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百期文章回顾之1——李劲 ,“计算机娃娃”长大了

编者按:多媒体的核心技术是未来计算机产业的核心技术,而多媒体的制作、压缩和存储是多媒体技术的核心,李劲的研究将集中在开发用于明天多媒体的制作、压缩和存储技术方面。他希望在中国的工作能提高清华以及中国在这个领域的整体水平。他希望能对中国多媒体的研究作出贡献。

1999年6月,上海,当地各大报纸均出现了一个让整座城市的孩子为之着迷的题目:“计算机娃娃回来了!”。这个“计算机娃娃”就是李劲,而他头上的这个称誉,则与邓小平有着直接的关联。

“计算机普及要从娃娃抓起”

李劲出生于上海,但却没有江南人那种纤弱的样子,身高体胖,宽肩膀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脑袋里面汇聚着各种新奇的念头。
      1982年,上海市教育局从每个区挑选了8名小学生和8名中学生,对他们进行最基本的计算机培训,从而试验一下儿童对计算机教育的适应程度。在一些边学边教的老师的指导下,这些儿童接受了中国最早期的计算机教育。李劲作为徐汇区挑选的学生代表参加了这次培训。三个月后,上海市进行了第一次计算机编程竞赛,李劲获得了第一名。他记得那是打印一条Sin曲线。从此,李劲与计算机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年,李劲才11岁,但已经是上海少年宫里一个挺出名的电脑迷。那时候少年宫的计算机都是人家捐赠的,用金星彩电做显示器,分辨率很低。不过,李劲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特别兴奋。“做一个航模要好几天,还要花很多钱。但在计算机前你不用花什么钱,只要动脑子,立刻就看到你的想法实现了。”李劲后来回忆道。他在12岁那一年编出了他的第一个程序。那是一个高射炮打飞机的游戏,大约100行。他聚精会神地写了两天,然后叫来很多孩子,得意地在电脑上显示自己的创造。
      1984年1月,上海举办十年科技成果展,集中体现全上海电子技术近10年的发展。有关计算机成果展有两个展台,其中包括一些儿童做的计算机程序的演示。李劲作为代表专为大会做一些演示工作。2月16日,李劲感到有点紧张。他知道今天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来看展览,估计至少要比市长大。因为此前,许多人要求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的演示,务求万无一失。当天上午,李劲才得知原来是小平同志及其他中央高级领导要来看展览。原来计划在他们的展台停留一分钟,而最后小平同志等人却在这儿停留了6分钟。李劲给他们演示了一些计算机动画的小程序和一个下棋的游戏。小平同志亲切地摸着李劲的头说:“计算机普及要从娃娃抓起”。具体的情景,李劲记不清了。他后来看到一段录像,证明邓小平当时的确和他在一起。小平看完他的表演,站起来和他握手,问他几岁,他说13岁。录像至此为止,至于邓小平摸着他的头说出的那句话,录像上竟然没有。李劲说,“那是他的老师王松赞后来转述的,所以我就认为这是真的。”记者们也相信这是真的,在报纸上广泛传播。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句话为李劲所在的少年宫和上海中小学带来极大好处。李劲发现,他周围的电脑设备一下子多了起来,孩子们学习电脑的热情暴涨,他不知道的是,全国都在流传邓小平的那句话,上海以外的孩子们,也在纷纷奔向电脑。

清华园中的神奇小子

李劲出名了,当然这不仅仅是由于邓小平摸了他的头,还因为他的确具有“神童”的天赋。李劲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参加各类学习竞赛。参加了无数竞赛,拿到很多奖。但是他说他从来不为这些赛事做任何准备。“竞赛的准备是零,”他说,“不做什么题。竞赛就是反应快。不是靠做题,是靠天赋,靠心情平静。心态比你做1000道题还重要。”
      他讨厌学校里没完没了的学同一个东西。他的体育很差,跑不动,跳不高,但对知识的悟性极高。他看出课堂上的新知识其实不多,都是嘴里说的很多东西,不过是同一个知识点在不同场合的应用。你灵活的话,就能举一反三,不灵活的,就只好不断做题。他说:“掌握了这个窍门,一个‘笨孩子’就能变聪明;一个聪明孩子就能成‘神童’。”他在初中的时候学了很多高中的课程。进入高一时,学校就决定他高中的数理化全部免修,于是他就在高一开始学大学的课程。16岁那年,他在中学的指导教师认为他再继续在中学读下去已是浪费时间,于是便向清华大学推荐李劲。清华大学电子系刘润生教授专门为此到上海两次,给清华大学和当时的国家教委做了多方面工作,最后终于让李劲在高一时就被清华破格录取。其录取理由包括:上海市高中数学竞赛三等奖、高中物理竞赛三等奖、国际奥林匹克计算机竞赛第一名,而此前,李劲几乎包揽了当时上海中学生各种竞赛的奖项,成为家喻户晓的获奖冠军。
      李劲初进清华时,学校对他采取最稳妥的教学方法。一切按常规进行,而且特别担心他的英语水平跟不上。李劲最早上英语的一级班,几乎由零开始,三个月后转入三级班,并以很快的速度通过六级,达到成绩优秀。从第二学期开始,刘润生教授为他制订了系统的学习计划,给他安排了许多数学、物理和生物方面的主课。三年学完普通学生需要五年才能学完的课程的计划启动了,李劲感到压力。从三年级开始,李劲又走进了实验室,开始了自己的课题。三年内,李劲学完了五年的功课。研究生的课程差两个学分也全部完成。在毕业论文答辩时,由北大、清华等图象教研室主任、学位委员会主任组成的评审委员会一致认定,他的论文水平达到研究生硕士论文水平,在经学校同意后,李劲提前四年半获得了硕士学位,仅用三年半的时间,完成了普通学生本科和研究生共八年的课程。这大概也是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清华大学唯一的一个案例。
      随后,李劲成为清华大学电子系博士生,三年半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博士学位。据导师刘润生教授说,李劲在校的成绩有七门主课是100分,绝大部分的主课都在95分以上。他是清华自恢复高考招生以来功课最好的学生。

烦恼和苦闷

李劲在学业上取得了一连串成绩,如他的同学说的,也像报刊上广为传扬的,他是“清华园里的神奇小子”。可是他却发现,他的一连串“优秀业绩”,不过是关起门来自说自话。
      严格说来,让李劲烦恼的,不是有了什么麻烦,而是没有什么麻烦。直到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到一篇像样的关于图像的论文。“大学毕业了,可是如果有人要问我:图像编码是什么东西?你在研究的是什么?我会说,我不清楚。”到了做博士论文的时候,他决定遍寻清华大学保存的关于这个领域的论文,他做到了,看了1000多篇。他认为他的论文不比别人的差,应该满意。但他又说:“我知道我的论文不是世界一流的。最要紧的问题是,清华不是站在世界前沿,只不过是我们国家的前沿。所以我在这里永远只是国家级的,不是世界级的。”这种烦恼在他看到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时,终于达到了顶点。那是学校图像组的很多精英以多年心血研制出的一个图像处理系统,获得国家科技发明二等奖,整个图像组90年代一个最大的成就,却只卖出5台。
      但报刊上依然在宣传李劲的辉煌,他把自己的苦恼藏在心里,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多年以后,他成为微软中国研究院的研究员,也有了更多阅历,终于和一们记者谈到了这个话题。

问:你在大学是一个最优秀的学生,但你在毕业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专业是什么?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学生却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这是正常的吗?
      答:又正常又不正常。要做研究,本应掌握大背景:别人都在做什么?没有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了?将来可能是什么?可是我们的学校很少让学生知道这些更广阔的东西。我们很多教授,也没有了解这些东西。老师喜欢听话的学生,学生喜欢能让自己毕业的老师。老师的东西学生很快做出来,老师就满意。但这个东西人家是不是做了,来龙去脉是什么,全都不知道。老师是糊涂的,学生是模仿的。所以,一个学生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做得完全符合老师的“优秀”标准,但也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没有用处。

      问:这些问题是你在做博士论文的时候感受到的?
      答:是的,所以我拼命撒下大网读论文。我几乎完全是靠自己摸索。论文阅读得很慢,浪费了很多时间。有时候费了很多时间找到的文章,发现是很糟糕的文章。

      问:你当时就发现还是不行?
      答:对,效果不是很好。

      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国内做研究,由于环境的问题,你个人的努力无法弥补这种差距?
      答:一个是环境的问题;还有一个是缺少领头人。我们国内的教授跟踪世界的潮流是不紧的,谈的都是老一代的东西。

      问:“老一代”是指什么?
      答:“老一代”的意思是10年。国外的热点起来的时候,大家不知道,等到国外高 潮过去了,国内才热起来。

      问:你是不是由于这些原因才出国?
      答:是的。尤其是做博士论文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我做的东西和国际的先进水平还是有一段距离。

      问:你为什么没有尝试把你的论文提高?
      答:很想,但做不到,我没有样本,没有见过人家怎么做的,把自己的论文提上来,太难了。有时候,不是你不会做,而是那一层纸没有人给你捅破,告诉你怎么样做上去。

      问:仅仅是一层纸?
      答:我觉得是。有时候,那是只要在小的问题上轻轻推动一下,告诉你这个方向是对的,那个方向是不对的,什么样的东西是一流的,什么东西不是一流的,学生就会明白了,并不需要手把手地教给学生怎样做。

      问:你说的这个情况,对越是有才能的学生,损失就会越大。因为只有最难的问题,才能把一流和二流的学生区别开。
      答:对。但我不相信学校的教授不知道这些问题。中国有很多问题,大家都可以说出来。我可以说出清华的100个问题,但是你让我当清华校长,我也没有办法解决。很困难,超过我的能力。报纸上都能一针见血地告诉你问题在哪里,但不能告诉我们怎样解决。

      问:因为很多问题虽然发生在校园里面,但原因在......
      答:校园外面。        

出国获奖

李劲的博士生导师是林行刚教授,林教授为了给李劲制定研究方向花了很大功夫。对于博士生选择研究方向,一是工程型、二是理论型。但对于李劲,则是直接面向国际前沿从事研究工作。最早李劲做了一些人工神经网络方面的工作,但他认为不合适,后来他本人选择了图形编码这个方向,林教授认为这是一个目前十分有前途的研究方向,鼓励他做一些高水平的工作。
      1993年,林行刚教授有一个去美国参加视频通信与图象处理年会的机会,考虑到人才培养的需要,林教授推荐李劲去美国参加这个国际学术会议。这是李劲第一次走出国门。正是在这个学术会上,李劲开始与世界图象处理研究方面第一流的学者和专家对话,开始了他的职业研究生涯。也正是在这次会议上,李劲认识了张亚勤(现任微软中国研究院院长),一个在这个研究领域已卓有成就的中国学者。
谈起李劲,林行刚教授更多的是对他勤奋的赞赏。在每一个人都认为李劲是聪明绝顶的同时,林教授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刻苦努力。林教授说:“他将每天工作的时间分为9个时段。这意味着他一天都处于工作状态。他是我少见的刻苦用功的学生。”
      1994年,李劲来到位于美国洛杉矶市的南加州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依然是多媒体领域。两年后,他去了夏普实验室继续从事相关研究工作。
      1998年,李劲在国际光学工程师学会与图像科学技术学会共同召开的视频通信与图像处理年会上获得青年学者奖。这是这个年轻学者的一个特殊奖项,每年一人。这表明27岁的李劲已经成为国际上从事多媒体研究的最有成就的学者之一。

去微软中国研究院

1999年1月,李劲在美国出席一个多媒体技术大会。这样的会议每年一次,集中了全世界多媒体领域的精英人物。大会进行期间,突然传出一个特大新闻——大会主席张亚勤将回到中国,到微软中国研究院工作。当时李劲是日本夏普公司美国分公司的研究员,对“张亚勤的选择”感到非常惊讶。当他在5年以前的那次学术会议上认识张亚勤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把张亚勤当成自己的榜样,现在听说张亚勤去了微软,去了中国,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哟,张亚勤去了!”紧跟着第二个念头:“他为什么要去”。
      李劲自己说对他感到惊讶是因为国内的研究水平太低,在任何一个国际会议上,根本没有什么高水平的国内的论文,他始终认为国内并不具有使他向上的环境。不过,就从那一天开始,李劲的想法改变了。他说:“我不了解微软中国研究院,但我了解张亚勤。我相信他的选择总有道理。”
      他迅速找到张亚勤会面,好奇地向张亚勤问这问那,了解情况后,萌生了到微软中国研究院的念头。当时李劲有三个选择:留在夏普、到惠普、到微软。他首先去尝试惠普公司。但当他在1999年2月份到硅谷的惠普面试的时候,却听说在惠普做视频研究的领头人张宏江正在考虑到微软中国研究院去。这让李劲更加惊讶。在美国计算机数据检索领域里,张宏江素有“开山鼻祖”的声誉。“他都离开惠普了,难道我还要去吗?”就这样,李劲回到北京,等待微软的聘任。
这时正值北京春暖花开的季节,而时任微软中国研究院院长的李开复博士正在清华大学演讲。这种演讲对清华大学学生来说,是大开眼界;在李开复来说,则是紧盯着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人才。演讲完毕,李院长和清华的老师聊天,人家告诉他,清华有一个学生,16岁就进了清华,只用3年多就修完了人家8年的课程,成绩名列第一,号称“清华园神奇小子”。李开复听得两眼放光,赶忙询问此人现在在哪里。当得知这个人已经申请到微软中国研究院工作的时候,李开复大喜:“这样的人来我们这里面试,不是我们挑选人家,而是向人家推销我们自己。”
      于是,李劲这个“计算机娃娃”,这个“清华园神奇小子”来到了微软中国研究院,和张亚勤一起,在网络多媒体研究小组中开始了新的研究。人们期待着他的下一个神奇,而他今年29岁,风华正茂,下一个航程在多媒体研究领域中刚刚开始。
(注:本文部分内容参照凌志军著《追随智慧》一书,在此向凌志军先生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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