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那些朝你扔石头的人

许多年前,香港一家车行开来了一辆劳斯拉斯,年轻的擦车小弟在擦完之后忍不住内心的喜爱在这车上摸了一把,没想到还没走远的车主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立即走上前来狠狠甩了这个擦车小弟一巴掌,并且嘲笑他说:“你永远都不可能买得起这种车!”

很多年以后,这个擦车小弟不仅买了六两劳斯莱斯,而且成为了被无数人所喜欢的著名演员。这个擦车小弟,叫周润发。

这个故事是真的。它来源于一个网络热帖,名字叫《那时的他们》,与这个故事一起贴出来的还有一些其他人的故事:

李宗盛刚刚从事音乐时,有人对他说:“你这么丑,也没什么天赋,怎么能唱歌呢?”

崔永元第一次上台主持节目,才开始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孙子是谁?”

1999年,两次被学校留级的韩寒面临退学的危险,权衡再三之后,他选择了主动退学保留颜面。当他走进办公室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老师问他:“你退学了,以后要拿什么养活自己?”韩寒淡淡地回答:“稿费啊。”整个办公室顿时一片笑声。

那时的他们曾经被人嘲弄,那时的他们曾经被人无视,那时的他们曾经被人看不起,但经年之后,他们无一不站在了这个时代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无数人的偶像。

这些故事,可以被改编成很多道作文话题,也可以说明无数道理,然而我想做的,只不过是用它引入另一个故事罢了。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同学,姑且称她为小菱吧。小菱是个普通的女孩,没有校花校草那样顶级的颜值,也不从小就具备各种惊才绝艳的天赋,她更不是一个富二代。

她和你和我一样,只不过是个长相平平,成绩徘徊在中上,甚至有时候还偶尔在数学上挂挂科的女生。这样的人,按理说本不应该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因此,当她站到学校礼堂演讲台上的时候便惊掉了一地下巴。

当一所成立不过十多年的垫底二本大学,突然有一个学生出版了一本暖情漫画,而且销量曲线就像底数大于一的指数函数蹭蹭蹭往上涨,引得数家媒体都过来采访时,这情形便无异于在荒漠中绽放出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虽然一刹那让学校领导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却是欢欣鼓舞。在自己任下出了这么一个学生,也好向投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

嘉奖是跑不了的,宣传也是必不可少的。于是小菱便站到了这个平素只有校领导讲话或者开展重要活动才会用得到的地方。在这场以讨论图书的为主题的交流会上,我第一次听到了小菱谈起自己的过往。

小菱出生在西南方的某个小县城里,县城里的农民不是打工,就是种地,小菱的父母都是广大工人阶级中的一员,而且他的父亲在一次工伤之后,成为了一个瘸子。单位虽然承诺以后不开除他的父亲并且做了一些赔偿,不过那也只能堪堪让这一家人在大难之后应付生活而已。

对于中国的学生来说,在各种题山卷海的压力下谈梦想是件荒谬的事情,对于生在一个工薪家庭的学生来说,谈梦想不仅是件荒谬的事情,而且还是件奢侈的事情。但那时刚刚上初中的小菱,却有了一个奢侈的梦想——成为一名漫画家。

我有一个同学也是学画的,我对绘画这件事也曾有着强烈的兴趣,可当我看到同学每年将大把大把的钱扔进她所就读的那所艺术类院校时,眼前只剩下四个字——望而却步。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许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在某种程度上,它会让你放弃自己的方向。最起码,也会挫伤了自己当初美好的梦想。

但那时的小菱也许没有想得太多,她所注意到的,也许只是那天午后树影斑驳时从同学手中所借来的那本漫画书上斑斓的色彩和好看的线条,以及那些漫画书上或搞笑或温情的故事。

在小菱翻开漫画的一刹那,她便已开始了忍不住欢喜。漫画这两个字像是具有魔力的水晶球,让她欲罢不能。当初借给她漫画看的同学,成为了她最好的朋友,她所有的漫画,在后来的日子里全部都借给小菱看过。一有时间,书店的漫画角便成了她们最好的去处。

我不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由看漫画化到画漫画和由看书到写作的流程是否是一样的,但我一直认为画漫画这件事情明显要比写作难得多。因为有人曾笑说:“高考没考好?没关系,还可以当作家。”但是我没有一个人说高考没考好去当漫画家这样的话,由此看来当一个漫画家确实比当一个作家要难。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了忍不住想要动笔的欲望,于是小菱便开始在草稿纸上临摹一些作品,日子久了,也渐渐有了一些进步。那时的她总是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画着,生怕别的同学看到,因为在县重点中学,成绩和升学率才是第一要务。至于漫画,见鬼去吧,这学校从来就没有一个在漫画上获过奖的学生,至多也只是有几个班的学生作文写得还不错,被老师们贴到了学校的告示栏。

分心画漫画的小菱成绩自然是受到了影响,而这一情况也很快便被班主任所知晓。在经过多次的调查“潜伏”之后,终于,在一个晚自习上,班主任成功将正在画漫画的小菱“擒获”,而且还将她抽屉里的漫画清剿一空。

小菱的演讲到这里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她忽然将头抬了起来。然后望向演讲厅中在座的众人。然后说:“那天我死死抓着我最喜欢的那本漫画,与班主任对峙,虽然班主任一再怒吼,但是我就是没有松手,我告诉他,我以后要成为一名漫画家。”

她感谢那时没有松手的自己,也许那时一旦放开,就意味着梦想从此远去,多年后的她也绝无可能站在这个讲台上。

不松手的小菱所迎来的并不是自己的胜利,而是更萧狂的风雨和更汹涌的巨浪。她首先迎来的便是同学们的嘲笑,在他们看来,一向被大家是做乖乖女的小菱竟然因为漫画和班主任对峙,无疑是一种神经病式的行为,而且想要通过这样的临摹成为一个漫画家,更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就连第一次借给她漫画的朋友在得知她想要成为一个漫画家之后,也认为她很难成功。

小菱第二个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父母,班主任对小菱的父亲直言,自己教这么多年的书,没有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学生。小菱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面对老师的话一面哈腰点头,然后一面望着站在一边的女儿嘱咐她以后要尊敬老师。

那天中午,不常来县城的父母带着小菱去一家面馆吃了一餐饭。他们帮小菱点了一碗牛肉面,而且还加了两个鸡蛋。而他们碗里,只是清淡如水的汤和一团发白的面条。

吃到一半的时候,小菱的父亲突然离开,转入了街角,没一会儿后又转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他一跛一跛地走到了饭店里,然后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小菱到现在还牢牢记得那本书的相关信息:书名《漫画基础》,作者瞿新忠,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年1月版,定价38元。

在那时一碗热干面才一块五的武汉,38块的价格对于平常兜里只够吃饭前的小菱来说多少有些贵了,因此她曾在这本书钱徘徊多次,但是还是没有买下来。当小菱看到她父亲手中的那本书时,眼泪不由一下子涌了出来。

从此,那天中午父亲一跛一跛走在盛夏阳光下的身影便永久的镌刻在了小菱的脑海,任凭岁月风霜多年的洗刷也未曾褪色。

关于那个画面的更多后续,小菱没有给我们讲,但是她讲这段事情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小菱在这次之后收起了在课堂上看漫的心思,成绩也逐渐上来了。但是一到放假,便会又沉静在漫画里。不仅如此,她还对着父亲送的那本《漫画基础》勤加练习,在这一段时间里,小菱的绘画技巧有了长足的进步。

初中最后一年,市里突然举办了一场绘画比赛。消息是小菱放假的时候从报纸上看到的,她偷偷报了名,在等待了近一个月之后,又在周末在县城的分考场里考了试。她画的,是哪个安静午后一跛一跛的父亲。

喜讯来的是如此突然。一天,向来总是一脸严肃的班主任走进教室的时候脸上竟然带着微笑,就在大家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的时候,他忽然举起了一本获奖证书,向同学们宣布小菱在市绘画比赛上获得了三等奖。

教室里的同学们先是一阵寂静,然后开始“啪啪”鼓起掌来。小菱高兴地从班主任手中接过了获奖证书,觉得他的笑容似乎也比平时温暖了很多。

获奖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大部分人也觉得小菱的获奖是件很棒的事。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菱获奖的事还是被一位同学嘲笑:“三等奖?怕是鼓励参赛吧?”小菱听着这些声音,不做声,只那天晚上一个人悄悄地在被子里流泪。

有时候,一个人做得再好,还是会有人来嘲弄,因为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喜欢。

初中结束之后,小菱以刚刚好压线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一的时候还偶尔画画漫画,也相继在一些校报上发表了几幅漫画。高二的时候,小菱将漫画搁置了下来,除了暑假基本没有再动过漫画书和画笔。

高三的那一段日子很苦,每天基本都是教学楼、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晚上直到转钟之后,她才完成作业入睡。那时的她,成绩算不上特别好,但是人就关心着自己的成绩,每次当她的成绩下滑时,她就会给自己画上一幅漫画,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可以。

高考后,小菱再次幸运地压线考进了一所算不得重点的二本大学。进校之后的她,便如踏进了一个新的天地,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除了学习,她的所有时间基本都献给了漫画。彼时已经拥有了电脑的她,开始在网上四处“拜师”,凡是比她画得好的,她便常常向别人请教,有时候她也会看一些教程,自己动笔。

那个时候,寝室里的同学常常笑话她:“唉,小菱,你天天画漫画能得稿费不不?”每次面对这样的额问题,她只是笑笑,然后低头继续画。

大二之后之后,小菱的漫画开始频频在杂志上发表,一些编辑也慢慢找上们来,不过她都将这些事埋在心底。直到有一天一个出版社编辑找她说让她画一本绘本出版,她这才将这件事告诉大家。

但是小菱万万没有料到,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小菱,你在开玩笑吗?出漫画书?做梦吧。”虽然大家的话很刺耳,但是小菱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努力地画着。

现在,情况就像大家所见到的,小菱站在了那个代表荣誉的讲台上——带着她的漫画书。小菱演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很感谢哪些曾经嘲讽过我的人,没有她们,也许我就不会在漫画上走得这么远。”

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上帝不会为难头脑简单的孩子”。这句话的和那句被说烂了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颇有相似之处。成功必然不会是一番风顺的。黎明欲晓之前必然是沉沉黑夜;勇者战胜魔王前必然会历经重重劫难;你要走向远方,路边有人为你鼓掌的同时,亦少不了向你扔石头的人……

一开始,你遇到那些朝你扔石头的人,奋起抵抗。

到后来,你遇到那些朝你扔石头的人,悲伤难忍。

再后来,你遇到那些朝你扔石头的人,淡然一笑。

直到有一天,你到达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你才会发现,原来你一路走来,都是因为你想要打破别人为你设下的预言。感谢那些朝你扔石头的人,因为他们,你才能走得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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