进来,陶启泉和元首关系密切,所以知道这一点。
  我回答道:"有四位文武大员在我身边,温宝裕作为你的全权代表,蓝丝是降头大师,难道还不能进入书房?"
  我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可以想象陶启泉正在连连顿足,他的声音更是焦急无比,大声道:"胡闹!胡闹!太胡闹了!不是元首亲自带领,决不能进入这间羽房,什么文武大员,怎么会不懂这个规矩?这件事元首有异乎寻常的紧张,你要是不赶快离开,出了什么事,连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陶启泉叫嚷得十分大声,以致电话虽然没有护音装置,通过话筒,其它人也可以听到他的话。
  我向那四人看去,只见他们个个脸如土色,总司令和参谋长这两个军人,看来还撑得住,总司令更现出了很阴鸷的神情。至于那两个部长,则已经把持不住身子在发抖。
  由此可知,元首的这项禁令一定严格之至。谁触犯了都是大罪。从总司令的神情看,他心中显然不是很服气,这其间可能牵涉到权力斗争。我隐隐感到事情十分复杂,我实在不应该卷入旋涡,可是我又不能不理会温宝裕失踪的事,一时之间,我大有骑上虎背的感觉。
  我先对陶启泉道:"你别紧张――"
  我一句话还没完,陶启泉洽又已经叫了起来:"你别把每一件事情都当作可以闹着玩!人家有人家的禁忌,你为什么非去触犯人家的禁忌不可?你所在国家,元首代表一切,你的行为已经被视为对元首的严重侵犯,那是无可赦免的死罪!"
  我相信陶启泉这时候的着急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可是我仍然不很明白,我再望向那四人,希望他们给我解释。
  这时候那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当我的视线投向他们的时候,有三人竟然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只有总司令还站着不动,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够勇气走向前来。
  我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陶启泉这时还在电话中叫道:"你听到没有,赶快离开,要是叫警卫发现了,格杀勿论!"
  我的性格之中,有一个特点(当然也可以称为缺点,或者优点),那就是不服气――越是对方把事情说得严重,我就会越是不服气。
  这时候的情形就是那样,我也提高了声音:"我又不是自己进来的,总司令和参谋长也都在,走廊里――"
  我话还没有说完,陶启泉又叫了起来:"卫斯理!你这个人,简直是一头牛!而且还是白痴牛!"
  我怒道:"你才是白痴!我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要你在万里之外发号施令!"
  我听到陶启泉的喘气声,过了一会,他突然又叫了起来:"等一等!你没有见到元首,蓝丝和小宝也没有见到元首?"
  我道:"我早已说过,我们都没有见到元首。"
  陶启泉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接着又是一阵古怪的声响,听来像是从他的喉咙中发出来的。
  接着他的声音嘶哑,叫道:"叫总司令来听电话!"
  他那句话说得不客气之极,我想总司令一定会勃然大怒,可是总司令虽然神情愠然,却还是走向前来。我把电话交给了他,他接过电话,自然而然立正,鞋跟并碰,发出了一下清脆的声响。
  这下令我大是吃惊,我早已知道陶启泉在这个国家有很大的影响力,可是也不知道他的势力大到了这种程度――看起来总司令简直把他当成国家元着一样!
  而且就算是国家元着,也不能对一位总司令这样呼来喝去,陶启泉这样的态度,简直就是这个国家的太上皇!"
  电话在总司令手中,可是我们一样可以听到陶启泉的吼叫声。总司令才报了自己的名字,陶启泉已经喝道:"废话少说!元首怎么样了?"
  总司令拿着电话的手在微微发抖,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了几下含混不清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陶启泉的质问越来越严厉:"你们把元首怎么样了!"
  总司令还是没有回答,陶启泉又进步指责:"你,你把元首怎么样了?"
  总司令这才哭一样的叫了起来:"我们没有把他怎么样,他……他……"
  陶启泉已经非常不耐烦,厉声喝:"别吞吞吐吐,快说!"
  总司令声音嘶哑:"这里还有别人,我……我不能说!"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叫:"他总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你就减少一次幽会,到这里来一趟吧!"
  陶启泉不理会我的叫嚷,在向总司令下命令"说!卫斯理、蓝丝都不是外人!"
  这总司令真有点像白痴,他竟然道:"除了他们,还有……还有卫夫人。"
  陶启泉道:"那更不是外人!"
  总司令喘了三口气,又吞了三口口水,这才艰难无比地吐出了一句话来:"元首不见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一时之间静到了极点,人人都屏住了气息,连在电话那边的陶启泉也没有了声音。
  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又听到了陶启泉的声音:"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总司令哭丧着脸:"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陶启泉尖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总司令道:"到今天已经十二天了!"
  在声音之中,可以听出陶启泉又是惊惶,又是愤怒:"你为什么不早通知我!"
  总司令叫屈:"第二天我就要求你来加城,可是你只是派了一个代表来!"
  陶启泉不肯认错:"你可没有说元首不见了!"
  总司令分辩:"元首突然不见,这样的大事,消息如果泄露,那会引起极度的混乱,所以不能乱说。"
  陶启泉不耐烦:"好了,好了,我立刻就来,你们就在别馆等我!还有请卫斯理夫妇也等我来。"
  他对总司令的说话语气完全是命令式,在提到我的时候,总算加了一个"请"字。
  他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五、自杀
 
  总司令又呆了一会,才放下电话,转过身来,神情苦涩向我、白素和蓝丝道:"现在各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见到陶先生不肯说出发生了什么事的原因了吧!"
  蓝丝神情漠然――在她心目中,元首不见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比不上温宝裕的失踪。
  而我和白素心中却十分吃惊。我们知道这个国家的局势并不稳定,各种各样的危机,有的隐伏着,有的已经浮上来,内忧外患,许多问题,国家能够在表面上看来还算平稳,都是靠元首的强人统治在支撑。
  元首在这个国家非但有极高的威望,而且紧紧掌握军权,总司令只是名义上的总司令,并没有实际指挥武装部队的能力,只怕早已发动政变了。
  这样依靠一个强势元首在支撑的局面,如果这个元首突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必然是天下大乱。别的不说,单是争夺元着这个位置,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思潮起伏――这个国家的元首,不管发生什么事,其实都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如今元首的"不见了",显然和温宝裕的"不见了"有关连。至少是由于元首的不见,才导致温宝裕的失踪。
  所以我在许多疑问中首先问:"元首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不见了的?"
  四人互望着,并不出声。他们四人神情各异:"总司令脸色难看之极,参谋则分明在看总司令的脸色行事;两位部长表现惊惶,看来一点主意也没有。"
  我连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回答,等我问第三遍时,总司令才冷冷地道:"等陶先生来了,如果他允许你旁听,自然会知道。"
  我没好气,也冷冷地道:"他就算来了,恐怕也难以解决国家危机。国家安危,竟然寄托在一个商人身上,真是天下奇闻!"
  我这样说,确然是有感而发,因为我不明白陶启泉如此重要,那样的一个大国,竟然要依靠他,完全看他的眼色行事!
  经济部长望着我,苦笑道:"贵国有一句话,叫作'财可通神',难道阁下没有听说过!"
  我听了,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虽然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还是难以想象金钱的力量竟然达以这种地步。看来这是现代的产物,古代只听说"富可敌国",而现代则进步到了"富可治国"了。商人的双手,伸进政治圈子――手抓权,一手抓钱,翻云复国,得心应手之至。
  总司令的态度很强硬,看来非借助蓝丝的力量来克制他不可。所以我向蓝丝使了一个眼色。
  蓝丝会意,她来回走动,然后在总司令面前停了下来,直视着他,道:"你还是现在把事情经过说一遍的好,元首失踪,肯定和温宝裕失踪有关,早一刻知道经过情形,多一份找到人的希望。要是因为你不肯合作,而错过了找到人的机会,你自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蓝丝的话,说得极重。
  总司令脸色铁青,面肉抽搐,还是不出声。
  看他这种样子,我真想上去给他两个耳光,我甚至已经不由自主扬起手来,白素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白素向总司令笑道:"要是元首从此失踪,不再出现,总司令阁下应该最有资格取代元首的位置了吧!"
  总事令哼了一声,并不否认,大有当仁不让之势。
  白素又笑道:"可是不知道总司令阁下,如何向贵国武装部队那些对元首效忠的各级指挥官交代?又如何使各级指挥官相信元首不是为阁下所害?"
  白素的话显然击中了总司令的要害,只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在旁火上加油:"我要想一想如何向全国人民交代!"
  白素瞪了我一眼:"说你不懂,你真是不懂!只要掌握了武装部队,全国人民还是乖乖听话,难就难在掌握不了武装部队。非但掌握不了,而且被人怀疑谋害元首,那就大大不妙。参谋长,我说对不对?"
  白素要参谋长证实她的话有理,真是妙不可言。
  参谋长也竟然同意了白素的话,连连点头。
  总司令双手紧紧握着拳:"我比任何人更忠于元首!"
  白素疾声道:"那你就把元首失踪的经过,快些说出来,才可以尽快把他找回来!"
  总司令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向参谋长和两位部长指了一指:"当时我和他们在一起,情形如何,他们都知道!"
  白素道:"那就请随便哪一位说一说。"
  总司令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很简单――那天元首召见我们四人,我们一起到书房门口,等候元首叫我们进去的命令,可是等了很久……超过了一小时,元首还没有叫我们进去,我就大着胆敲门――"
  他说到这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书房门有着极好的隔音设备,你敲门,元首在里面也听不见!"
  总司令点头:"是,我破了很久,没有反应,我们无法可施。元首在这书房里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根本没有法子和他取得联络,我们只好继续等下去。"
  总司令说到这里,面有悻然之色。经济部长苦笑了一下:"我们等了十二个小时,元首还是没有发出召见我们的命令!"
  这种情形,真叫我难以想象。这四人在这个国家、都是举足轻得的大人物,可是在元首的书房之外,等候元首召见,一等竟然等了十二小时之久!
  由此可知,权力这件如此吸引人,实在有道理。也难怪为了争夺这"第一把交椅",在历史上曾经演出了那么多血肉横飞的惨剧!"
  这时候,四人也觉得事情不对头。元首召见,有时虽然需要等候,可是也绝无道理要等如此之久。
  而且元首一人在书房,也不可能逗留那么长的时间。
  四人觉得要采取行动,他们首先把侍卫长找来。侍卫长负责整个别馆的保安工作,他的地位十分特殊,直属元首指挥,除了元首之外,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而在他的指挥之下,是六十名侍卫,当然经过严格挑选。至于卫侍长本身,更是绝对忠于元首。
  四人以为等了那么久,元首仍然没有召见,侍卫长也应该觉得奇怪,可是侍卫长对于他们打开书房的要求,却断然拒绝。
  当时侍卫长这样说:"元首要你们等多久,你们就应该等下去,不应该打扰他,他可能正在思考国家的命运,岂容干扰!"
  总司令当时恨不得把他掐死,气得说不出话来。参谋长比较委婉,他向侍卫长分析利害:"元首在书房可能意外,可能已经拖得太久了,如果因此而有什么不可挽救的结果,你如何面对全国的责难!"
  一番话说得侍卫长开始犹豫,参谋长的聪明才智自然远在侍卫长之上――一个人如果不是笨得可以,也就决不会有无限效忠这种行为。
  参谋长着准了这一点,趁侍卫长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又道:"元首毕竟已经年过七十,虽然身体壮健,可是也难保有意外。你如果坚持不肯开门,会害了元首,到时候,你死一万次也难以赎罪!"
  侍卫长脸色发青,又考虑了一会,才道:"元首曾经命令过,不到万分紧急,绝不可以擅自开门。"
  四人齐声大喝:"现在就是万分紧急的时刻!"
  侍卫长一面抹汗,一面道:"好,我打开门,不过元首要是怪罪,你们却要一力承担!"
  四人当然一口答应,侍卫长这才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且回避一下,我开门的时候,不能有任何人在旁――这是元首的死命令,绝对不能违背!"
  四人在这书房门口等候元首的召见,已经有许多次,每次都是元首亲自从里面把门打开。这门如何从外面开启,他们并不知道。而且这门看来并无门锁,想来开启的方法一定十分秘密。
  不过四人在那时候,也顾不得好奇心,所以点头答应。
  侍卫长又大声下命令,要在走廊中的所有侍卫全部离开,所有侍卫和总司令等四人,都进了走廊开始的第一间房间之中。
  我把这个过程,叙述得十分详细,最主要的是想说明,当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的时候,只有侍卫长一个人在场。在就是说,当时门一打开,看到书房中情形的,只有侍卫长一个人。
  当时我听总司令第四人说到这里的时侯,就已经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是也想不到后来事情的发展会如此出乎意料。
  总司令等四人在房间中,心中很是愤怒,他们的身份地位远在侍卫长之上,可是却不得不听从侍卫长的话。
  他们等了大约不到三分钟,算起来时间不算很长,可是在那种情形下,却像是过了不知道多久一样。
  总司令首先不耐烦起来,他推开了两个侍卫,打开了房门。也就在这时,听得走廊尽头,书房那边传来了一个惨叫声。
  人人都可以听得出那一下惨叫声是侍卫长所发出来的,惨叫凄厉之至,令人遍体生寒。
  总司令人在房间中,听得格外真切,他也不由自主大叫一声,立刻向前冲去。
  参谋长毕竟是军人,反应也较快,立刻跟在总司令的后面。其余人等,又迟了一步,但是相差也只在两三秒钟之内。
  总司令跑在最前面,人人都看到书房门已经打开,可是书房中的情形如何,还是看不清楚。
  走廊相当长,当总司令奔到走廊中间的时候,突然一下枪响从书房传了出来。
  那一下枪声,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听来,当真是惊心动魄至于极点,以致在奔跑中的总司令一个趔趄,仆倒在地。
  在总司令身后的参谋长,也顾不得去扶总司令,他在他的身上一跃而过,直奔书房。
  所以第一个看到书房中的情形应是参谋长。
  不过谁第一个看到,关系并不大。因为总司令和其它人,随即也冲进书房,相差不会超过两秒钟。
  书房正中,侍卫长仰天躺在地上,头枕在一滩鲜血中,右臂横仰,手中握着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总司令他们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起伸手指向书房中央部分,那里铺着一张蓝色的地毯,可以看到其中有一滩经过洗刷可是未能彻底干净的血渍,那当然就是当时侍卫长伏尸的所在了。
  我一面听他们的叙述,一面在悚地转念,设想当时的情形。
  当时的情形,可以说怪异其名,侍卫长手中有枪,那他是自尽的了!
  总司令和参谋长当时虽然慌乱无比,可是也立刻看到侍卫长是头部中枪而死亡的。中枪的部位在太阳穴,子弹甚至从另一边穿了出来,当然是立刻死亡。
  而更令得所有人吃惊的是:"书房中除了中枪身亡的侍卫长之外,并没有别人。"
  元首呢?书房里并没有元首。
  元首是应该在书房中的――他在书房发出命令,耍总司令等四人前来晋见,四人来到别馆,侍卫长清楚地告诉他们,元首在书房中。
  当时谁也料不到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意外发生,所以侍卫长说元首在书房,四人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等到意外发生,侍卫长死亡,自然不能再说有关元着进入书房的情形。可是当时还有很多侍卫是同时看到元首进入书房的。
  他们说法一致:元首在当天早上八点时到达别馆,由侍卫长和四名侍卫迎接进来,直接进入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不到三分钟,侍卫长就奉召到了书房门口,很多人都看到元首打开房门,向侍卫长发令,要侍卫长通知总司令等四人立刻前来晋见,然后又关上了门。
  所以元首应该在书房里。
  当然他也有可能离开书房,不过绝对不会从走廊离开,在走廊中有许多侍卫,除非元首会隐身法,不然一定会被人发现。
  他要离开书房的唯一可能,就是经过花园,攀过围墙,通过布满高压电铁丝网的壕沟离去。
  当然,元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离开,同样不可思议之至。
  当时总司令他们在书房团团转,乱了好一阵子,才想到元首可能经花园离去,他们也发现通向花园的玻璃门半开着,那就更增加了元首由此离去的可能性。
  总司令和参谋长爬上了围墙,发现铁丝网仍然通电。
  他们当然知道元首可以控制电流的开关,也就是说,元首有可能关上电流,跨越铁丝网,离开。
  可是两人却怎么样也想不出元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离开。
  而且侍卫长又为什么要自杀呢?
  又为什么他在自杀之前要发出一下惨叫?
  一般来说,人发出这样可怕的惨叫,多半是因为突然之间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之故。
  然而书房中并没什么可怕的景像,只是元首不在书房,如果侍卫长发现元首不在书房,他最多感到惊讶,就算极度的惊讶,也不至于发出那样的惨叫。
  所以有可能是在侍卫长打开门,进入书房的时候,书房中确实有非常可怕的景象,这种景像非但令得侍卫长惨叫,而且�x那之间,他的精神为之崩溃――他完全无法随这种可怕景像带来的冲击,所以他别无选择,就举起枪自尽。
  这样的分析,听来可以接受。可是问题在于,何以当不到一分钟,参谋长他们进入书房之后,这"非常可怕的景像"就不存在了呢?
  根据总司令他们的叙述,我实在没有法子设想究竟在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继续说他们发现元首不在书房之后的情形。
  元首的行踪一向很是诡秘,在很多情形下不让他人知道他身在何处――替本身制造神秘感,是统治权术之一,总司令他们倒也早就习惯。可是这次由于有侍卫长自杀事件在,他们就感到自己的安危也受到了威胁。
  因为侍卫长是元首最亲信的人,如今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元首要是追究起来,他们也就难逃罪责!
  而且他们不知道元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在书房的。如今已经过了十二小时,那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那时候他们真是六神无主,除了等待元首出现之外,一筹莫展。可是又等了十二小时,元首还是踪影全无。
  这时候他们想起元首和陶启泉的关系。他们知道这几十年来,元首的地位稳固,主要是依靠军队,而军队依靠巨额的金钱来维持,金钱则来自陶启泉。
  所以陶启泉等于是元首幕后的维持者。元首也曾经说过。国家要是有了什么难关,除了和陶启泉商量解决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所以他们就和陶启泉联络,要求陶启泉到加城来。
  他们未曾和陶启泉透露元首失踪的消息――事实上他们把这件事隐瞒得十分好,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其它的重要官员也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所有别馆的人员都一律不准离开,总司令又调来一批部队,加强对别馆的守卫。
  他们没有想到,元首和陶启泉之间有随时可以联络的直通电话。
  也正因为如此,陶启泉认为如果真有什么事,元首一定会和他直接联络。
  所以他并没有把总司令他们的要求放在心上,他或许是真忙,或许只是为了和水荭幽会,只是派了温宝裕做代表。
  总司令等四人,已经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到来的只是一个年轻人,不但说话嬉皮笑脸,而且还带了一个女朋友,当然不肯把元首失踪这样的机密大事向他透露。
  而温宝裕却随即也不见了踪影。
  猜想在这段日子中,陶启泉一定和水荭在一起,所以总司令他们根本无法和他联络,直到我无意中拿起了那电话,这才直通到了陶启泉那里。由此可知陶启泉对于和元首的联络,十分重视,旁人找不到他,而元首则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可以立刻和他对话。
  一切经过情形,就是如此。
  等总司令他们说完,蓝丝很是恼怒,顿足道:"那是你们鬼头鬼脑,不肯把为什么要见陶先生的原因说出来,不然陶先生早就亲自来了,小宝也不会失踪!"
  蓝丝的责怪不能说得没有理由,可是现在小宝已经失踪,就算把总司令他们四人的头砍下来,对于令得温宝裕出现,也没有帮助。
  白素握住了蓝丝的手,轻轻安慰她。我来回踱步,想把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可是思绪紊乱,连假设也无从!
  看白素的情形,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情形很是特殊。我一度设想可能这个书房是异度空间的交汇点,元首和温宝裕通过了这个交汇点而进入了异度空间。
  如果侍卫长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元首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譬如说身子的一半进入另一空间,一半还留在我们现在这个空间中,他就等于看见了一个半边人。更有甚者,要是元首上半身不见了,情形当然更是恐怖,足以令得他发出惨叫,然后在极度惊惶中自杀。
  在我以往的经历中,发生过这种异度空间交替的情形,所以这是可以接受的假设。
  在我的经历中,也有密室失踪事件,其中一桩还是温宝裕有关,温宝裕也是莫名其妙失踪,结果事情的发展颇出人意料之外。可是现在温宝裕不见,我不认为事情会重复发生。
  总司令等四人很是着急,因为元首已经十多天没有露面,他们快要没有法子再隐瞒下去了。
  所有人都只好等陶启泉来到再说。而陶启泉来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快,大约四小时左右,就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
  总司令等四人首先带着侍卫出去迎接,蓝丝也走了出去,元首的书房中就剩下了我和白素。
  我吸了一口气:"一国元首,没有自行失踪的道理,一定是外来力量强迫的结果。"
  我一面说,一面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是元首的座椅,元首的手下或者会不敢坐,可是我却坐得很是自然。
  我才一坐下,陡然想起一件事来,脑中"轰"地一声响,在这时候,白素向我问了一句,可是我却没有听清楚。
  我陡然想起了的:"蓝丝说当她进入书房的时候,还可以凭感觉知道温室裕的行动。她指出温宝裕曾经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过。"
  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只是抓不到中心。
  现在我才突然想起:"温宝裕为什么要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而不像我现在那样,坐在元首的椅子上?因为温宝裕从来不是那种讲礼貌的人,把坐在客人的位置上,作为他第一选择,那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而我又相信蓝丝的感觉不会错――温宝裕当时确然是坐在客人的位置上。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正在想着,白素已经来到了书桌前。她又手按在桌上,定睛看着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指着那两张椅子:"我在想,温宝裕当时到了书房,要坐下来,为什么不坐元首的座椅,而坐在为客人而设的椅子上?"
  白素怔了一怔,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个问题。她道:"或许只是随便坐坐,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大摇其头:"非也,非也!温宝裕的脾性我知道――和我差不多,要坐,一定自然百然会坐在我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上。"
  我说得十分肯定,看白素的样子,并非完全同意我的说法,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怎样反驳。
  她挥了挥手:"这只是你的想法。"
  我承认:"可以说是我的一种直觉――我感到其中必定有某种特殊的缘故在。"
  白素很认同我的直觉,她道:"我们不妨从各个角度来假设。"
  我不没有作出第一个假设,书房门口已经人声嘈杂,陶启泉一马当先,后面跟曾许多人涌了进来。
  陶启泉一进来,当然一眼就看到我在元首的座椅上,那令得他怔了一怔。可是他随即感到这种事发生在我上,再自然不过,所以他继续向前走来,和白素点了点头,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坐的就是为客人而设的椅子。
  他才一座下,我脑中灵光一闪,霍然起立,大叫道:"我想到了!"
  这一下叫嚷,白素自然是明白了为了什么,可是其余人等,当然尽皆莫名其妙。
  坐在我对面的陶启泉给我吓了一跳:"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并不生气他对我的无礼――我们之间太熟悉,所谓"熟不拘礼",谁对谁无礼都不要紧。
  不过我当然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这时已经看到娇小玲珑的水荭,到了陶启泉的身边,双臂环住了陶启泉,陶启泉也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两从打得火热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蓝丝走到白素身边停下,总司令等四人在离书桌四五步处站定,其余侍卫在门口没有进书房来。
  我向陶启泉道:"你的代理人忽然失踪,你要是不立刻处理,只怕对你的利益有损!"
  我直接地把这个国家的元首,称为陶启泉的"代理人",当然不敬之至。可是我相信这是事实――金钱和权力结合,不管权力有多少翻江倒海的能力,可是怎么样也翻不出金钱的手心。这种情形,到处都是,也不独是在这个国家。
  陶启泉既然掌握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当然他就是实际上最高的权力中心。
  所以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总司令等四人脸色也是尴尬多于恼怒,陶启泉更是认为理所当然之至,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喜欢玩花样,就让他去玩,正如你所说,代理人嘛,换谁来当都可以。"
  他说着,转过椅子来,目光扫向总司令等四人,四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身子,完全是一副听候陶启泉选择的模样。
  在陶启泉转过椅子时,水荭跟着转,还是在他的身后。
 
六、一只死蚊子
 
  这种情形,看起来水荭就完全像是陶启泉身上附属的一部分,而陶启泉显然很享受这一点。
  陶启泉盯着四人,四人神情都很紧张,他们都知道,陶启泉如果有了决定,他们四人之中,总有一个可以成为国家元首了。
  陶启泉望了他们一会,才悠然道:"不过总得先把他找回来再说。"
  总司令有些急不可待:"陶先生,他失踪已经超过十天,要是再不露面,只怕有很多不便。"
  陶启泉却不理会总司令,而向我望来。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问我找回元首需要多久。
  陶启泉自从出现之后,表现很是轻松.显然他科学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我加重语气:"事情很不简单,温宝裕也失踪了,我相信两个人的失踪有关系――"
  陶启泉多半是想在水荭面前表现他自己――这时候他的心理状态就像一个想在异性面前突出自己的动物一样。
  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有两个人失踪,找起来要比一个人失踪容易,只要找到温宝裕,就可以找到我们的元首了,是不是?"
  我没气:"理论上来说,应该如此。"
  陶启泉哈哈一笑,望向蓝丝:"你的小宝在哪里,还不快将他揪出来!"
  听得陶启泉这样说,我不禁叹了一口气――陶启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知道蓝丝可以掌握温宝裕的行踪,以为蓝丝很容易可以把温主裕找出来,去不知道这一次,温宝裕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早就脱离了她的感觉。
  蓝丝也苦笑:"我不知道。"
  陶启泉还是笑容满面:"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小宝,你们之间有神秘的联系,别以为我不懂――爱情是神秘加上降头术的神秘,使你们两个人如同一个人一样。"
  蓝丝本来就心乱如麻,再给陶启泉的话触动了心境,时之间忍不住又泪如泉涌,哽咽道:"本来是这样,可是……这次……这次却……不对,大祸临头了,我完全没有了对小宝的感觉,小宝他,他一定……不在了!"
  蓝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相信陶启泉并不能了解刀所说的全部内容,可是大祸临头这句话他总是听得懂的,而且蓝丝那种悲切的样子,白痴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陶启泉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在身巨的水荭也大是吃惊,失声道:"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出现?"
  蓝丝已经哭出声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陶启泉也没有了主意,向我望来。我不禁苦笑:我要是有主意的话,也有用他来问我――整件事简直乱成了一团,毫无头绪。
  陶启泉又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白素吸了一口气,问总司令他们"元首失踪这件事,尽力隐瞒,还能隐瞒多久?"
  参谋长答道:"各方面都已经议论纷纷,因为――"
  他话还没有说完,陶启泉已经大喝一声:"回答问题,别说废说!"
  参谋长苦笑着,向总司令和两位部长交换了一下服色,总司令神情苦涩:"硬要隐瞒,再瞒个两三天……大概还可以。"
  白素语气十分肯定,简直是在下令:"能瞒多久就多久,尽你们的力量去做,而我们则尽力去找失踪的元首。"
  总司令等四人,先没有答应,只是向陶启泉看去。陶启泉立刻道:"卫夫人的话等于我的话!"
  总司令等四人,这才大声答应:"是!"
  陶启泉挥手:"还不快去部署!"
  四人武的敬礼,文的鞠躬,带着侍卫们走了出去,白素跟过去把书房门关上。
  我不知道白素有什么主意,看来她像胸有成竹。她先把事情用最简单的方法,向陶启泉和水荭说了一遍,然后向我道:"刚才你突然说想到了――你想到什么?"
  我且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刚才仿佛你曾向我说了一句话,我没有注意,那是什么话?"
  白素道:"你曾说作为一国元首,不会自行失踪,他的不见,一定是外来力量所为。我问的是:你所谓'外来力量'是指什么力量而言?"
  我是这样说过,因为作一国元首,不应该有自行失踪的可能。凡是自行失踪的人,都对现今的生活不满意,这才想藉失踪来改变环境。而元首已经是一国之尊,还有什么可改善的?"
  所以他的失踪,必然是由外来力量所形成。
  我回答白素的问题:"外来力量的可能性很多――心怀叵测阴谋夺位的野心家、外国敌对势力,以及一切可能对元首不利的力量,都有可能造成元首失踪。"
  白素再问:"外来力量是不是也可以包括来自外星人的力量?"
  我道:"当然可以――我正想举出这一点。蓝丝会对温宝裕完全失去感觉,隔断温宝裕和蓝丝之间接联系只怕不是地球人的能力所能做得到!"
  我和白素的讨论,陶启泉感到不接受,他叫了起来:"外星人把这个饭桶抓去有什么用处?"
  我早就留意到陶启泉对这个国家的元首,没有什么敬意,可是听到他直截了当地称呼元首为饭桶,感觉还是很异样。
  陶启泉看我脸色有异,笑道:"他虽然是一国元首,可是只不过是我的王国中,一个部门的主管而已,随时可以撤换。事实上这个人毫无才能,要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他,也不会照应他让他当国家元首。"
  他这样说了之后,意犹未尽,又道:"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选他当元首的。"
  他不但说着,而且有动作,伸手在自己后脑上拍了一下:"当时决定让他当元首的时候,赵是如俗语所说:'鬼拍后颈'!"
  他向我望来,继续发挥:"或许正如你常说的那样――有外来力量影响了我脑部的活动,使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每次当我想更改这个决定时,都会不了了之,以致他一直当元首到现在。"
  他用力一挥手:"若是他从此不出现,倒省了人的麻烦!"
  我把陶启泉说这些话的过程叙述得十分详细,是因为当时所有听到他这样说的人,都以为他是说说而已,那只表示他对元首并不重视,所以元首的失踪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当然后来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所以我才特别提出说明。
  当时我对陶启泉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道:"元首可以找人替代,可是温宝裕却无可替代,我们还是要努力找人――我认为关键还是在元首身上。"
  我又补充:"一定是先有些怪事发生在元首身上,然后才涉及温宝裕的。"
  各人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陶启泉道:"何所据而云然?"
  我先把温宝裕进书房坐下的时候,个人成分在客人的椅上而不坐在元首的座椅上的行动,不合乎温宝裕的作风,分析了一遍。
  然后我才道:"刚才陶先生在我对面坐下,我才突然想到了原因何在!"
  我这样一说,陶启泉首先"啊"地一声:"因为元首的位置上有人!就像我刚才一样――你坐在元首的位置上,我当然只能够坐在客人的椅子上了。"
  我伸手在书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正是如此!"
  蓝丝十分疑惑:"你认为当时坐在元首位置上的,正是元首要人?可是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失踪了!"
  我强调:"我正是认为当温宝裕进书房的时候,元首正坐在书桌之后,所以温室格才会在对面坐了下来。"接着我才说出我的设想:"我想一定是有些怪事发生在元首身上,使他能够忽然不见,忽然出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怪事,但可以想象温宝裕当时忽然见到元首,一定怪不可言――他不认识总司令等四人,可是元首他一定是认得的。他和元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一无所知,可是结果必然是元首带着温宝裕一起离开了书房。我的假设,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侍卫长的自杀。"
  各人都等我继续说下去。我道:"既然假设在元首身上发生了一些怪事,那就一定会有些怪现象产生,怪现象可能怪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说到这里,各人也就明白了。陶启泉道:"你是说侍卫长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怪现象?"
  我点头,陶启泉又道:"可是当时的情形是,总司令他们紧接着也进了书房。"
  我道:"即使只相差百分之一秒,情况也会不同――不然就不叫怪现象了。"
  陶启泉对我的分析,显得不是很同意,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是不断摇头。
  我道:"你不要只管摇头,你和元首熟,知道他的情形比我们多,你所以应该比我们更可以设想他会遇上什么怪事。"
  陶启泉笑:"就是因为我和他太熟,所以我对你的假设才无法接受。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极笨的笨人――小时候,或者是年轻的时候,一群人经常在一起,其中一定有一个是最笨的,他就是那个最笨的人,所以我难以想象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对于陶启泉这样的苛评,我无法同意:"你说得太过份了,他毕竟当了那么多年国家元首。"
  陶启泉哈哈大笑:"国家元首级的人物,如果不是经由公认的民主程序产生的话,颇有些白痴级的人物在,像……"
  他还当真立刻举出例子来――我当然不必在这里把他举的例子也写出来了,那是很伤感情的事。反正准类同白痴,举世有目共睹。有趣的是,这类白痴,不但言行举止像白痴,连面貌也和白痴接近,虽无过犯面目可憎。虽然我一向反对人身攻击,可是既然是事实,也就不妨一提。
  当时陶启泉在举出这个例子的时候,水荭在他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轻轻敲着陶启泉的头,笑道:"你怎么把我国的国家机密随便乱说。"
  陶启泉也因为自己说了很幽默的话,而感到十分得意,又是一阵大笑。
  我看到蓝丝对他们的调笑感到很不耐烦,我也不同样的感觉。元首的死活和我们无关,可是他的死活却和温室裕的处境联系在一起,那就和我们大有关系,陶启泉的态度如此轻佻,惹人反感。
  我沉声道:"先别笑,元首找不回来不要紧,温宝裕是在这里失踪的,我相信蓝丝和她所有的同行,不难把这个国家闹个天翻地覆,到时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陶启泉一听,当然也立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忙走过去,拉住了蓝丝的手,很诚恳地道:"你和玛仙都是我疼爱的干女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笨人会遇到什么怪事,所以才忍不住感到好笑。你别怪我,小宝我也当他是自己的侄一样,我们大家都会尽一切力量把他找回来。
  蓝丝眼中泪花乱转,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再次提出:"你再好好想一想,元首会遇到什么怪事。"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白素在展开搜索寻找。她打开了书桌的反有抽屉,我们也都看到抽屉里的东西,真是无法不承认陶启泉对元首所说的评语。
  那张巨大的书桌有许多抽屉,而每个之中都是玩具,大部分是电子游戏,而且是供儿童玩的那种。有一个抽屉中,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哨子。
  陶启泉指着那些哨子:"那是我们元首最喜爱的玩具,他从小就喜欢……应该说热恋的哨子,所以他从小的望就是当体育教练,不过教练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所能当的,所以他不得已而求其次,当了警察――也可以有很多机会吹哨子。"
  陶启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充满了不屑之情。
  我始终感到,陶启泉对元首的贬词太过分――元首就算是陶启泉手下的一个伙计,许多年来,维持一个绝对民主可言的政权,也算是中规中矩,至少他的政权做到了使贪污成为一种制度,叫人有规章可以遵循。
  而陶启泉把他说得如此不堪,却又一直不撤换地,可知他也有一定的道理在。
  由于多少程度有些直陶启泉的话,所以我讽刺他:"人所皆知,令尊当时只不过在元首当初当警察的那个小辖区开了一家杂货店而已。之所以逐渐发迹,全靠当地警察力量的帮助,其中恐怕当时只是一个小警察的元首,也出了很多力吧!"
  我所说的这些,虽然不见于正式的历史,可是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事实是,当时是小警察的元首,升迁极快,不到两年,已经升到了当地警察局长的位置,对陶启泉从无到有、才开始的商业活动,有着巨大的帮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警察局长,陶启泉的商业活动,根本不能打下基础。
  后来元首的职位越升越高,陶启泉的商业活动也就水涨船高,至于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是由于陶启泉本身的商业天才,可是元首的助力,也一直在起作用。不然商业竞争何等剧烈,在官场上如果没有照应,陶启泉岂能如此一帆风顺!
  当然在他们相互勾结的过程之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大家"哑巴吃馄饨"――肚里有数,不必细说。
  如果说元首能当上元首,是由陶启泉的商业王国无限上扩张的结果。那么在开始的时候,从一个小警察,不断升官,不到十年,就登上了全国警察首长的席位,那却和陶启泉的决定并无关系。如果这个人真是如此白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际遇?
  我没有把以后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了一个开始,陶启泉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一时之间,陶启泉脸色难看,张大了口,却也无法回答我所说的话。过了一会,他才苦笑道:"世界上有的事情,真是很难说,像他这种情形,只好说老天没有眼!"
  水荭看到陶启泉发窘,就帮他:"这就叫做'傻人有傻福',很多聪明人都没有这样的福分。"
  陶启泉大摇其头,显然不同意水荭的说法,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蓝丝在这时候,对于我们反复讨论元首,显然表示不耐烦,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素立刻安慰她:"从元首那里着手,是找人的正确方向。"
  我鼓励陶启朱:"就算你认定了的元首是一个蠢人,你也不妨把他的蠢行为尽量说一说。"
  陶启泉苦笑:"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我也不禁苦笑:"拣主要的说――譬如花园围墙外面壕沟中通电的铁丝网,控制电流的开关,听说由他亲自掌握,这又是为了什么?"
  陶启泉悻然:"谁知他发什么神经!你硬是研究白痴的行为,我看不会有结果。"
  我断然反对:"如果他真的是白痴,决无可能在十年之中,由一个小警察而变成全国警察首长。我看你对他的了解太少,或者是你还没有到达可以了解他的程度!"
  我这样说,等于是说他连白痴都不如了。
  陶启泉听了之后,不怒反笑:"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得到老天爷的帮助,飞煌腾达,当上最高位置……"
  陶启泉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难以再说下去。
  他的话要是说下去,应该是:"就是他一直有这样的信念,所以他真的坐上元首的位置。一可是这样的话,根本不通之至,陶启果当然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无法说下去的。
  试想,有这种信念的人,何止千万,为什么别人不能如愿,而他可以成功?
  陶启泉也知道自己难以自圆其说,所以他解嘲似地笑了一下:"或许老天爷真的保佑他,他有自称是老天爷送给他的一样宝贝,可以帮助他达成愿望。"
  他说到这里,又想笑,可是却忍不住了。而蓝丝在这时候很认真地问:"他那宝贝是什么?"
  陶启泉本来已经忍住了笑,给蓝丝这样一问,再也忍不住,立刻轰笑了起来。
  我却井不感到好笑,因为我看出蓝丝的态度十分认真,显然是她在陶启泉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什么来。
  蓝丝是超过降头师,对于各种古里古怪的事情特别敏感,陶启泉把元首的事当笑话说,说不定蓝丝真有所悟。
  所以我也正色道:"你且别笑,回答蓝丝的问题。"
  陶启泉一面笑弯了腰,一面伸手指着我:"卫斯理,你别再惹我笑,你不是竟然会相信这笨人的梦话吧!"
  我冷冷地道:"我只相信事实――事实是此人一帆风顺,当了国家元首,而且多少年来,无风无险,就那一定有人所不知的道理在――"
  我话还没有说完,陶启泉就想打断话头,我不等他开口,就先抢着道:"你说随时可以撤换他,又对他如此不满,为什么他还是一直当他的国家元首?"
  陶启泉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秒钟,他才道:"真是莫名其妙,连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
  蓝丝一脸严肃:"因为他有老天书给他的宝贝!"
  这一次,陶启泉笑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
  而白素此时也加入了蓝丝认真的行列,她道:"他和你交情好,一定给你看过宝贝,那是什么?"
  陶启泉伸手抹了一下鼻子,又笑了一下,才道:"那是一只花脚蚊子――是死蚊子,他把一只蚊子看得和命一样!"
  我和白素望了一眼,心中却莫名其妙。可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留意蓝丝的反应。
  只见蓝丝神情更是专注,疾声问道:"你说得详细一些。"
  这时候,陶启泉也看出蓝丝如此注意这件事,一定有些道理,所以他不再发笑,停了一停,才道:"一只蚊子,就是一只蚊子,没有可能说得详细一些……那是一只被拍死的蚊子……"
  他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指一指,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就在这种情形下,蚊子被打死。我们生活在热带地坟,卫生环境又很差,每个人一生之中,少说也会打死千儿八百只蚊子。我看上亿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异乎寻常,所以才会把那只死蚊子当成宝贝。"
  蓝丝在这时候喃喃自语,说了一句:"所以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当国家元首。"
  陶启泉可能根本没有听清楚蓝丝在说什么,倒是水荭听清楚了,她比我先发问:"那蚊子和国家元首有什么关系?"
  蓝丝眉心打结,并不立即回答。
  这时候我也看出一些苗头,不过我想到的还是和降头术有关。在降头术之中,有大量利用昆虫来达到目的的方法。蓝丝听到陶启泉提到蚊子,就十分关注,追问详细情形,我就以为那一定和降头术有关――可能那只蚊子,经过降头术处理,可以使人升官发财,逢凶化吉,反以元首才能一帆风顺,当上元首。"
  大家都等着蓝丝的回答,蓝丝却又问道:"他是不是一直将那蚊子带在身边?"
  "将一只蚊子带在身边"这样的情形,有些匪夷所思。陶启泉当然也看出一些名堂,所以他对蓝丝这个听来十分怪诞的问题,非但不再笑,而且回答得很认真。
  他道:"是,他一直把那只死蚊子,如何可以带上身上片刻不离?"
  我忍不住反驳:"一只蚊子,如何可以带上身上片刻不离?"
  这确然这些难以想象――一只被拍扁了的蚊子,就处划经过标本制作处理,也必然脆弱得很,一碰就会损坏,如何可以带在身边,还要片刻不离?睡觉的时候怎么办?洗澡的时候又怎么办?
  陶启泉却把这个难以想象的问题,回答得很自然"他把那只蚊子放在一个小玻璃瓶中――有一个热带地方民众常用的药水,叫做'十滴水'的,用很小的玻璃瓶盛装,他用的就是这种瓶子。为了防水,他每隔一些日子,就用蜡封上一遍。他早先是用一根绳子把小瓶挂颈上,后来有了钱,就打了一条金链子。他说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他有这个宝贝――"
  陶启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们都听得入神,因为这情形确然十分古怪。
  陶启泉继续道:"他也总共只给我看过一次――那次我看这之后,又听得他说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宝贝,就忍不住笑了好久,而且又陆续笑了他好几十年,他也没有向我再做什么解释……对了,只有一次,我和他都喝了不少酒,我又把这件事拿出来取笑他,他倒是对我说了一些话。"
  陶启泉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显然为是在追忆往事。
  蓝丝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我相信这时候在书房的人,只有她心中可能有了此头绪,而其它人则完全莫名其妙。蓝丝沉声道:"把他当时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一说。"陶启泉又想了一会,才道:"那时候我的商业王国才初具规模,而他也因国内政局变化,再加上我鼓励各大财团的支持,因缘际会,当上了国家元首不多久。我们两人都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很满意,那天晚上只有我和他,一起喝酒,话题从多年前说起――"
  两个老朋友,在事业上都已经到达了顶峰状态,得意非凡,再说起多年之前的事,自然心神俱畅,有说不完的话题。
  说着说着,陶启泉指着元首的胸口,笑着问:"你那只宝贝蚊子还在不在?"
  元首立刻伸手按住了胸口,像是吃了一惊:"当然在,要是不在那还得了!"
  陶启泉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世界上,挂一只蚊子在身上的人,怕只有你一个了。"
  元首一点也不感到陶启泉是在取笑他,他道:"那是老天爷给我的宝贝,不可以离身,要不是有了它,我怎么能够成为一国的元首!"
  陶启泉记得多年之前,元首第一次向他提及老天爷的宝贝之际,就曾说过,他有了这个宝贝,就可以成为一国之首,而且还曾说过,他对此有无比的信念。
 
七、那地方
 
  当时元首还只是一个小地方的警察,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离国家元首还有十万八千里,说他有坚强的当元首的信念,谁听到了都会以为那是一个白痴在说梦话。
  陶启泉也早已没有把那时候元首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元首真的已经当上了元首,陶启泉心中也不免有几分讶异,他笑道:"你的情形是'吃屎吃着了豆',也不知道你是交了什么狗屎好运!"
  元首并不生气,反倒和陶启泉一起笑:"我有多少料,旁人不知道你还有不知道的吗?说是好运气,当然也可以,好运气的开始,是叫我遇上了――"
  元首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陶启来没有很在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从那时候开始,陶启泉就已经认定了元首这个位置是由他的力量来安排的,所以元首不论说什么,他都会认为元首是在胡言乱语。
  所以陶启泉没有追问下去。
  元首也立刻大口喝酒,并没有把话继续下去。
  又喝了一会酒,陶启泉要求元首把那只蚊子拿出来看看,元首却没有答应。当时元首是用什么借口推辞的,陶启泉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当时陶启泉就没有听清楚,因为两人的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陶启泉把这一段经过说得十分详细。
  蓝丝用心听着,等陶启泉说完,她才问:"元首始终没有告诉你,他那只蚊子是哪里来的?"
  蓝丝却不理会陶启泉的不耐烦,又问:"元首才得到那蚊子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地方的警察局长?"
  陶启泉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到那只蚊子的,他给我看到的时候,还没有当上警察局长――过了不多久才当上的。"
  蓝丝很用心地想了一会,再问:"在这以前,不会很久,元首他是不是有机会遇上一个大人物――应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蓝丝的这个问题,可以说突兀之极。
  可是陶启泉一听,立刻现出讶异莫名的神情,张大了口,望见了蓝丝,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他的这种神情,叫人一看就知道蓝丝的问题虽然古怪,可是却问中了!
  各人都心急地望向陶启泉,等着他的回答。
  陶启泉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是。在不久之前,有一位大人物――开国元勋大元帅,退休之后,环游全国,经过我们这里。他自己驾车,也没有惊动地方官员,蠢人――就是元首说不但见过他,而且还救了他一命。"
  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陶启泉挥了挥手:"完全是偶然,而且当时也没有别的人在场,一切都是元首自己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蓝丝着急:"你就把当时的情形说一说。"
  陶启泉对于元首的话,显然经过了几十年,还是不很相信,所以他还是强调了一句:"那全是他说的。他说那天下午,他经过公路,看到一辆车子停在路边,他过去看了一下,看到了一个老人,神情痛苦,手在发抖,要伸向放在车头的一个瓶子,可是还差几寸,却没有力再伸向前。他看到了这种情形,一时福至心灵,看出了那老人心脏病发作,立刻要服药,可是却已经没有力量把药取到手。他就打开车门,把瓶子取在手中,老人向他伸出两保健发抖的手指,他居然明白是要服食两颗药。"
  陶启泉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像是在自言自语:"本来这个蠢人的话,不足为信,可是以他的智力程度,若是说谎,细节上却又不会说得那样详细。"
  陶启泉一直称元首为蠢人,而且在他的心目中,元首之蠢,还不是小蠢,而是大蠢。
  陶启泉在形容元首的蠢笨时,毫不留情,我却一直不以为然――我坚信一个人如果真是如此之蠢,没有可能担当一国元首。
  不过这时候为了不打断他的叙述,我并没有说什么。
  陶启泉继续道:"他把两颗药放进老人口中,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给老人喝了两口。过了一会,老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他也在这时候认出了老人是什么人来。"
  陶启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各人等了一会,他没有再向下说。我心急:"后来怎么样?"
  陶启泉道:"后来大元帅仍然继续他的行程,不过,过了不到半年,他还是去世了。"
  蓝丝的神情更是紧张他救了大元帅,大元帅用什么来感谢他?"
  陶启泉回答:"当时他对我说起这件事,我根本不相信,以为是胡说八道。我也曾打趣他,问他大元帅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却只是摇头,没有说什么……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情形很有点鬼头计算机,像是……有什么隐瞒……"
  究竟事隔多年,而且当时陶启泉根本不相信元首的话,所以实在情形如何,陶启泉也不记得很清楚了。
  这种陈件往事,我不知道蓝丝为什么要追究到底,只见她像是事情已到了紧要关头一样,又问:"在这件事情之后,他是不是忽然不见了好多天?"
  陶启泉神情更是惊疑不定:"你怎么知道的,那时候你――"
  陶启泉说到这里,用力插了摇头,说不下。因为那时候蓝丝根本还没有出世,当然不可能在场。
  然而游丝的每个问题,却又都问中了要害,这实在令人惊讶。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蓝丝身上。
  只见蓝丝目光并不集中,像是正望向极遥远的地方,而且她的神情也很复杂,好象惊喜交集,和原来的那种极度焦急又有所不同,看来她心中另有所思。
  当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喃喃地道:"传说……传说……那个传说……"
  她一连说了好几次"传说",听得人更是莫名其妙,人类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千万个传说,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哪一个。
  各人之中,只有白素,若有所思,来到蓝丝面前,沉声道:"传说?那个……发达传说?"
  蓝丝抬眼向白素望着:"那个传说,表姐你也听说过?"
  听到这里,我实不忍不住想弄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我一张口,还没有出声,白素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知道我要干什么,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打扰。
  白素她接着回答蓝丝的问题:"是的,很小的时候,听大人说起过。说传说说,有一个地方,如果能够进去,又能够带一样东西出来,就可以达成一个愿望――"
  蓝丝和白素接下来的对话,是更详细地互相说着她们听到过的那个传说的内容――这些内容,我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已经叙述过,这里当然不再重复。
  我相信当时陶启泉和水荭两人,在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之后,心中和我一样,都感到了难以相信像,也不相信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相信这样的传说,而不不相信这样的传说竟然真在生活中成为事实。
  等到由素和蓝丝的对话告一段落,我首先道:"照你们的说法,元首到过传说中的那个地方,而且带了一样东西出来,而他的愿望就是要当国家元首,所以他的愿望达成了之后,他就成了国家元首?"
  我的话听得有些累赘,那是因为我当时思绪还很紊乱的缘故。
  不过我的问题,白素和蓝丝都可以听得懂。这时候,我看出白素对于这个传说真的能够在生活中出现,也很有疑问,因为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蓝丝却是深信不疑,她很肯定地道:"正是如此!他到过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蓝丝才说到这里,陶启泉比我容易相信那传说,是由于他几十年来,一直认定元首是一个超级大蠢人,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蠢何以能够无惊无险当国家元首,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所以自然而然接受了传说的全部内容。
  当时我打了一个颤,道:"蚊子也算是一样东西?"
  蓝丝道:"应该也算――只要是那地方的东西就算。"
  白素想了一想:"从那地方带任何东西出夹,一定极其困难。可以想象,那只蚊子正在叮咬他的时候,给他拍死,却又留在他和身上,所以才避过了检查,带了出来。"
  水荭在这时候问了一个我正想问的问题:"他是怎么知道传说中的那个地方在何处的?"
  陶启泉回答了水荭的问题:"当然是大元帅告诉他的――原来他真的遇到过大元帅!这家伙,他竟然瞒着我,一直没有把他知道了传说的秘密向我透露。"
  水荭又用双臂围住了陶启泉,腻声道:"他不能告诉你――对你说了,他这个元首就当不成了。你也别怪他,他当元首那么多年,你说什么,他听什么,换了别人,哪能这样!他给你帮助,比你自己来当元首更好!"
  水荭的分析入情入理,简单明了,不但陶启泉大是叹服,连我和白素也喝了一声采。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样说来,那位大元帅也是对过那地方的了?不然他也当不上大元帅。可是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这问题听来虽然有点笨,不过也不容易回答。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又是极度的秘密,当然无从查考了。"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里,好象已经从一团迷雾之中,看到了一股光芒,可是我的思绪依然十分紊乱,许多疑问纠结在一起,连先解决哪一个都不容易找出来。
  我一面想,一面先问最急迫的问题:"就算元首早年曾经到过传说中的那个地方,因此而当了元首,也不能解决目前的一些谜团――他为什么会失踪?侍卫长何以自杀?他如何能够忽然出现忽然不见……许多问题,还是无法解决。还有,温宝裕也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难道也是到传说中那地方去了?"
  我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蓝丝沉声道:"我只可以推测小宝多半是到那地方去了。"
  我盯着问:"何以见得?"
  蓝丝的回答很玄――还是根据那个传说而来。
  她道:"那个传说,说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只说了一句,我就忍不住打岔:"你自己听听刚才你所说的话,象话吗?"
  "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样的话听起来确然敝扭之至,所以我才如此质问。
  蓝丝却瞪了我一眼:"传说就是那么的,我怎么知道像不象话!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是那样。也正是因为不知道那地方在什么地方,所以小宝到了那地方,我才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经她这样一解释,我倒有些明白什么叫作"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意思就是"那地方在我们概念中有地方存在的地方。"
  这样的理解,是不是更叫人胡涂?
  或者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说:"那地方不属于任何地方。
  更胡涂了?确然给人这样的感觉――因为情形超越了人类的知道范围之外,甚至于超越了人类的感觉范围之外。这样的情形,想用人类现有的语言文字来表达,当然困难之至,会有越说越胡涂的情形出现。
  不过我还是要努力把情形尽可能说清楚些。
  我的理解是:"那地方,具体些说,不在地球上。"
  那地方非但不在地球上,也不在其它的星体上,如果是在其它星体,就算远在亿万光年之外,也有一个地方在,就不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虚无飘渺,无可捉摸。用最浅显的话来说,那应该是属于另一个空间,这才符合"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说法。
  那时候除了蓝丝之外,其余人都努力在设法使自己理解这句话的含认――我相信蓝丝其实也并不完全了解,只是她对传说毫无保留地相信,所以就算不了解,她也可以全盘接受。
  而且那地方超越了她的感觉范围,对她来说,当然更是"不知道什么地方"之至。
  我先把我想到的提了出来,水荭首先表示同意:"一定是那样!那是一个在概念以外的地方。"
  陶启泉感到迷惑:"说来说去,究竟那地方在什么地方?"
  水荭的想象力和理解能力显然超越陶启泉,她道:"你不必,也不能追究那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不必、不能问那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总之,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只要有这样的认识就可以。"
  水荭的这几句话,听得陶启泉双手高举,表示投降。
  我和白素却大力鼓掌,因为她说得很是透彻――只有在观念上认识了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切才能继续讨论下去。要不然老是追究那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就什么也不能进一步讨论了。
  那时候我和白素虽然同意水荭的说法,可是包括水荭本身在内,也只是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但不知道实际上的情形究竟如何,连进一步地设想,也无法做。
  后来事态的发展,竟然和我们那时候的原始设想完全符合,当初也没有想到。事后别人如何不清楚,至少我自己,绝不妄自菲薄,感到很是自豪。
  水荭的说法,蓝丝更是接受,她道:"本来就是那样!"
  她说着,望了我一眼,因为是我首先说她的话不象话的。
  我只好苦笑――我还是认为这句话不象话,既然这句话所要表达的超越了人类知识范围,那"不象话"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挥了挥手:"我们现在算是有了一个开头,而且也建立了一个概念――那都是理论上的事情,应该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
  实际问题,就是元首和温宝裕现在究竟怎么样――他们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之中?不有没危险?最重要的是:如何使他们从那地方回来?
  大家有大约三分钟左右的沉默,然后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都集中在白素的身上。
  大家都有了相同的认识,由此而产生出来的推想,当然大同小异,没有必要每个人都说一遍,只要听一个最有分析能力的人发表意见就可以。
  而当时在场的人之中,白素是众望所归,所以大家的目光才会集中到她的身上。
  白素也不客气,想了一想,就说出了她的推论。
  白素的推论从很久以前开始。
  若干年以前,一个小地方的警察,偶然救了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就把一个传说告诉了他,并且把如何到达那地方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于是这个警察,就到了传说中的那地方,成功的带了一样东西(一只蚊子)出来,他的愿望很大――要当国家元首。
  结果他的愿望实现,他真的登上了国家元首的宝座。
  尽管在若干人眼中,又或许他真是一个蠢人,可是他既然有那个传说作后盾,他这个国家元首也就当得一帆风顺。而且还有陶启泉这样的的大财阀是他从小的相识,人家以为他们合作无间,再也想不其中另有曲折。
  元首当了元首之后,自然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这个元首是怎么来的,所以他一直随身带着那只蚊子。他至少有一次或者两次几乎忍不住要向他心目中最好的朋友陶启泉透露这个大秘密。但总算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不聪明,可是也知道如果一说出来,他这个元首就当不成了。
  由于他有这样的一个大秘密,所以他的行为不免有些古怪。例如这个别馆的书房,他往往一个人在书房好久,也没有知道他在干什么。
  书房后国围墙外的壕沟中,通电的防卫设备,电源开关只掌握在他自己一个人手中,也是他的怪行为之一。
  白素还特别强调,元首的行为一定还有很多,办是因为他掩饰得好,所以才没有引起注意。白素又指出,元首的怪行为,应该全和那个传说有关。
  当白素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顿了一顿,用眼色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都没有出声。
  我们都很同意白素的说法,元首有怪行为,而怪行为和他的传说有关。可是具体情形如何,都无法设想。
  白素表示她目前也无法想象。不过她作了一个假设:"一直到最近,事情一定有了变化。"
  是什么样的变化,具体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当年的愿望有了期限,譬如说,当四十年元首之类。那就有可能他当元首的期限已经快到了。
  又或者,甚至于是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总之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很明白。这也许就是他突然紧急召见总司令等四人的缘故。
  他准备向总司令他们交代些什么,不得而知,因为四人并没有见到他,他一人在书房时,变故已经发生。
  是什么样的变故,当然无尖确知,可是变故的过程,却叫以略作猜测。
  过程的第一步,是元首离开了书房――或许他是自动离去的,也或许是有外来力量强迫他离去。离去的方式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关闭了电源,翻过围墙,通过壕沟离去;另一个是他突然之间从书房到了传说中的那地方。
  由于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所以到达那地方的方式,也应该难以想象,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白素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举了一个例子,他可能先发生变形,才进入那地方。
  各人听了都为之愕然,不明白白素何以举了这样一个怪异的例子。
  白素也没有立刻解释,继续她的推论。
  她假设,在总司令等四人来到别论的时候,元首已经离去,四人等不到召见,要破门而入,侍卫长一个人先进书房,有可能恰好遇上元首回来――他如果在离去的时候,曾经变形,那么回来的时候,也必然有变形的过程。
  这过程可能恐怖之至,也不可能怪异莫名,总之超越了人所能想象的程度。所以才造成了侍卫长的自杀。
  等白素说到这里,我们才明白白素之所以举这样的一个例子,是想说明元首在离开和回来的时候,都有非常的景像产生。
  白素继续发表她的推测,她认为元首可能自己可以控制来去,也可能自己已经不能控制,总之造成的现象是:他忽然离开书房,忽然又回来。
  当总司令等四人等候他召见的时候,他离开了书房。
  在侍卫长打开书房门的时候,他恰好回来。
  等到总司令等四人也涌进书房时,他又不在书房。
  而在温宝裕闯进书房之际,相信元首又回到了书房之中。
  白素推测元首忽来忽去,听来很玄,而且也不知道他何以有这个能力,像是根据很弱。
  可是无论再怎么想,也难以再作出另一种推测。而且也只有白素的那种设想,才能够解释一些疑团。
  所以当白素略停了一停,征求大家的意见时,虽然对白素的设想不是全部同意,可是也没有异议。
  白素接下来叹了一口气:"现在到了事情的最主要部分了。"
  事情的最主要部分,当然是假设中温宝裕见到了元首,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素一把这一点提出来,我就急道:"元首告诉宝裕那个传说,而且把去那地方的法子告诉了温宝裕,所以温宝裕到那地方去了。"
  蓝丝摇头:"在时间上来不及――要把那传说的来龙去脉说明白,至少要五分钟,而当时我们一知道温宝裕进了书房,立刻赶到,其时间很短,无法说得明白。"
  蓝丝的话相当重要,因为温宝裕如果不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不至于会说也不说一声,就和蓝丝分开,自己到那地方去。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又进一步想到,就算温宝裕明白了一切,就算那地方对温宝裕有强烈的吸引力,他非去不可,他也不会不告而别,令蓝丝担心。
  所以温宝裕离开书房,并非出于自愿。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蓝丝抿着嘴不出声,白素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事出紧急,他根本来不及任何考虑,就离开了书房,他不是不想和蓝丝说,而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蓝丝苦笑:"若是没有这个机会,那时的情形一定危急无比,凶险莫名,小宝他……"
  她说到这里,又大是忧心。
  白素道:"未心一定危急凶险,更有可能事情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机会去想。"
  蓝丝用询问的眼光望向白素。白素:"刚才曾经假设元首的行动不能自主,又假设他在来去之际会有变形的情形发生。那就可以设想,温宝裕进了书房,看到元首坐在书桌后面,他自然奇怪之极,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和元首进行了若干谈话,而忽然之间元首开始变形――譬如说,他突然身子的一半到了那地方,一半还留在书房,这情形当然怪异到了极点,想一想小宝在这种情形下,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连对温宝裕不是很熟悉的水荭也知道如何回答。
  这种怪异之极的现象,能够使普通人神经错乱,像侍卫长就会受不了而自杀。可是温宝裕天不怕地不怕,他看到了这种情形,毫无疑问,一定会扑上去抓住那还留在书房的一半身子。
  在这种情形下,他就有可能被元首带到那地方去,而他根本没有机会把事情告诉蓝丝。
  到目前为止,这一切,当然全是假设。可是这个假设,却可以构成画画,使人可以推测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废立
 
  而且根据这个画面所作的推测,都可以接受。
  在我以往的经历中,在这样情形下所作的假设,和后来真相大白之后的事实相比较,相去不会太远。有很多经历,都是根据假设,一步一步推论,才终于使事情水落石出的。
  这就揭开谜团的最好办法,不可以空口说白话视之。
  当时白素这个假设,就令得蓝丝"啊"地一声,很有释然的神情――是然她本来虽然焦急于温宝裕的失踪,可是也很怪温宝裕以边一点信息都不留下来。白素的话,就解开了她的心结。
  她还进一步想到,如果元首曾经几次来回,那么他就大有可能再度忽然出现,就算他不能把温宝裕带回来,至少也可以使事情的经过真相大白。
  所以蓝丝靠在白素身边,神情看来平稳了很多,甚至于可以说笑:"不知道小宝能不能在那地方带一样东西来,又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她这样说,当然未太乐观了些,我道:"我们不能只是等着元首再度出现。总要有些行动才是。"
  我这句话,却得不到回响,大家都不出声。
  陶启泉苦笑:"卫斯理,你再神通广大,现在也无法可施,连那地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何着手?"
  我瞪了他一眼:"如果每件事都那么容易着手,也不成为事件了!"
  陶启泉摊了摊手,没有再说什么。
  我虽然心中不服,可是也确然无从着手。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仿佛在迷雾之中,前进了一程,可是仍然在迷雾里,而且一点也看不出可以走出来的迹象,可以说和原地踏步并无不同。
  在这种时候,心绪最是烦闷。我向白素望去,白素缓缓摇了摇头,表示她和我一样,一筹莫展,无法可施。
  刚才她曾经在书桌和书房各处找寻线索,可是并无所获。这个书房其实不能算是书房,相信元首从来也没有在这里看过什么书,书架上的书,全是簇新的。
  元首喜欢躲在这个书房里玩电子游戏机,那只怕是他这个蠢人的本性,可以想像虽然他达到了望,当了国家元首,可是他肯定不能在元首的生活中感到任何快乐。
  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如此。对元首来说,在开始的时候对许也是如此。不过等到新鲜感一过,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各种各样的烦恼。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硬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困扰的程度可想而知。
  偏偏这又是他许下的愿望,无法改变――如果他不想再当国家元首,那又是只外一个愿望了。而那地方只能给他一个愿望,所以他只好一直把这个国家元首当下去,怎么摔也摔不掉,不论他感到如何痛苦,都只好继续。
  这种情形,可算是黑色幽默之至。难怪他喜欢躲在书房玩电子游戏――也就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轻轻松松做回他自己,不用穿戴沉重的大袍大甲演戏。
  我想到这里,感到元首这个人的遭遇,简直充满了喜剧性,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各人都很讶异地望着我,我问蓝丝:"这传说是从哪里来的?"
  蓝丝摇头:"传说就是传说,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谁知道从哪里来?"
  我道:"传说中有没有可以取消已经达成的愿望的方法?"
  蓝丝睁大了眼,一时之间不明白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道:"譬如说当厌了元首,不想当了,可不可以?"
  蓝丝想了一会,摇头:"我不知道,传说……我听过很多遍,没有听说过有人达到了愿望之后又想取消的。"
  陶启泉一拍书桌,他明白了我的想法,他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当元首了?"
  我点头:"我相信他这个人,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大概是在小地方当警察局长的时候,那是他的才能所能负担的最高职位。再向上升,超过了他的负荷能力,他就会产生痛苦。位置越高,痛苦越甚,到了元首这个地位,痛苦也就到了顶点。"
  陶启泉听我说到这里,突然也发出了轰笑声――因为情形对元首来说,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可是对分来说,却极之可笑。
  陶启泉笑了一会,才道:"真要命!那地方是由什么力量主持?竟然如此恶作剧!"
  白素接着道:"那地方由什么人,或是什么力量主持,是事情的主要关键。"
  白素的话当然有理,可是大家听了之后,只是苦笑。
  因为还是那句话,连那地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一切进一步的探索都变得不可能。
  我伸手轻轻拍打额头:"还是要彻底在书房搜索一番――如果元首和那地方还有一定的联系、或者他对于有关那地方的记忆,其线索一定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躲避现实压力的天地。"
  白素表示同意,和水荭、蓝丝立刻开始行动。
  陶启泉视红不离水荭,仿佛水荭的每个行动,在他眼中全都赏心悦目,美妙无比。
  我来回踱步,走到门口,根本没有目的,只是无聊,顺手拉开了门,却见门外有四个人。由于我是突然打开了门,因而吓了一大跳。那四人正是总司令、参谋长和两位部长。
  只见他们神情紧张焦急,不但满头大汗,而且连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们聚在门外,其实书房有什么动静,他们根本无法知道。只不过因为他们太想知道书房里的情形,所以才挤在门口。
  我一看到这种情形,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方法。
  我陡然有了主意,立刻重重把门关上,不理会门外的那四个人。我上的动作显示我心中的兴奋,引得各人都向我望来。我挥着手,大声道:"我想到了一个可以令元首出现的方法!"
  各人都不出声,等我进一步说下去。
  我道:"我们都同意那地方有神奇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顿了一顿,看各人的反应,大家还是不出声,不过也没有人反对。
  我继续道:"那地方的力量,已经定了元首当元首,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我又顿了一顿,陶启泉大声道:"你的方法究竟是什么,请别转弯抹角!"
  我正想回答他,看到白素发出会心的微笑,我就向她道:"你来说。"
  明明是我想到的方法,现在却要白素来说,这令得陶启泉大为奇怪。不过他身边的水荭却立刻想到了缘故,道:"卫夫人真了不起,怎么就想到了卫先生的妙计!"
  我笑道:"若是你也想到了,就请你说。"
  我以为我想到的方法,只是白素立刻可以料得到,水荭未必能够想象。可是我实在太小看她了,她微笑着道:"在那样情形下,如果我们使元首当不成元首――挑战那地方的力量,那地方为了维持元首许下的愿望,就要维持他元首的地位,就会让他出现。"
  她的话,正是我所想的,所以我立刻鼓掌。
  白素和蓝丝也鼓掌――她们鼓掌是为了表示我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可行。
  陶启泉却皱着眉:"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水荭笑着道:"很简单,如果另外立一个元首,那么元首就不再是元首了――这种情形违背了那地方的承诺,那地方一定要使元首出现,继续他们的承诺。"
  我接着道:"只要元首一出现,问题就至少解决了一半。"
  陶启泉当然已经完全明白这个方法的内容,可是他用心打结,并不出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是不是另立元首有困难?"
  陶启泉苦笑:"要是他今天死了,那就一点困难也没有!"
  我当知道陶启泉的为难之处――要更换一个国家元首,究竟和更换一个部门的主管不同,不但要进行许多手续,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套理由来自欺欺人,让事情在门面上过得去。元首如果不是已经死亡,总要找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废立的理由才是。
  虽然一千多年之前,就有"莫须有"这样的例子,但时至今日,人类文明进步了许多,不能再这样一笔带过,要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陶启泉为难的就是这一点。
  我虽然明白,可是却并不表现出来,因为这是使元首现身的唯一机会,再困难,也要逼陶启泉立刻进行。
  所以我冷冷地道:"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撤换他吗?为什么要等他死亡?"
  陶启泉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道:"总要找一个他不再适宜当元首的原因。"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想到了这一点,实在没有令人发笑的理由,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面笑一面道:"最近不是有很多街头示威游行吗?就说他同情示威群众好了――这已经足够构成他下台的理由,是有先例可接的!"
  陶启泉瞪了我一眼:"开什么玩笑!"
  我道:"总之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也只有你才能办得成。"
  陶启泉自言自语:"先宣布他失踪的消息,然后就由国会决定代理元首的人选――"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们几个人已经一起叫了起来:"那不行!"
  我紧接着又道:"多了一个代理元首,他还是元首,那地方的承诺没有起变化,一切全是白做,他也可以不现身――一定要它出来保住他元首的位置才行。"
  陶启泉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过了一会,道:"叫个面那四个人进来。"
  我立刻打开了门,向外面四个惶恐不安的人,招了托手。四人走了进来,陶启泉示意他们和他一起,从玻璃门走出去,到了花园之中。
  他们在花园中交头接耳,由于陶启泉出去的时候,关上了玻璃门,所以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也可想而知是在商量如何更换元首的事。
  这种政治上的幕后交易,毫无例外的�a脏,中听也罢。
  只见五个人神色凝重,过了一会,总司令忽然大有喜色看来像是已经定了由他来接任元首。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们分成了三部分,各做各的事。
  陶启泉忙着在幕后策划新元首上台的事,水救自然和他在一起。第二天就有了"元首神经失常的消息,也同时有了拥护总司令当元首的舆论。"
  这自然都是陶启泉和几个大财团已经取得了协议,大家齐心协必准备新元首登场。
  蓝丝在做的事情,是集中了她本派的高级降头师,又不知道许了当地降头师什么好处,使得当地的降头师也都来帮助她。
  一时之间,别馆之中,各色各样降头师云集,至少有三十多个,每个大师造型都不相同,大多数都怪异莫名,匪夷所思,看了令人终生难忘。怪异电影的造型应该参加这种场台,才可以知道他们在电影中设计的怪异人物,造型是多么贪乏和没有想象力。
  所有的降头师都集中在书房外面的花园里,各自施展他们的法力,目的是要找出温宝裕的下落来。
  其中有一个最怪异的降头师,是一个全身碧绿的人,可以看得出他全身赤裸。身上碧绿的颜色,在太阳下面,看来闪闪发光,像是蝴蝶翼上细波折鳞片一样。
  他头顶上显然没有头发,也是同样的一片碧绿。只有眼睛很白,才是人的颜色。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怪人,我当然立刻联想到外星人。虽然他的外形和地球人一样,不像我以前见过的"红人"那样可怕,可是他身上的颜色实在太令人吃惊――碧绿来来是一种很美丽的颜色,然而当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这种颜色的时候其诡异和恐怖的,也无以复加。
  这个怪人,即使是在一群古怪无比的降头师中,也是一个极其突出的人物――我注意到其它的降头师都不敢和他接近,甚至于连偶然看到了他一眼,也立刻转过头去。
  他却偏偏站在花园的正中央,所以形成在他身边五公尺的范围内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他孤零零地站着,更是奇特。
  我看得奇怪之至,正想设法把蓝丝叫来,问一问这个碧绿怪人的究竟,已经看到蓝丝向那怪人走。
  当蓝丝走到那怪人身前之际,所有的降头师都散了开来,尽管靠近花园的围墙。
  这种情形,分明表示这个怪人是一个危险人物――而且不是普通程度的危险,而是极度危险。
  因为在花园中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神通广大的降头师,连他们都感到害怕,要退避三舍,这怪人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在这样情形下,我很替蓝丝担心。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见她也神情疑惑,显然她就算见多识广,她不知道那怪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只见蓝丝在那怪人身前两三步处站定,这种距离,和正常两人之间要交谈的距离远得多,由此可知蓝丝对这个怪人,收中也大有忌惮。
  而那怪人还是向蓝丝略挥了挥手,示意蓝丝后退,蓝丝立刻后退了三步,离开那怪人至少有六公尺距离。
  那怪人又做了一个手势,我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蓝丝取出一样东西来,放在自己的脚下,然后竟然又同志次后退了三步。
  蓝丝放在草地上的东西,我看得分明,是一个项链的坠子――可以打开放相片的那种。而这时坠子正打开着,可以看到其中的照相是温宝裕。
  这时候我有点明白了,向白素道:"这位绿的仁兄,原来是找人专家!"
  目前我看到的情形,就像是要受过训练的大要去找人之前,先让它闻一闻失踪者的东西一样。
  可是那怪人却不去看地上的照片,只是略抬了抬手指。就在那一�x间,怪事就发生了――虽然比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最开始时的怪现象,只好算是小儿科,不过才一看,也感到前所未见,怪异莫名。
  随着那怪人手指略动,只见一股绿线自怪人指尖激射而出,其快无比,一下了就射在温宝裕照片上。那股绿线,至多只有头发般粗细,却笔也似直,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碧绿的光芒,竟像是那怪人的手指可以随意地放出激光光线一样!
  这种景像,已经看得我目瞪口呆,那股光芒在温宝裕的照片上停留了几秒钟,就缩了回。紧接着,只见那怪人双臂向上一振,突然之间,在他身上,起了一大团碧绿的浓雾,那团浓雾把他整个人全部包住,看起来只见一个直径约有两公尺的绿色圆球。那团绿色的浓雾,看起来翻翻滚滚,灵动无比,像是活物一样。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名堂。那四浓雾忽然涨大了一倍,又忽然缩小,在它涨大的时候,可以依稀看得出它是由无数细小的粒子组成,和普通的浓雾相同,只不过它那亿万粒子全都绿得闪光。
  白素在这时候,突然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握住了我的手,沉声道:"是小虫!是无数小虫!"
  乍一听到她这样说,还真不容易明白是什么意思,要定了定神,又恰好是那团浓雾涨大的时候,这才依稀看到确然是许多许多很小很小的小飞虫,在不断绕着那怪人飞舞。
  那种颜色碧绿的小飞虫,每一只比针尖还小,这样的一大团,究竟有多少亿万,也无从估计。
  而我也知道了那怪人其实并不怪,他和普通人并无不同,之所以他看起来他身碧绿,是因为有无数碧绿飞虫布满在他的身上之故。
  那一团小飞虫涨大缩小了几次,奇景再现,只见几百股碧绿的细线,突然从大团中电射而出,四面八方,射向空中,越射越远,却始终笔直,一如激光,直到看不见尽头。
  随着那些"激光"的远射,那一大团"浓雾"也渐渐稀薄,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激光"是由小飞虫一个接一个飞出去级成的。
  那些小飞虫排成直线,射向天际,去势快绝,转眼之间只见阳光之下数百点绿光一闪,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看那怪人时,怪人身上的小飞虫一个也没剩下,他也就一点都不怪了。只见其人瘦小干枯,胸前肋骨根根凸出,像是千年干尸一般,他身上确然没有穿衣服,只在下身围了一块布片。
  蓝丝在这时候走到他的身前,神情充满了殷切盼望,像是这个怪人有力、法把温宝裕找回来一样。
  刚才的情景看得我和白素屏住了气息,直到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白素由衷地道:"真是叹为观止――那些小飞虫,是不是有找人的功能?"
  我道:"我要问蓝丝才行,这怪人多半也是降头师,世界上身怀异能的人真多。"
  白素缓缓的摇头:"我看这些小飞虫,也我法找到温宝裕――如果温宝裕到了那地方,那地方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小飞虫本领再大,也会无功而还。"
  我皱着眉,没有出声。整件事最不可思议之处,就是在"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句话。
  要是对这句话能够作出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事情就会比较明朗。所以我和白素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就集中精神,希望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所谓"接下来的时间"具体来说,是五天五夜。
  在这五天五夜中,蓝丝和所有降头师没有离开过花园。那些降头师在花园中各显神通,其动作和身上附属的种种活物之怪异,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如果视线投向他们,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思索。
  所以我和白素尽管不去看他们――反正就算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们不眠不休,彻夜活动,一点也不假,其中有好几个人身上会发光,而且所发的光芒颜色不同,有的暗红,有的惨绿。光芒的活动状态也各有所异,有的不断闪烁,有的像是一团火,有的凝聚不动。怪异之处,莫可名状!
  所以在这五天五夜之中,至少我能够集中精神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当然也想不出什么来。
  白素比我有自制力,有时候我看到的奇景实在太怪异,忍不住大呼小叫,叫她也来看,她至多望上了一眼,更多的时候,根本不加理睬。
  所以在这五天五夜中,和陶启泉联络的责任,也由我处理。
  陶启泉本人没有出现,可是每天都有好几次联络,报告废立元首进行状态。
  据他第五天的报告,说是再有两天,国会就可以召天紧急大会,决定更换元首了。
  几十名降头师的方法是玄学范畴内的行为,而陶启泉采用的是现实政治范畴内的行为。目的都是要使失踪了的元首和温宝裕再出现。
  而我和白素采用的方法,是想用假设来突破谜团。
  在陶启泉那个电话之后,白素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作了上千个假设,可是始终抓不到中心!"
  我早已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家说有'三十三天',佛家说有'三千大千世界',这异度空间究竟有多少,谁也说不上来,那地方必然是无数异度空间中的一个。异度空间是最难以想象的一种现象,明知道它的存在,可是却无法知道它存在于何处,和以什么方式存在,这情形和那地方一样。"
  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我又补充:"整个宇宙之大,已经大到不可思议,几十光年的距离,还是在宇宙的范围之内。可是任何一个异度空间,就超了宇宙的范围,属于另一种存在了。"
  我越说越感到悲:"如果温宝裕是迷失在异度空间之中,那情形真是糟糕之至――比原振侠先生的迷失还是糟糕,因为原震侠医生始终还在宇宙之中,可是异度空间却不知道在哪里!"
  我以为我这番话已经把事情分析得清楚了,可是白素摇头:"元首和温宝裕不一定进入异度空间――你根据什么如此肯定?"
  我想也不想:"根据蓝丝对温室裕失去了感觉。"
  白素先低声重复了一遍:"蓝丝的感觉。"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我感到蓝丝,误会了我们的设想。"
  一时之间我不明白白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白素又道:"还有那个传说也误导了我们。"
  我知道这两点是白素经过长时间考虑的结果,可是我实在不是很明白,我摊了手:"乞道其详。"
  白素:"首先那个传说,肯定了有一处地方,于是先人为主,不论作什么假设,都从那地方开始。而没有想到,传说始终是传说,所有传说都和事实有很大的距离,正因为受了'那地方'的影响,所以才难以作任何假设。"
  我还是不明白:"依你所说,应该怎么样理解这个传说?"
  白素显然早已想过这样问题,所以她立刻道:"我想,不一定要到一处指定的地方去,而是在某种情形下,和某种力量有了接触,就可以达成愿望。"
  我不禁苦笑――白素这样说,还是充满了未知数,甚至于比传说中那地方更虚无飘涉。
  我吸了一口气:"可是有两个人不见了,他们总是到了某一个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地方。"
  白素眉心打结,她对自己的设想,还是没有很具体的内容,所以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话才好。
 
九、想起宇宙黑洞
 
  白素挥了挥手,不理这个问题,说她认为人们受到了第二个误导:"蓝兰对温宝裕没有了感觉,井不代表温宝裕到了很远的地方,或是进了异度空间。有很多情形,可以使蓝丝对温宝裕失去了感觉。蓝丝对温宝裕的感觉,来自降头术,其具体内容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我想主要还是她对温宝裕脑部活动产生的能量有特殊的敏感,或者是对温宝裕身体活动所产生的生物电,有超强的接收力所致。"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我点头表示同意她这样的说法。
  白素继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有一种力量隔断从温宝裕身上产生的能量,就算温宝裕在很近的地方,蓝丝也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白素的这一个假设,大有意思,而且和她第一个假设结合起来,也比较容易明白。
  整假设是:"一种力量使蓝丝失去了对温宝裕的感觉,温宝裕不一定到了传说中的地方。这就有了突破――由于蓝丝没有了感觉,所以才令得事情变得十分严重。不知道温宝裕到了何处,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传说中的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地方,于是钻进了牛角尖,再也转不了弯。"
  如今白素作出了这样的假设,温宝裕就不一定到了传说中的地方,他可能就中近处,甚至于就在别论之中,只不过是蓝丝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罢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禁了起来,失声道:"温宝裕失踪之后,根本没有人想到就近找一找!"
  白素点头:"是。所有的寻找过程,都以蓝丝的感觉为依据――蓝丝没有了感觉,人人都以为温宝裕不知道到什么不可测的地方去了。我们也是一直如此想的。"
  那时候我们正在书房之中,得到白素这样说,我自然而然四面看了一下――因为温宝裕就在书房之中,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我性子急,已经走向门口:"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先在别馆里找一找。"
  白素看到我这种情形,有点无可奈何地笑:"我并不是说温宝裕在附近,而且说有这个可能。"
  我道:"有这个可能,就应该用行动去证明。"
  白素没有反对我这个提议,她只是补充了一点:"如果这个可能不存在,行动也就没有处。"
  我向花园指了一指:"那么多降头师的行动,也不见得都有用,不然早已把元首和温宝裕找出来了。"
  当我指向花园的时候,我自然留意那个放出亿万小飞虫的怪人,在这五天五夜中,他一直坐在花园中心,那些小飞虫也没有回来。我曾经约略计算过,那些小飞也飞行的速度如此之高,估计时速在三百公里左右,五天五夜可以飞出上万公里,搜寻的范围之广,可想而知。
  白素同意了我的说法,她道:"好,我们分头进行。"
  我打开了书房门,先把别馆的主管打了来。
  那主管人别馆中发生了这样重大的意外之后,被总司令派人软禁在他的办公室之中,两个侍卫把他带到我们面前,他的身子还不住在发抖。
  我一看那主管年纪很老,没有九十,也在八十以上。别馆意然任用那样的一个老人作为主管,也算是一桩怪事。
  主管一见我们,就颤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素安慰他:"你别紧张,没有人会怪你什么。请问你在别馆多久了?"
  主管抬起手――他的手抖得厉害,他实在已经老得不适合再做任何工作了。不过白素的这个问题却使他很兴奋,他手尽管发抖,还是成功的伸出了五个手指:"五十年了!从元帅建了这屋之后,我就进来了。"
  我心中陡然一动,疾声追问:"元帅?哪个元帅?"
  主管挺了挺胸:"我们国家只有一位元帅?"
  接着他用很恭敬的声音说出了这个元帅的名字。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当然那个元帅,就是元首当小警察时遇到的那位。我们曾经测元首是从那个元帅处,知道有发达传说,知道传说中那地方有神奇的力量,从而到了那地方,就此成为元首的。
  元首把原来属于元帅的屋子当成别馆,由此可知我们的推测,接近事实。
  主管又道:"这屋子是元帅的住所,屋子一起好,我就进来了。元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记得,他穿着警察的制服,看到,还向我行敬礼呢!"
  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可以从主管身上发掘出许多隐秘来。
  我过去扶他:"请进书房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主管一面进来,一面不伸摇头,而目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又是兴奋,又是感慨。
  我们还没有发问,他就已经不胜感慨地道:"现在可以进书房的人多了,以前元帅住在这里的时候,连我也没有进来过。"
  我试探着问:"元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进入书房?"
  主管道:"是,那次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元帅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一个小警察,而且立刻把他带进了书房,过了好久才又亲自送他出来。"
  白素问了一句:"过了多久?"
  主管却答不上来,犹豫了片刻,才道:"总之很久,我记不清楚了……可能是从早上到天黑……元帅经常长时间在书房不出来,我们都习惯了。"
  听得主管那样说,我立刻想到,元首也有独处书房的习惯,看来并非偶然,这个书房一定大有古怪之处。
  说话之间,主管已经进了书房,他在书房里东张西望,样子十分好奇。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作为别馆的主管,难道他竟然没有进入过这个书房?
  不等我发问,主管已经回答了我的疑问,他喃喃自语:"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我终于有机会可以进入书房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问我和白素:"元首是不是有了意不再掌权?"
  我更是奇怪:"你从哪一点得到这个推论?"
  主管很是感叹:"元首和以前的主人元帅一样,对书房紧张之极,绝不容许人进,甚至于自己打扫。就算总司令他们进书房,也心然由他亲自开门,而且次数也极少。现在连我都可以进入书房,但我想多半是换了主人,不知道新人会不会像以前两位主人那样,把书房当作禁地。"
  主管已经很老,老人家说话未免有点罗嗦,可是这时候主管的话却使我想到了相当重要的一点,我脱口道:"如果新主人不是通过发达传说而来的,他就不会把书房当作禁地。"
  主管当然听不懂我的话,他疑惑地望着我,我不会理会他,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
  我从主管的话中得到的灵感是:"元首和元帅之所以对书房如些紧张,把它当作禁地,就是因为他们的地位是来自那个传说之故。
  根据这一点,进一步推论,就可以假设这个书房和传说有密切的关系。
  而且还有别的证明可以支持这个假设――元首在书房不见,温宝裕在书房不见,以及假定侍卫长是在书房之中看到了可怕的情景才自杀等等。
  所以我们根本不必在"附近"找失踪的人,就在这书房中寻找就可以了――至少失踪者的线索,必然是在这个古怪的书房之中。
  想到这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就在这时,主管忽然惊呼,原来他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外面花园有许多降头师在。普通人见到降头师都会产生恐惧感,何况外面有那么多降头师在。
  所以他连连后退,退出了书房。我趁机走过去把门关上,对他道:"再有事请教时,会再打扰。"关上门,我背靠门站着:"立刻开始!我们已经浪费了五天五夜!"
  白素的神情迷惘:"不能说是浪费了时间――我一直在搜寻线索,只不过没有发现。我知道应该可以发现什么的,可是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相信白素所说的话,可是既然坚信在这里应该可以发现什么,而结果并无发现,那就有可能是我们的搜寻并不彻底。
  我扬了扬眉,还没有说话,白素就叹了一口气:"好,我们就从头再来一次。"
  在那一�x间,我几乎想放弃,因为白素既然说好已经搜寻过,那就实在没有多少可能有新的发现。
  白素不像我那样容易放弃,她立刻行动,开始用锐利的目光巡视。我思绪紊乱,甚至于不能决定该从哪里开始。
  我毫无目的地在书房到处走动,东翻翻,西摸摸,想有所发现,不过用这样的态度,当然不可能真的找到什么。
  这时候,白素在留意墙上挂的一些书和放大的照片。我也跟着她去看。
  我站在白素的身后,白素抬着头,在看一幅放得很大的照片。那照片约有一公民宽,八十公分高,用很精致的镜框镶着。镜框很粗,是直径约十公分的半圆柱形。
  书房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和油画。我已经在书房中五天五夜了,却从来也没有去注意那些书和照片,因为我们要找两个失踪的人,我不认为那些画和照片能够提供什么线索。
  这时候我看到白素在留意那照片,我也就用心看,一看之下,立刻发现这幅照片很是古怪。
  首先竟然不知道照片拍的是什么!
  我这所以第一个印象认为那是照片,是因为它的表面上有层闪光,像是经过了��光手续的照片之故。
  可是这时候仔细看去,又觉得那不像是照片,而像是精美的印刷品――有一种印刷品有强烈的闪光效果,甚至于看的角度不同,就可以产生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画面。
  这一幅东西(无以名之,只好称之为东西)就和这种闪光印刷品类似,不过闪光的效果极好。我站着不动,视线也没有变换角度,可是着久了,还是觉得画面变幻不定。
  我一发觉这一点,就发出了一下低呼声――我在这之前,当然也曾经看到过那幅东西,可是视线停留在上面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之一秒,所以看不出什么来。
  此时才觉得大不寻常。
  我问:"这是……照片……还是画?"
  白素却反问:"别管它照片还是画,它的内容是什么?"
  这正是我准备问的第二个问题――那幅东西颜色绚丽之至,而且各种颜色不断在流转变化,看是人眼花缭乱。
  看了好一会,我仍然无法回答白素的这个问题,因为我看不出这幅东西的内容是什么。安当然不是山水风景,也不是鱼鸟花卉,更不是人物肖像。
  当然有很多所谓"艺术品"叫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它的内容是什么,而且有很多派别,我也弄不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反正这一类东西都有一种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乱七八糟一堆颜色而已。
  当时我和白素所看的那幅东西,情形却还是糟糕。它不但是乱七八糟的一堆颜色,而巨还会闪光流动,实在是无以名之。一定要用文字来形容,也很困难,只好说它像是那种对它注视久了,就可以在视觉上形成立体幻像的那种立体来谜相仿。可是它闪光流动,看久了,仿佛有些立体的景像出现,可是根本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景像,它早已在视线中溜走,变出了另外一种情景来,简直无从捉摸。
  我甚至不知道注视了它有多久,只觉得越看越是胡涂,而且渐渐产生了一种十分长异的感觉。
  本来根本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干的,可是我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宇宙黑洞――这实在是毫无来由的事情,因为我也根本没有见这宇宙黑洞是什么样子,所以不明白何以会有这样的联想。
  我努力想找出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联想的原因,呆立着不动。却见白素伸手去触摸那幅东西的表面,然后又触摸画框,最后又手握住了画框,像是想把它取下来。
  我之所以把有关我们发现了这幅东西的经过情形,叙述得十分详细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幅东西在事件之中,重要无比,是整件事的关键之故。
  不过当时我们只觉得这幅东西怪异莫名,却还完全没有想到它是事件的关键。
  却说当时白素想把这幅东西取下来,可是她努力了一回,却没有成功。
  她转身向我望来,神情疑惑。
  我也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挂在墙上的画,就算再沉重,以白素的能力来说,也没有取不下来的道理。
  我暂且放下正在思索的问题,跨前一步,和白素一人一边,用力向上一抬,可是那幅东西却动也不动。
  我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就哑然大笑:"这幅东西后面多半是一个保险箱――很多人喜欢这样的装置。"
  白素摇头:"早两分钟,我也这样想,现在我却不认为如此,你要是不相信,且试试把它打开。"
  我花了大约十分钟,就不得不同意白素的说法――这幅东西不是用来掩饰镶在墙内的保险箱之用,因为根本找不到可以使它移动的方法,它是固定在墙上的。
  我道:"这幅东西大有古怪,把它撬下来,我看它的后面,恐怕古怪更多!"
  说着,我已经取出了随身所带的一柄匕首在画框旁边的墙上,敲了一下。却不料一下敲在墙上,发出了"铮"地一声响!
  那是金属撞击发出的声音!
  这幅墙,竟然是金属的,这真有点菲夷所思。
  我立刻用匕着的柄,在墙上各处敲打,没有多久就弄清楚并非整幅墙都是铜墙铁壁,只是在那幅东西周围,距离画框约五公分的范围,才有金属的声响。
  我和白素互望了好一会,我才吸了一口气:"古怪就在这幅东西的后面,找人来把整幅墙拆了,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在作崇。"
  耽搁了那么多天,才发现重要的线索竟然就在身边,其气恼可想而知。如果这时我手头有炸药的放一定第一时间把它引爆,以消心头之气!
  白素道:"我们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能乱来,因为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先让蓝丝来看看。"
  我点头表示同意,可是还是忍不住在墙上打了一拳,踢了一脚。白素走到玻璃门前,将门打开了些。叫蓝丝一声,我看到蓝丝向玻璃门走来,来到近前,看清了她的脸容,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她脸上岂止半分血色都没有,而且还隐隐泛着一股青气,看来令人心寒。
  她一进来,白素就立刻对她说了她对温宝裕没有感觉的几个可能,并不一定是温宝裕"不在了"。
  蓝丝显然很难接受白素的这种解释,她苦笑:"我不明白其它的假设,我只知道他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情形和他上次进入了一只盒子比较,还要糟糕。"
  白素进一步解释:"那是因为有一种力量,隔绝了你和他之间的联系。"
  蓝丝还是一副不明白的神情,白素也不再说什么,指着那幅东西:"用你所有的力量,去感觉这幅东西,看看它是什么。"
  蓝丝点了点头,先是定睛注视,然后又手去抚摸,只见她的神情越来越古怪,像是完全不能相信这是事实。
  她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而那种难以想象的神情,却越来越甚。最后她把前额贴在那幅东西上面,又过了一会,她连退三步,用惊异莫名的眼光望向我们。我连忙问:"你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感到了一些很怪的……东西?"
  蓝丝吸了一口气:"就算我有最怪的感觉,也不会比现在更感到奇怪。"
  一时之间我对蓝丝的话,难以理解。
  我正在想请她作进一步说明,白素已经道:"是不是你什么也感觉不到,所以才觉得奇怪无比?"
  蓝丝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明明可以看到它、可以摸到它、可以肯定它的存在,可是却就是无法感觉到它――在感觉上来说,它根本不存在,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陡然住口,然后有恍然大悟的神情,失声道:"莫非小宝现在的情形也是这样!"
  蓝丝的话,令我也突然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蓝丝对小宝没有了感觉,对这幅东西也没有感觉,由此可知,这幅东西和小宝之间一定有极大的关系。
  我又进一步想到,蓝丝对所有人或是东西的感觉,一定要先运用她本身的能量去探索,情形和实用科学上利用雷达波去探索相仿。
  如果她发出的能量,全部被一种力量吸收了去,不能反射回来,那么,她也就没有了感觉,情形就像雷达波射向没有任何东西阻隔的空际一样,没有反射,就探索不到任何东西。
  也就在这时,我突然明白何以我刚才会把这幅东西和宇宙黑洞联系在一起了。
  据天文科学家说,宇宙黑洞具有强大无比的吸力,甚至于连光都会给它吸进。如今蓝丝说她对这幅东西毫无感觉,那就说明这幅东西有强大的吸力,把蓝丝发出的能量吸了进去,反以才会有这样的现象。
  而我虽然没有蓝丝那种神奇的感觉力量,但是在我运用我生理上所具有的器官去感觉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必然有一定的能量发射出来,这种能量参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一定极其微弱,不如蓝丝所发出的那么强大。
  不管能量是弱是强,如果这幅东西有吸收能量的能力,它自然一律加以吸收。
  刚才在抬这幅东西的时候,我就在恍惚之间有一种"神魂欲飞"的感觉,身子虽然站着不动,可是在感觉上,我像是整个人都投进了这幅东西闪动的各种颜色之中一样。那当然是由于我微弱的脑电波受到了它的吸引,所以才在脑部产生的幻觉。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莫名其妙联想到了宇宙黑洞的原因。
  一想到这些,我感到黑暗中的光明,正在渐渐扩大,那令得我十分兴奋,我指着那幅东西,大声道:"它是一切的关键!"
  白素显然同意我的话,所以她只是神情严肃,并没有说什么。
  蓝丝却陡然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小宝在这幅东西里面?"
  蓝丝的这个问题,突兀之至,在她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我半点也没有想到温宝裕会在这幅东西里面,就算她把这问题提了出来,我还是不能理解"温宝裕在这幅东西里面"这种说法。
  可是奇怪的是,我却可以明白何以蓝丝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那必然是蓝丝也有那种整个人都被吸进了这幅东西一大堆颜色之中的感觉,所以才使她联想到了温宝裕被吸了进去。
  蓝丝的这种想法,骇人听闻之至,可是却也完全符合我刚才所作的推论:这幅东西和温宝裕失踪有极大的关系。
  在那时我的神情一定显露了我心中的想法,所以白素立刻道:"别乱来!"
  我想到的是,既然这幅东西和温宝裕失踪有关,那就应该把它拆下来再说。
  白素警告不要乱来,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刚才已经说过,我们对这幅东西一无所知,如果它和温宝裕失踪有关,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导致温宝裕再也不会回来。
  我虽然还没有回答蓝丝的问题,可是蓝丝在我和白素的反应上,也可以看出我们对她的问题,答案是大有可能。
  她大是着急,叫了起来:"那怎么办?那是什么……妖法?为什么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
  白素走过去捏住她的双手,认真地道:"如果是任何妖法,或是任何巫术任何降头术,你们那么多人之中,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的情形,说明了事情并不属于玄学的范围。"
  我和蓝丝同时感到吃惊。蓝丝先问:"那是……属于什么的范围?"
  白素一字一顿:"属于极尖端的高科技范围!"
  我不由自主摇头,无法接受白素的说法,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怪叵名,完全无法解释,只有玄学范围中的事,才会有这种现象。
  白素向我望来,道:"我是根据你的理论,推断出这一点的。
  我知道她所说"我的理论"是指哪一条。
  我常说,当一切可能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一个可能,看来再不可能,也就是唯一的可能。
  我瞪着地,她道:"如果事情属于玄学的范围,蓝丝和她请来的朋友一定可以解决――他们可以说已经包括了玄学的一切。现在他们毫无头绪,唯一的可能就是事情不在玄学范围之内。事情又如此不可思议,不能用普通的科学观念来解释,所以我才断定那属于极端高科技的范围――超越人类科技知识之上的高科技,又根据卫斯理的理论,那不属于地球人的知识范围之内。"
  蓝丝很快就接受了白素的分析,她喃喃自语:"怪不得我们一无所获,事情如果和外星人有关,再多十倍降头师也没有办法――"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大吃一惊:"那么小主是不是被外星人抓去了?"
  白素摊了摊手,表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拍打着那幅东西:"就算他给外星人抓走,也必然是通过了这幅东西,秘密就在这幅东西里。"
  白素立刻表示同意,可是她道:"我们对这东西一无所知,要请专家来协助。"
  我点头,一面心中在想该请谁来才好。
 
十、人生如梦
 
  过了几秒钟,我和白素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天工大王!"
  找天工大王来,当然再理想不过。可是天工大王行踪忽,就算给我一年时间,我也没有找到他的把握。
  所以我们又同时苦笑,然后再一次齐声道:"戈壁沙漠!"
  这世界上,或者说地球人之中,走在科技最尖端的个人,如果可以数出十个来,戈壁沙漠二人当然在其中,而已立刻请他们来,几小时之后他们就可以来到。
  我半秒钟也不耽搁,立刻用电话和他们联络。电话一接通,两人争着讲话,内容却一致"卫斯理,你赶快回家,不然你的屋子只怕要被那个胖女人拆掉了,你女儿和那只鸟很难保得住!"
  这种乱七八糟的话,真需要整理一番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当然是温宝裕的令堂大人,还是认为温宝裕的失踪和我有关,所以上门吵闹。
  我没有好气:"你们别管这种闲事,事情正和温宝裕失踪有关,赶快立刻到我这里来!"
  两人还是坚持:"你需要回来看一看,传说中孟姜女哭长城,声势比起温女士来,只怕还有不如。"
  我并不认为戈壁沙漠的话有多少夸张,可是当然不会回去,我大喝一声:"这里有一个传说,比任何传说更奇妙,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出门立刻前来。"
  说完之后,我就挂了电话,立刻安排人到机场去接他们。
  在那以后的几小时内,蓝丝安排所有降头师离去,我特别留意那个身上无数小飞虫的降头师,他放出去的小飞虫一个也没有回来,我想和他交谈几句,可是却没有机会。
  等到蓝丝送走了降头师,不久陶启泉又有电话来:"明天中午,国会就可以选出新元首,看你的妙计是不是有效。"
  我忙把我们的新发现告诉他,并且要他立刻来书房――他和元首最熟,进入书房的次数也最多,应该对这幅不西有所认识。
  陶启泉听到有新发现,在半小时之后就赶到,当他站在那幅东西前,注视着它的时候,神情迷们,不住摇头:"这幅东西……肯定是一直在这墙上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加以注意,只当是一幅莫名其妙的书……它会有什么古怪?"
  我道:"我不知道,要待戈壁沙漠来了再说。你且用心想一想,元首对这幅东西是不是有奇特的行为?"
  陶启泉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想不起来。"
  我感到失望,白素却道:"正因为这幅东西和他关系重大,所以在有人的时候,他要格外用心加以掩饰。"
  陶启泉对那幅东西左看右看,自然也看不出名堂来。
  这期间,蓝丝最是焦急,我看她至少用了二十种以上的方法,想要有新的发现,可是神情却越来越沮丧,不住摇头,最后道:"还是一样――如果我不是看得到这东西,它根本不存在!"
  在经历了那么多怪事之后,蓝丝的这种话,倒也一听就明白。
  等到戈壁沙漠带到大批仪器赶到,我们又作了很多假设,可是每个都难以成立。
  戈壁沙漠一到,先由白素把一切经过和我们的分析告诉他们。两人一面听一面已经开始行动。
  他们带来的仪器,全都是他们自己的设计,我一样都不认识,只见他们把一个吸盘吸在那幅东西上,才一开动仪器,两人就像遭到电击一样,跳了起来。
  他们两人互望,神情讶异莫名,同时吸了一口气,才道:"这东西和一处有强大能量的发射站有联系。"
  在场的几人,都难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们则自顾自说下去:"那能量不像是电能,又像是电能。"
  这种话若是出于他人之口,听的人就会当说话的人是白痴,可是出自戈壁沙漠之口,却又大不相同。那表示他们发现了一种强大的能量,这种能量,近乎电能,可是又不是电能――这一点,完全合乎白素刚才的假设。
  我立刻追问:"这不是地球上的能量?"
  两人回答:"至少不在我们所知的各种能量之列。"
  陶启泉疾声问:"有这样的事?那能量的发射站在何处?"
  两人又取出了另外一些仪器,操作了一会,神情更是奇怪,连声道:"不远,不远。"
  陶启泉显然对两人的能力不是很了解,而且他当然知道别馆附近没有什么发电厂之类的建筑物,所以大有不屑之色。
  我连忙挡在陶启泉和两人之间,以免两人看到陶启泉的神情,和陶启泉起冲突。
  这时候戈壁手中拿着一个仪器,上面有数字不断在跳动,又有指针在转,戈壁拿着仪器,在书房到处走动,到了玻璃门前,略停了一停。
  沙漠立刻过去把门打开,戈壁向花园走去,沙漠首行跟出,蓝丝、白素和我也走了出去,陶启泉最后来到花园,他冷笑道:"难道那个能量发射站在这个花园中?"
  戈壁沙漠居然听到了陶启泉的冷言冷语,两人回答:"虽不近亦不远矣!"
  听他们说得如此肯定,我也不禁大是疑惑。因为看来看去,这花园中不像有什么强力能量发射的装置在。
  说话之间,戈壁沙漠已经到了围墙脚下,两人的动作利索之至,一个拿出一包东西,向墙上的拍,那东西就贴在墙上。另一个拿出一根管子,插在那包东西上,然后两人一起后退,并且伸手拦住我们,不让我们前进。
  我一看情形不妙,大叫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这句话才一出口,事情已经发生。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尘烟冒起,砖石纷落,墙上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众人大是惊愕,戈壁沙漠两人却若无其享,伸手替对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从洞中跨了出去。
  这两人行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倒也痛快。
  我首先跟了出去,等到最后陶启泉和水荭也出来的时候,戈壁沙漠正在壕沟旁研究堆满在壕沟里的铁丝网,他们离铁丝网极近,伸手可及。
  我了陶启泉同声警告:"小心!铁丝网上有高压电!"
  这时候两人已经把一根不知道是什么质的棍子,放在铁丝网上,有劈劈啪啪的声响发出,还不断有火花爆出来。
  两人自顾自交谈,一个道:"倒还真像是高压电!"另一个道:"应该更类似静电。"
  听他们的讨论,铁丝网上的能量,竟然不是电能!
  这时候我们也来到壕沟边上,戈壁沙漠向我望来,神情非常兴奋:"卫斯理,真是什么怪事都少不了你,这里有一种能量,属于人类知识范围之外,把它的来源找出来,就可以有进一步的了解。"
  事情忽然之间会有这样的变化,也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我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好问道:"来源在哪里?"
  两人一起向左走去,走到壕沟尽头,那里是一堵围墙,我忙道:"又要用炸药?"
  两人一起摇头,竟然动作一致,也不用绝缘手套,蹲下身来,伸手就去拉铁丝网!"
  连一向镇定无比的白素,看到了这种情形,也不禁发出一下低呼声,只见两人的手抓住了铁丝网,也有轻微的炸声和火花,可是两人却若无其事用力把铁丝网拉开了一个空隙,一面还在说话:"果然类似静电。"
  原来他们早已发现这种能量,虽然造成高压电一样的视觉效果,可是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他们从拉开的空隙中跳下壕沟,再用身体推铁丝网,令空隙扩大,不到两分钟,已经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在这里了!"
  戈壁沙漠两人欢呼不奇怪,奇怪在蓝丝几乎也在同时叫了起来:"在这里了!"
  蓝丝一面叫,一面也跳下壕沟去。
  这时候看到戈壁在壕沟底部,拉起一个三十公发长短的棍子,从一端压到另一端,而蓝丝则放声大叫:"小宝!小宝!"
  我这才知道刚才蓝丝一定是突然感到了温宝裕的存在,所以才大叫"在这里了"的。
  随着蓝丝的叫声,壕沟底部发出一阵声响,有一部分开始移动,现出一个大坑来。
  那坑有两公尺深,三公尺见方,仔细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一只埋在地下的大铁箱,箱壁并不平整,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东西,看起来很是复杂,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那大铁箱中,一边一个仰天躺着两人,一个是温宝裕,另一个正是元首。
  所有人之中,除了蓝丝之外,其余人都绝未曾想到会有人在壕沟底下,所以连戈壁沙漠吃了一惊。
  温宝裕和元首看来都昏迷不醒,蓝丝大叫一声,就向下跳,可是她身子才跃起来,戈壁沙漠两人一边一个,已经抓住了她的臂,叫道:"不可!"
  蓝丝用力挣扎,就在这时候,只见温宝裕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神情迷惘,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紧接着,元首也和温宝裕一样,坐起身来,不过他并没有迷惘的神情,而是看到了有那么多人望着他而惊慌之至。他立刻在众人中看到了陶启泉,他还没有站起来,就双手乱摇,向陶启泉叫道:"我已经讲好了,我收回我的愿望,不要再当什么元首,不再当元首了!"
  随着元首这种莫名其妙的叫嚷,温宝裕也叫了起来,他叫的话更叫人听不懂,他叫的是:"我不要当元首,谁他妈的要当这种元首!"
  他在叫嚷之中,看到了蓝丝,又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竟然给他一下子就跳出了大铁箱。戈壁沙漠松手,温宝裕和蓝丝立刻紧紧相拥,情景很是动人。
  故事从寻找温宝裕开始,到找到温宝裕应该可以算是结束了,然而说故事的人知道,若是就此结束,听故事的人必然嘘声大作――听故事的人习惯寻根究底。
  《红楼梦》中就有一回叫作:"老姥姥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却不知道有很多故事(以及很多事实)都是没头没脑,没有来龙去脉,不能追究的,尤其是各种传说,不论是女娲炼石补天,还是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等等,都无法深究其细节。
  不过这人传说,至少有两个人真实地进入了传说境界,所以有些细节,倒可以详细叙述。
  先交代元首。元首出现之后,坚决表示已经放弃了当初的愿望,不要再当元首。本来新选元首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交代元首的去向,现在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再说温宝裕,所有人不知有多少问题要问他,我首先走过去,用力把他和蓝丝分开。
  我还没有发问,温宝裕就手舞足蹈,神情兴奋之极,大声道:"我知道那姓虞的家伙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然我们都习惯了温宝裕说话那种天马和行空毫无来由的方式,可是这时候还是没有人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我们,就算和他几乎可以心灵相通的蓝丝,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他在胡谄些什么。温宝裕继续挥动双手:"在邯郸旅馆,虞先生遇到了日先生之后,发生的事。"
  他这样一补充,我就明白了――他说的"黄梁一梦"的故事。
  黄梁梦的故事流传很广,是唐朝时代的小说。说一个姓虞的青年,在邯郸一家旅馆,遇上了一位姓吕的老先生(后来被传说为吕纯阳),青年感叹自己贫穷潦倒,老先生取出了一只枕头,叫青年睡上一觉。其时旅馆老板正在煮黄梁,青年靠着枕头入睡,恍惚之间,自己忽然飞黄腾达,娶得娇妻美妾,又做了大官,享尽了荣华富贵,过了几十寒署,心满意足。可是忽然醒来,老板煮的黄梁还没有熟。
  小说想表达的意思是:人生如梦,到头来终需一醒(死亡),也就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上馒头"的感叹。
  我明白了温宝裕是在说黄梁梦的故事,可是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故事来――因为看起来和如今发生的事,毫无相干。
  温宝裕的兴奋程度却继续在增长:"我当了国家元首,虽然我不想当,可是黄袍加身,我还是当了元首!"
  他这样说了之后,还十分正经地道:"无首不好当,十分无趣,幸好我不必一直当下去。"
  他这几句话更令人莫名其妙。我正想大声喝他把话说清楚些,白素已经道:"小宝,把经过情形按发生的次序来说。"
  温宝裕定了定神:"好,当时我一进书房就看到一个人坐在书桌后面,愁眉苦睑,就是他――"
  他说到这里,向元首指了一指,其时元首正和陶启泉在耳语,我知道其中必定有很复杂的过程,所以大声道:"大家到书房去再说。"
  所有人到了书房,看来元首和陶启泉之间已经有了默契,所以人人都听温宝裕说他的经历。
  当时温宝裕一看就认出那愁眉苦脸的人,正是元首。他大是奇怪,就在元首对面坐了下来。
  元首先开口问他:"你要不要当国家元首?"
  温宝裕还以遇上了一个疯子,可是元首突然跳过书桌,伸手抓住了温宝裕,把他拉到那幅东西前面,叫道:"看,向里面看,你会喜欢那地方!"
  温宝裕本来不想看,可是那幅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当他看了一眼之后,他就感到自己的整个人都飞了进去,进入了一个十分奇妙的、难以形容的境界。
  可是正当他想弄清楚身在何处之际,他突然又"回来",还是站在原地。他明白这一切全是元首在捣鬼,元首又问他:"在那地方,你可以达到你的愿望,你要不要去?"
  温宝裕本唯恐天下不乱,再加不刚才一�x间的情形奇妙绝伦,他当要进一步弄清楚,所以立刻答应。
  元首拉着他冲进花园,翻过围墙,和戈壁沙漠找寻能量来源的过程一样,在壕沟底部,打开了大铁箱的盖子,两人一起躺了下去。元首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又把盖子合上,温宝裕先是感到眼前一阵黑,接着就进入了刚才的那种境界。
  后来我们每个人,曾多次反复问温宝裕,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境界,可是温宝裕却说不上来,他用我的话来回答:"那种境界超乎人类的认知范围,所以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只好说,那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境界――想到什么,就处在什么境界之中。求我代他当元首,我勉强答应,就立刻成了元首!"
  要理解究竟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很困难。我相信是在那大铁箱中,有一种能量,强力的影响了他脑部的活动,使他产生如同真实一样的感觉。
  人的一切感觉,本来都由脑部活动而产生,实际上没有"真的"或"假的"之分。当有感觉的时候,就是有:"没有感觉的时候,就是没有。"
  只有"有"和"没有",而没有"真"和"假"!
  既然有能量使温宝裕的脑部活动产生了他当了元首的感觉,那他也就是当了元首――这情形和姓虞的青年进入了他享有荣华富贵的岁月的境地一样,那只枕头毫无疑问,有能力影响脑部活动。
  温宝裕觉得当国家元首一点也不好玩,感到很痛苦无奈,可是却无法改变,正在他过无比的时候,他突然醒来――当然是由于戈壁沙漠打开了大钱箱,使那种能量丧失或暂时停止的结果。
  戈壁沙漠能够用他们自己创造的仪器,探测到那种能量的来源,实在是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事后两人却懊丧无比,因为他们没料到一打开大铁箱,那种能量就此消失。
  那是地球上井不存在,或者是人类还没有发现的能量,如果可以掌握,那就可以改变人类文明。而他们却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我倒不可惜未能捕捉到这咱能量。我只是想到这种能量对人类脑部活动肯定有极其强力的影响。
  这种能且存在,蓝丝对温宝裕完全没有感觉。
  这种能量消失,蓝丝立刻感到了温宝裕的存在。
  蓝丝是超级降头师,她脑部活动能力比普通人强许多倍,尚且受那么大的影响,普通人更可想而知。
  等到温宝裕说完了他的经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首身上,陶启泉对元乎本来就是毫无尊重之意,这时更近乎呼喝:"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元首双手乱摇:"不关我的事,我第一次来……元帅带我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在这里了。元帅也是先让我看那幅画,然后再带我躺在大铁箱中,我就到了一处地方,元帅说,那是传说中可以令人愿望实现的地方……"
  元首又说了一些经过,和我们部经作出的推测符合,所以不必重复。
  事情到了这里,真正可以告一段落了,只剩下一大一中一小三个问题,先说小问题:"侍卫长为什么要自杀?"
  在我们进入书房之后,我第一时间注意那幅东西,只见它仍然色彩缤纷,可时却是的静止的,是死的。而它以前却是活的,简直可以吸收入的魂魄。相信是由于那种能量的消失,使它"死亡"。而在它"活着"的时候,在有人躺进大铁箱之际,它可能会有极可怕的变化,令侍卫长在�x那之间,神经超越负担能力,所以自杀了。
  由于当时书房没有别人在,所以其实情形无从得知,只好做推恻――这是我们许多人同意的推测结果,阁下如果不同意,请自由做别的假设。
  中问题是:"那些装置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由于元帅早已不在人世,所以也只好推测当然人人都可以料到――那种能量既然不属于地球,那理所当然是外星人做的好事!
  这个假设,阁下恐怕无法不同意,因为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可能――唯一的可能,即使再不愿意接受,也还是唯一的可能,这是"卫斯理定律"!
  大问题是:"何以那种力量可以使一个蠢人成为国家元首?"
  这个问题,还是只能在推论中寻求答案。我们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那时候在书房中的原班人马――只除了元首,他已经卸下一切责务,回乡下去了。他和我们告别的时候这样说:"现在我才算是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做人,而不是在做梦。"
  他的话听来像是感叹,不过后来在我们的讨论中,却起了一定的启发作用。
  我采用对话的方式把讨论中各人发言的精要叙述出来,而故意不说明什么话是什么人说,让大家猜一下,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好在各人性格如何,会如何推论,大家也应该早已了然于胸。
  以下就是讨论时各人的发言,首先是问题被提起来。
  假设别馆中的那些装置,是来自那地方,而那地方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能量,影响人的脑部活动,可是那也只不过可以令人感到自己当了元首,而不是真正当了元首。何以元首真的当了几十年元首?"
  "不是已经肯定,只有'有感觉'和'没感觉'吗?怎么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来了?"
  这象话吗?他有感觉,是他的事情,是他自己在做梦,别人为什么也会把他当元首?"
  在"黄梁梦"的例子中,当了大官,亨尽荣华富贵的人,也不是唱独脚戏,在他的周围,也有很多各色人等在。
  "又焉知那些人不是也在梦中见到了他?"
  ……
  想当长时间的沉默。
  "还有只有'有感觉'或'没有感觉',而没有'真实'或'虚假'!"
  "唉!这就是为什么在周先生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蝴蝶做梦变成了人,还是人做梦变成了蝴蝶的原因啊!"
  "人生如梦是一句说滥了的老话――难道我们全都是梦中?"
  "这个问题,自从周先生首先提出了之后,两千多年来,无人可以解答。还是那句话:你感觉是真的,管它是不是做梦,就是真的。"
  "哈哈!原来大家都在做梦!"
  讨论到这里,告一段落,各人各奔前程。我和白素回家,预计会听到温妈妈的尖叫声,所以离家还很远,就自然而然捣住了耳朵,却不料家中寂静无比。
  进门一看,只见温妈妈坐在地上,捶胸顿跳,在忠哭叫唤,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微弱无比,红绫则笑嘻嘻地在她的对面望着她。一看这种情形,就可以知道,连日来的吼叫,已经令得她发不出声音来了。
  温宝裕在五分钟之后赶到,见了儿子,温妈妈才站起来――也幸亏如此,不然要使她站起来,得出动起重机才行。
  好在他们家中开中药铺,诸如胖大海、东瓜仁、酸刺核、卤竹蜂等等治失声的药材要多少有多少,保证十天八天之后,她又可以震破玻璃了。
  我忽然想到,像温妈妈那样感觉良好,她绝不会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这个问题的,真是幸运。
  不过如果真能够如传说那样,可以达成一个愿望,就算是做梦,又有如何?
  阁下尊意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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