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I退役记,第八部分,冬天

我跪在牢狱里双膝着地,
我跪在牢狱里双膝着地。
我跪在牢狱里双膝着地,噢上帝啊,
我不该遭到如此对待。
  ——《Down in the jailhouse on my knees》,《Getting over it》背景音乐

  NOIP让机房的格局发生了极大的改变。czqqqaq,nzj和最后一个妹子zzj被”YES”送退役了,clh和cby也没有再停课了,整个自习室一下就空出来了不少座位。我们学校内的排名,第一是司机的560分,同时也是四川省的第一名;第二是考了515分的zht111;wxh和yfzcsc以500分的成绩并列第三;第五名是来自信息学大班的ZSY同学,考了495分,我们的机房从此开始招待他;其余的高二同学们都在400多分的区间内;于是我成了末位淘汰制中的最后一人。分析一下当时我选择不退役的原因,其一自然是不服气,感觉非要拼到省选,OI道路才算走完,况且自己也不是没有拿D类的希望;其二则是我对OI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观。我好好审视了一下自己从前的学习经历,发现恒心和毅力两者尽皆不够,于是发誓要改正这一点,再来看看我能走到什么地步。要没有被狠狠地教训一次,我是不会有这么做的原动力的。这段时间我经常想起一句不知谁说过的话:“一个人最大的学习动力,除了兴趣,就是耻辱。”像这种人生道理,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就永远不能体会到每一个字背后的力量和意义。
  
  实际上说耻辱有点过头。原因在前文也提到过,指导老师对我们的态度也没怎么变,除了督促我们继续努力,加以必要的激励之外。至于自习室里面,我们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谈题目和算法。我现在想到一个最适合形容我的学习动力的词:愤恨。如果单用愤怒,我并不生气;如果用仇恨,我恨谁去?出题人?考这试的又不止我一个。把两个词加起来,中和一下,才勉强可以描述那种鞭策我向前的情绪。或许是拜它所赐,从那之后我的记忆力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当然不是说它提升了我的脑力,而是在情绪推动之下对自身能力的完全挖掘,一种事在人为的决绝行动。
  
  然而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负面情绪是一朝一夕,一点一滴逐渐汇聚起来的。当你每一次陷入其中时,之前所累积的情感会一并涌上来,想的越多,陷得就越深。以我自己而言,这个开关在每次深入思考而暂时一无所获时都要启动。虽然这不太影响思维的速度和效率,但终究令人不快。这也是我对OI的兴趣逐渐消磨的一个主要原因——一个人的潜意识总是趋利避害的,这一点我无法阻止。人能改变自己的情绪,情绪也要改变人。以上的几点我在当时就有了认识,并且采取了针锋相对的策略。具体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维持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在心态平和的时候做决定,以及另一个很重要的收获:我学会了以控制呼吸的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进行思考。换句话说,我不能把它对我的影响转移到现实中,否则得不偿失。后面这些东西我是慢慢才学会的,因此NOIP考完后的前两个月我过得并不怎么好。
  
  心理问题是一方面,现实生活终究还得继续。省选迟早要到,要是不提前做好准备,那我就白遭这一场罪了。我首先理了理手头拥有的资料,总共将近100份课件,内容从高级数据结构到快速数论变换不一一详述,作者包括了之前我提到的所有给我们讲过课的同学。于是显而易见的是,接下来几个月这些课件将是我主要研究的内容。看着从前束手无策的题目在眼前消解成一行行意义明确的代码,感觉好极了。如果有人还记得我在第二篇里提到过的话,就会知道我们的下一步活动是第二次八十中集训。这回高一只有三个同学跟我们一起去:Joker,Azrael_death和call_me_std。司机也要去北京,只不过不是去八十中,而是去清华大学参加集训队的考试。
  
  这次集训时长十四天,比去年长了整整一倍,中间隔一天还有一场考试。八十中的机房换了一点硬件,每台电脑都有了一个独立的卡座,不像去年一行一行地排在一张长桌子上。cjr在中考场上顺利考进了八十中,作为高中生的他比去年长高了将近十厘米。pkl倒没多大变化。八十中的妹子倒是又多了一位,跟pkl同届的wyj。八十中的校园和去年一样宽阔,北京的冬夜和从前一样寒冷。不过今年仍然没有下雪。
  
  前四天上课的是八十中本校的毕业生罗剑桥。我和Joker还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就我个人而言,这次集训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可以在大半时间内跟上讲师的进度。一起集训的不止我们这一个学校的人,还有山西等地的同学。第二天的考试我排在机房第七的位置。晚上回寝室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娱乐的兴致了,坐在上铺里写各种诸如平衡树,线段树,可持久化平衡树,树状数组套值域线段树一类的东西。和f321dd一样,我大部分的知识是在高二的时候才学来的。有暖气的房间仍旧使我印象深刻。第五天上课的是何中天。第一眼看上去我以为他是和我们一届的选手,后来才知道他不仅比我们高一届,还和司机一样已经进队了。他给我们讲线性基,讲的相当好,听完他的课之后我只多花了两天时间就对线性基有了一个不错的理解。后面紧接着来的是见过几次面的洪华敦,他这次讲的是数据结构,有一部分我正在研究,因此学习的效果也并不差。清华集训考了第一次,司机名列前茅,张君亮老师十分开心。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没有安排讲课,张老和蔺老带着我们去Face++和搜狗游览。王小川学长还专门给我们这些高中生摆了一场讲座,之后还安排其他人带我们在公司里参观(他有会议要开)。我们对他介绍的即时翻译和语音模仿技术很感兴趣,好像现在这样的产品已经投放市场了。两家公司的工作环境都很不错,回八十中的车上张老问我们有没有兴趣以后到这里来工作,我觉得这个想法还可以,但没有说出来。当天晚上有一场CF,是司机,lxl和其他一些人一起出的,我们基本上都报了名。结果他们把时限开太长,CF的评测机都卡了十几页,交上去要等半小时才能看到结果。最后管理员给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解决方式:Rating减半折算,即是所谓“Semi Rated”。这种奇特的计分方式当即成为了CF的新梗,Chinese Round的名声又跌一次。听lxl说给CF出题还有报酬,于是我们也合谋着出一套题,不过后来回成都之后就没人再提过这件事。
  
  十二月的开头我们迎来了吕欣。这一次他重操旧业,给我们讲起各种计数方法和斯特林数来。尽管我很努力,然而当场听懂的实在有限,这一部分在一月份才完成。他一边讲课,一边关注着清华集训的情况,因为当天的考试题有一道是他出的。这一场考试司机是最高分,我们这些场外观众感到与共荣焉,虽然吕欣出的题我连题目都没怎么读懂。出乎我的意料,最后一个来上课的竟是杨景钦。没想到他毕业之后我们再次见面竟不是在他回母校的时候,实在是不知怎么形容。就我个人的感觉,我好像第一次正经地听他讲课。在我见过的所有讲师当中,他是可以排到前几名的,但以前我并没有发觉这一点。他把课讲完之后,我们的集训也就结束了。司机的总分排名第二,甚至还AK了一场比赛,张老和我们都认为他明年进代表队,参加IOI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到成都,机房里的格局就跟开头提到的一样了。空调吹出来的是半冷不热的风,坐在位置上必须穿齐全套御寒衣物。然而即使这样,要是连续写代码太久,手指头仍然要被冻僵。现在的生活节奏是上午考试(星期二和星期四除外),下午和晚上一直写题或改题。这段时间平均下来我只排在第六到第七的位置,而我们一共还剩八个。学习计划照常进行,平均下来三天能看完加写完一篇课件。我专门抽出时间来研究了数论反演,最后在这方面竟变得相当擅长,还总结了不少反演技巧,但直到最后也没在正式比赛里用上。二零一七年剩下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地方一天天的流逝过去。
  
  新年的到来预示着另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会考。物化生史地全部要考,政治会考放在了高二下。感谢初中时候地理和历史老师对我们的轮番压榨,大半的知识和答题要点我竟然还没忘光——实际上我个人对这些科目还是挺感兴趣的。于是当我在机房里表演过一次随机认首都的技能之后,我就被认作是应当去读文科的人了。其他同学的这两科也不能说差到哪里去,会考要求的几个点我们在机房里攻了大概一周的关就全部拿下了。理化生三科自不必说,这里的不少人都是在初中就看过高中的课本的。更何况会考这种东西,考前一天晚上答案就不知道已经在多少个群里面传出来了,考过实在是很简单。这场考试对其他人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对我而言意义要更重大一些:在学习这些文化课的时候,我有了一种久违的踏实而愉快的感受,和我初三上半期晚自习时偷看《算法竞赛入门导论》的感受如出一辙。我退役之后恢复的很快——几乎只花了两节晚自习——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转眼间已经是一月底。期末考试跟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关系的,连czqqqaq和nzj都不会去考。我们关心的是清华和北大的冬令营。蔺老让我们每个人都报一个名,因为据说今年的标准会放的比较低,报上的可能性更大。还有一件事就是CCF官方的冬令营了。但蔺老说这个名额相当有限,估计今年只能让七八个人去参加,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跟这个有利害关系的说白了唯有司机一个人。在招生网上填好了几十项的表格,工工整整地打印好,交上去,然后等待回信。张老给我们安排了一场模拟面试。面试之前当然要先考上一场,不过我考的很差——能用上一个“很”字,我就不需要具体描述有多差了,加上几位高一同学之后我排在倒数第二。面试的时候按照成绩叫号,进去的同学都坐在里面不再出来,于是我就看着外面的队列一点点地变短,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到会议室里面去。没想到坐在台上的除了张老,还有七中竞赛总教练文宗,再加上旁边的司机,yfzcsc及wxh三个人。自我介绍是用英文,张老问了我一点老生常谈的关于个人经历和感想的问题。文宗扶了扶眼镜,然后对我说:“你觉得要是老子和孔子打起架来,你要帮谁啊?”我脱口而出:“孔子是老子的学生,他干不出这种事来。”说不清楚他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司机在刘汝佳的蓝书上翻了翻,问了我一个算法题。我大约解了解,把想法告诉了他。于是他摇摇头,说我全错了,然后稍微解释了一下思路,我的面试就结束了。最后文宗稍微给我们讲了一点面试的要点。回到机房之后蔺老把我们每个人找出去谈话。轮到我的时候蔺老说我的面试表现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是Joker。只要我进了冬令营并且考的不错,就应该可以签约。虽然我不觉得面试有太大的重要性,但听了这番话不免自我感觉良好。
  
  过两天我的感觉就一点也不好了。清华和北大的冬令营我没有一个申请上的。听说北大的下限是400分。我再次想到NOIPD2T3,觉得这恐怕就是人生中所谓的戏剧性了。寒假已经开始,高二的其他同学们都走了。高一的同学留下来的更多,其中就有Joker,他今年NOIP考的比较差。hhhwsqhhh没有能参加CCF的冬令营,因此他不久之后也得回成都来。这下子我们就分成了两拨:一边去长沙参加冬令营,一边在成都七中集训。这次来给我们上课的都是成都七中的学长了,有不少是之前在光荣榜上见过然而未曾谋面的。来我们机房集训的外地同学也有几个,其中就有jjikkollp,他是个戴黑色眼镜的瘦高同学,和我一样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高二学生,所以我们没几天就混熟了。每天的考试榜首几乎就是他或者我轮坐,有时也有高一的几个同学。等到hhhwsqhhh从长沙回来之后他也挤进排行榜前列了。hhhwsqhhh还给我们带来了冬令营的一手消息:他,dcy11011,Owenowl,cdsfcesf都拿到了省队一本约,zht111不知为何没捞到约。ZSY也一样,所以他也就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机房生活,我现在常在教学楼里碰到他。寒假集训的这几天我还接到一个额外的任务:给初三的小朋友们讲课。我搞来自己曾经讲概率和期望的课件,外加一份从洛谷群里找来的动态规划,稍微看了看就上阵了。这一批小朋友的水平分布感觉同我们当年刚入学时差不多:有的能够一直跟着进度走,听得还津津有味;有的在我讲期望的时候连逆元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反响还挺不错,但我本人是累的够呛。讲完课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感冒,直到集训结束才好转过来。讲课的确是体力活,没有一点功夫是下不来台的。
  
  大年二十九我们才放假,冬令营的同学们也回来了。今年没有无条件一本,学校也就暂时没挂喜报。回到家里,老爸给我分析了一下以后的出路:只要我省选的时候在本校排到一个第八,就可以得到一个D类名额。然后我就可以拿着这个D类名额去参加夏令营,或者只要在NOI上得一个银牌,我的高三生活就简单了。这是条很好的路,从前也被我设想过,但我沿着它看下去,发现前路并不明朗。拿到D类之后呢?继续目前的生活吗?对这样的日子我已感到有不适应。心理上还好,重要的是身体状况。我去看中医,医生切脉之后说我的各种问题根源在于“心神不宁”。他指的相当准,我对于省选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再加上之前的NOIP2017,能够心平气和那才是怪事。现在可以给我的行为下一个总结:孤注一掷。硬币的一面是光荣与梦想,是夏令营和NOI,是一本约,是未来;另一面是退役,没有任何装饰。哪一面会朝上,在落地之前就早已注定。我将它掷出,也将见证最后的结局。第二次省选将结束这一切,而我对此期待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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