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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鞋都在阳台,你随便找双先穿着。明儿给你买双新的。”
“别了,你家还是别出现女性用品的好。”
“你是女的?别闹。再说了,我姐也经常过来。”
老于穿44码的鞋,跻着他的鞋像是穿我老爸的。
吃饭的时候,我俩吃着海鲜,喝着啤酒,就着小榨菜。酒过三巡,我问,“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老于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来,用打火机点着。一缕缕的白眼从他的口腔,鼻腔窜出来,做饭时的围裙还穿在身上,老于终于没有了白天的英姿飒爽,像极了一个专业的家庭妇男。
老于絮絮叨叨讲完自己的故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陈述我心里的滋味,只觉得,这果然还是我熟悉的老于。胃里被他的故事塞得满满的,连我最爱吃的螃蟹都塞不下去了。
“我辞职了,待业四个月有余,没钱交房租了。”我说。
“那就住这儿。”他说。
“刚开始没想不找工作。现在虽然挣不着钱,但终于找着了我想要的生活。”
老于吸了口烟,又吐出来,餐桌周边又烟雾缭绕起来。
“菜头,多了我给不了你,吃住在这儿,每月给你两千块生活费,算是对你的投资。对你只有一点要求,给自己个时间,如果到那时候没有达到你的期望,那就开始边工作边做你想做的事情。”
老于轻拍着我的肩膀,“可以活的女人一点。”
然后,我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特狼狈。我俩散场的时候,凌晨三点半,共喝掉二十来个易拉罐。脚下直打晃,脑袋却非常清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没醉?
散场前老于又跟我说了一遍,“所以菜头,千万别喜欢我。”
你大爷的,如果这事儿人能说了算,你他妈又何必如此?
*
大学一毕业,老于租了间办公室,拉着几个兄弟一起创业。因为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就一块儿忙活,有了一些用户基础,所以也还是能赚点小钱。
那天一身学生气的橙子跑到老于那里去面试,老于有点懵,因为他不招人啊!这要是别人,老于会客气的把人“请”出去,可橙子腿长腰细鹅蛋脸,完全就是老于喜欢的类型。于是,老于使出积累了二十多年的绅士风度,愣是让人家妹子留下一份简历。满满的一页纸,对老于而言,重要的只有那十一位数字。
老于有句话说的很对,现实比小说精彩,现实也比小说简单,所以他才能和橙子就那么在一起了。
我说,那全是因为橙子好看,你也全是占了你这副皮囊的便宜。
橙子真的好看,跟明星一样。第一次见到橙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管我怎么懂老于都不行,因为我不是那类让他能心动的女人。心不动,怎么着都没用。
那年国庆节回家,我联系了老于。
“我明儿回去,放了七天假,哪天叫上栗子他们聚聚?”
“靠,你撒丫子的还知道回来啊!没空待见你,有多远滚多远吧!”
我听见电话那头栗子还有芋头的他们一群人的欢呼声:“回来吧回来吧,多带点好吃的!”
“什么东西是淘宝上买不着的,还得让我翻山越岭的给带回去啊!姐很娇弱好吗?!”
“艹!你娇弱个屁!”讲话的是栗子,纯语言上的流氓,行动上的怂蛋。那丫在大二的时候就暗恋黎开,说誓死要为黎开保住自己的清白,我怀疑,这是真的。
“菜头,我要跟你讲讲清楚,我们在乎的不是好吃的是怎么来的,只在乎是谁他妈花钱!哈哈哈。”芋头就是一个文明的流氓。
我一猜就是老于开了免提,只要他一开免提,就没我开口什么事儿了,我只能安静的当个听众。
“菜头菜头,跟你说一石破天惊的大喜事……”
“得了得了啊,没完没了了还。”豆芽的话才说了一半,手机就被老于截了去。
“哪有这样的,我这话才说了半截子呢!”豆芽表示抗议。他总是这样,不争不抢,按照秩序来,可往往轮到他的时候,已经超时了。
“甭听他们的,人回来就行,行李能不带就不带。大过节的挤不瘦你算你命不好。”
“卧槽!老于,你丫还我们麻花!还我们火锅!”
“知道。”我跟老于说。
那么热闹的一屋子人,都在欢迎着我。
“等你回来,带你见见你嫂子。”老于说。
没想到,欢迎我的人,屋外也有。
“你不得请我们吃顿大的?”我说。
“我他妈是不是捅了猪窝了?你们一个个的除了吃还知道干嘛?”
“别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们哥几个从来都只是惦记你的金钱,而不是惦记你的颜值。”
“滚蛋。”
“好好好,我滚了。”
“路上注意安全。”
“妥。”
在火车上,窗外一片漆黑,有的地方连个灯光都瞧不见,更不用谈看什么风景了。百无聊赖,我在想我的那位“嫂子”究竟是什么样儿呢?跟老于的初恋类似吗?
随便翻了几页书,听听歌,全然没有睡意。
意外的,我接到了芋头的电话。
每次不管是在微信上还是来电显示,一看到芋头这俩字我就神经紧张。我说了,他是个文明的流氓。看上他跟老于他们一样的吊儿郎当,实际上心思特缜密的一人,他找我,肯定有事。
我接起电话。
“本来就睡不着,你丫一来电话估计得睁眼到天明了。”
“哈哈,为什么啊?”芋头笑。
“你丫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我就不能思念一下此时坐在火车无聊至极一路北上的姑娘啊。”
“我得录音,给肖洁听听。”
“她就在我边上呢。我们不怕。”
“得,别贫了,说吧。”
我听到芋头先叹了口气,又听到他跟肖洁说能不能帮他洗点水果。
把肖洁都支开了,我知道真出事儿了。
“老于可能要把公司关了或者出售。”
“什么?!哪儿听说的?”
当年我说要去C城的时候,老于和芋头他们千万般留我,我却觉得我要想和他们保持住这份情谊,最好还是走,最起码得在能真正帮他们点什么的时候再回来。所以我就那么走了。
我走之前,老于跟我说了一句话:菜头,可能我今天留不住你,但我一定会把公司做大,接你回来。
我说,算我没给你白发两个月传单。
没人比我更懂这家小公司对老于的意义。如果有,那便是芋头。
那不仅是老于的青春,更是他的尊严,是撑起他母亲脊梁的那根木棍。受够了贫穷,受够了旁人对他们母子的冷眼。他的心里有根刺,他体会不到他的姐姐是用何种心情嫁给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但他知道,她全是为了这个家。即使不是为了她们的恩情,他也是一家之主,所以他必须强大,必须有钱!必须!然后把他的家人从那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子荣耀的带进这个世界。
“昨晚上老于约我喝酒,我隐约这么觉得。”
我不知该问什么。就算是问,也该是问老于。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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