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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这几天心情很不平静,毕竟新年伊始,要给自己搞点好运气。于是便在街上闲逛起来,竟然让我看见一处烟花爆竹展销会,纸糊的大门贴出一副对联,联云:“尔娱我炸,谁家爆竹顶响啊;火骚活燎,哪个烟花最亮呢”,横批曰:“火药是我国伟大的四大发明”。
此联文采华丽,气韵生动,读罢心潮澎湃,于是立刻进去看看,想顺便拆一根电光鞭回家放。进去一看,里面好不萧条,一共就那么几个挂许可证的小摊,品种也少,不是高升炮就是红光鞭,至多还有些大型升空烟火啥的,瞧瞧也没甚新意,于是便私下拆了一根电光鞭打算离开。
突然听见有个胖子高喊:“你别走啊,我有好货!”,他从摊子后面跑出来,拿着一个高升炮,说这个叫做强力高升,三倍药量,绝对声音巨响,绝对驱邪招财。我说还是放给我看看我才买,于是他让我退后几尺,自己把这个鞭炮点着了,只听砰地一声飞起又是一声炸开,声音震得那胖子自己嘴都歪了,我站着都能感觉到有气浪冲击波,确实不错。我就摸出钱包准备买这种高升炮了。
可另一个摊子后面乐颠颠跑出一个干瘦男子来,手持老大一个红鞭炮,那药捻子粗如麻绳,上面赫然有“冲天炮”三个字。我便站定了看。这男子抖抖索索划着火柴,招呼众人退后三丈开外,随即点燃引线,但见一阵烟火闪烁,火星子大如雪片,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这炮仗凌空飞起,在空中又一声炸开,这一声奇响无比,在空中幻作一个大脚印,踩得天上的云朵都被震下几滴雨水来,几个麻雀被震晕落地,被摊主孩子捡去玩解剖了。
这男子得意洋洋“怎么样?”,我心一动,正待掏钱,旁边的摊子喜滋滋跑出一个中年妇女来,抱着一根柱子粗细的大红鞭炮,上面写着“轰天雷”,药捻子有碗口粗细,也不打话,将鞭炮立在地面上,叫众人都捂上耳朵,退到展销会场之外,随即用长竹竿绑了打火机,远远地点燃引线,众人都拼命捂着耳朵,只见一道红光卷地而起,旋即一声巨响透过手背钻进耳膜,只觉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抖,这巨炮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正诧异间,但见天上云群渐渐破裂开来,向外辐射开去,随即雷鸣般的巨大声音夹杂着劲风,破空泻地而来,一时天地震动,群鼠乱窜,蟑螂狂跳,人们四散奔逃,但听见对面酒楼上还有个男子高声笑道:“你胆也忒小了,一声雷响的威力,至于把套也吓掉地上么!”,对面男子尖声苦笑:“圣人迅雷风烈必扁,安得不畏?”于是传来一阵狂笑,接着一堆垃圾草纸破布从窗口扔了出来。
我正欲把钱给那中年妇女,旁边一声音细如蚊子走钢丝响起:“这位大哥,你看看我的呗——”我被嚇得一激灵,扭头看时,乃是一个男人。但见这男人生得长身方面,腰系围裙,眉宇间若蹙非蹙,眼波流转,倒自有一段凄美风流之态。我便问他的有啥好处,这男子扭捏着脱了外衣,但见上身缠着一只风筝,风筝线密匝匝绕在盘子上。我说我又不买风筝,这男子道:“买不买你先看看怕啥,要是大哥角得好,可不带赖账的啊~”
这男子便将风筝望天上放,这是一只俏皮的兔子风筝,兔子下身光腚上身短袖啃着桃子,再细看那不是桃子,是个红炮仗!那男子款扭腰肢,轻舒毛臂,那风筝乘风而起,左右攀空,拉一根长线袅袅婷婷地钻入云霄。那男子手上放风筝,口里也不闲着,九腔八调来一些乡俚黄调,那嗓音或高或利,间杂呜咽,恰如九天鹤唳,听得天上云朵都起了毛刺,那风筝也频频回顾,顾盼留情。
待那风筝在云上化作一小点,那男子用打火机点燃了风筝线,原来那是火药引线!火顺那线冒烟吐焰而上,众人皆捂耳翘首而望。约莫两分钟光景,但见天上火光微闪,旋即静寂。不好,超声波!我正待呼叫,只觉头上如泰山压顶,似有只无形大手将我等强往地下按,随即听得那中年妇女突然放声大哭:“哎呀!我看见肚里有个小宝宝!胖子你个吃窝边草挨千刀的,我家男人饶不了你呀——”接着众人纷纷惊叫,有的称自己看见了肿瘤,有的称看见了脂肪肝,现场变成了B超检查室,一时哭天抢地,乱作一团。
“你看咋样,大哥,你就买一个贝,不就才3块钱吗~”那男子扭脖子挤眼,颇为期待。我则有些犹豫,生怕买回去太招摇不好。那男子见我举棋不定,竟发了嗔:“我说,你咋那么抠呢,3块钱能要你命哈~”我见他纠缠,心中不喜,便抽身欲走。此时开来一辆加长豪华林肯轿车,车门一开,跳下一个长须老头,下车便喊:“徒弟,咋回事儿啊!”
那男子见老者到来,涕泪交流,一五一十地哭诉了经过。那老者嘴角一歪,冷笑道:“熊样!多大地事儿啊,还哭,还哭,不值当知道不?师父有好玩意儿!”
那老者从怀里摸出一根普通的小红鞭炮来,立在地上,又点上一盘传统的圈圈绕蚊香,放在小鞭炮旁边,随即一把将我拉进车内,众人见事有蹊跷,也都纷纷要挤上车来。胖子、男子和其他几个男子都挤上了车,那妇女和其他人攀上两只手也要上,那胖子和一众男子见要耽误车子行程,便不管不顾用枪托皮鞋猛击猛跺,可怜这妇女和这些人,有的拄拐跛追,有的在沿路呼号,渐渐都在车后远去,甚是凄惨。
这车果然性能不错,三个小时就走了约三四百公里,一路上穿城度镇,过山越岭,欣赏风光,但见那:物价飞涨,人人自危,好一派繁华的光景;麦苗焦枯,牛马憔悴,好一派至乐的景象。车再前行,前面陆地渐尽,车到了海岸边停下,老者强拉我弃车登船,望东南航行。
方甫启程,忽见大群鸥雁呼啦啦从西北方陆地飞来,掠过头顶直飞远海,海中带鱼黄鱼鲨鱼破浪疾游,直入大洋,间或有陆上的牛马老虎,都纷纷仓皇游离海岸。回头望时,但见远方地平线隐隐有烟火起,遮天蔽日,海上巨浪反涌,紧接着有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非金非石,如黄钟大吕,如星陨长天,飘飘忽忽,浩浩荡荡,排山倒海而来,我敛气凝神,默运玄功抵抗,并招呼众人赶紧拼命捂耳,但他们毕竟功力未逮,仍落下了永久的听力疾患。
此时那老者手机响起,老者接起笑道:“已经听见啦!你耳朵还挺好使啊!纽约那边反应大不?啥!紧急状态了?你还在白宫那边啊!行行,你别不着调了,这是国际长途,老贵的了。”
太强大了,我摸出3块钱,郑重地放在老者手心里。
船仍在前行,东风劲,红旗卷,乘风破浪,永远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