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好用的软件都会有个 Shell

截止到公元 2017 年 11 月 7 日晚上 10 点，菜单、工具栏与快捷键依然是几乎所有带图形界面的软件的标配。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每天像杂货铺的老板一样清点着它们。

这段时间，我差不多一直没停下更新一个小型的 C 库。除了功能部分经常增删之外，一些函数的名字也推敲了一番。

我将所有的 agn_xxx_alloc 函数更名为 agn_xxx，agn 是这个库的名字。例如，要构造一个 n 维的点对象，以前的函数名是 agn_point_alloc，现在是 agn_point。今天，我将所有的 agn_xxx_foreach 函数更名为 agn_xxx_each，这些函数用于遍历一些集合性的对象中的每一个元素。

之所以要修改这些函数的名字，是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经验。例如，当我在家里修理一件物事的时候，如果我需要钳子，我会对妻说，「钳子」，而不是「拿把钳子给我」，也不是「你找一把钳子给我」，更不是「我需要钳子，你拿一把给我」之类繁琐的描述。

人类的语言，从一开始就没有语法。语法的存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消除使用语言交流过程中的误解。在确定不会引起误解的情况下，就可以扔掉语法，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最简单的证据就是，我们能够很熟练的运用自己的母语，并不意味着我们掌握了它的语法。agn_point_alloc 函数，它的意思是「给我分配一个点对象」，那么我将它的名字改为 agn_point，这与上文所述的，我对妻所说的「钳子」有什么不同？同理，将 agn_list_foreach 更名为 agn_list_each，会引起误解吗？不会。

菜单，工具栏，快捷键，其实也视为语言意义上的「词汇」，供我们和拥有它们的软件进行「交流」的过程中使用。它们可能是经过软件设计者们精心设计出来的，就像程序语言设计者设计每一个关键词一样，并且让这些关键词之间能够在符合特定逻辑的前提下进行组合。 但是更多的时候，UI 的设计注重的是功能的分类，而不是功能的组合。大部分软件里，菜单，是亚里士多德式的分类，工具栏是对菜单的简化，而快捷键是工具栏上的一些常用按钮的简化。

一开始，我之所以给「创造一个点对象」这一功能取名为 agn_point_alloc，是模仿 GSL 库里的那些 _alloc 函数，例如 gsl_vector_alloc。类似地，GLib 库也有一堆 g_xxx_new 之类的函数。像这样的函数命名，也都是在归类，以 alloc 为后缀的函数是向 C 语言的内存分配函数 malloc 归类。以 new 为后缀的函数则是向 C++ 的 new 归类。

分类这种行为，似乎像是我们的本能。不过，我们许多被视为「本能」的举动是由各种形式的广告塑造出来的。就像妻很担心床铺一天不清扫，就会滋生螨虫。事实上，螨虫在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是存在的，就像每个人身上都有毛发，就像我们的身体里有各种各样的细菌那样寻常。

是先有的世界，后有的人类，然后才有了亚里士多德和他的分类。对于一个软件而言，功能是先有的，而菜单、工具栏以及快捷键的分类是后有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分类？归根结底，为了快速检索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在使用任何一个带 GUI 的软件，都要扮演着一个人肉版的树状结构层序剪枝检索器。一些常用功能有快捷键，人肉版的 Hash 表检索器。

当我在家修理东西的时候，腾不开手，对妻说，钳子！这也是一种检索，命令式的。妻能领会我的意思，她去工具箱检索了一番，找到了钳子，并送到我手里。软件的 UI 设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呢？

像这样的 UI，的确存在。我每天都要用的 Emacs 就是这样的 UI。我要写 C 代码，就命令它 M-x c-mode，我要写 Python 代码就命令它 M-x python-mode，我要查询并替换一些文本，就命令它 M-x query-replace……这样的 UI 才是最自然的 UI。母语非英语的用户，记不准单词，也没有太大问题，因为 Emacs 提供了单词检索与自动补全功能。

有很多软件也有 Emacs 这样的 UI，例如 gnuplot，imagemagick。当然，还有我用过的最频繁的软件——fish shell。这样的 UI，其实就是广义的 Shell。这些依靠用户输入命令而运作的软件，长期以来被视为落后的怪物，而那些提供了一堆菜单、工具栏、对话框以及乱七八糟的快捷键的软件，却被视为先进生产力的楷模。事实上，家喻户晓的工业设计方面的专业软件 AutoCAD 除了提供菜单、工具条、快捷键，也提供了一种 Shell。

这些年，像 chrome、firefox，甚至 IE，甚至还有家喻户晓的 MS Office，都将菜单和工具栏尽量隐藏起来。品味终于有所改善，但是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不过，说到网页浏览器，我忽然觉得 google、bing、百度之类的网页搜索引擎，其实也是 Shell，而早期甚至现在依然健在的门户网站，就像那种界面上有一大堆菜单与工具条的软件。

以后判断一个行业软件是否好用，不妨先看看它有没有提供一个 S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