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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攀本连着闯了两个红灯,还有一个逆行。
七点四十分他就已经在曦媛家门口候着了,但一直没接到她的电话。他猜测她应该是睡过了头。原本是想叫醒她,但拿起手机那刻,他眼前浮现曦媛那张苍白小脸,又放下了。
“卧槽,”七点五十二分,他接到了粗鲁版曦媛的电话,“你怎么不叫醒我。”
十三分钟后,她坐进了小白副驾,带着一脸宿醉般的迷离。眼角上还有残余的白色分泌物。
“曦媛。”他郑重其事地叫她。
“干嘛?”她还带着起床气,不耐烦地斜睨着他,“怎么还不开嘛?”
他不再说话,迅速从裤子里摸出纸巾,伸手尽量轻柔地给她抹掉眼角的分泌物。抹完左边抹右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好啦。”攀本笑,“可以走了。”发动车。
“处女座。”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扭头看窗外,掩饰笑意。
“处女座怎么了,曦媛我跟你说,你不能因为网络上漫天漫地都是黑处女的段子就歧视我们处女座,我们大处女是美丽、干净、整洁、体贴的代言人,是你最忠心的铁血保镖兼司机,是——”
“是最鸡婆的种族,”曦媛不客气地打断他,“严蜀黍我跟你说喔,虽然你想让我多睡一会儿是好心,可早上还有一个会议,要是迟到了,你会看到我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的脸。”
因此,在一路极品飞车现场版加违章后(大家请勿学习,生命诚可贵,还是得遵守交通规则),八点半,他准时将曦媛送达公司。随即又给她送去了肯德基外卖。
终于坐回车里,攀本正松一口气,就接到老米的一个电话。
不是什么好事情。
最近,为了能尽快多赚点钱,挽回一些过去的经济损失,他除了接手一个亲戚药厂的湖北代理外,还做些土方工程的生意。老米与他就是这方面的合作伙伴。
老米是兴水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一个大学里的辅导员。
当时兴水介绍他们认识,对他说道:“老米呢,要结婚,可是缺钱买房子,丈母娘那边又催得紧,所以想参与。你这边呢,是有资源没时间嘛,不如就整合一下。”
“好。”攀本当即应道。
老米此时在电话里声音略显慌张:“工地里那些人,一层一层的关系,谁都想分一杯羹,要得很多,我怎么谈都不管用,根本压不住。这样抢下来,我们哪还能分多少钱,根本就是白干嘛。”
“老米,”攀本听他说完,道:“你要知道,馅饼太大,谁都想咬上一口,这很正常。但怎么把事情谈妥,人摆平,钱赚到,看的就是你的本事。这样吧,”他想了想,“你也先别慌,要实在不行,我明天亲自过去一趟。”
挂上老米的电话,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又给几个重要人物拨了电话。
一想到那些遍布泥土、石灰、钢筋的工地,攀本的心情就糟糕起来。遇到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善茬。在那样的地方,他暴躁、粗鲁,甚而有时候显得心狠手辣。他知道这不是条有趣的道路,但却是赚快钱的方法,他实在太想翻身,这翻身下隐藏着他的一个小秘密。在这个污浊世界,他的身体早已踏入泥沼,灵魂呢?
他的眼前浮现曦媛的笑容,她身上的香气,还有那两颗兔牙,觉得自己卑微且污脏。
他在工地里打交道的那些人喜欢的是什么?成堆带着强烈铜臭味的钞票,各式各样的新型毒品,妖艳妩媚或清纯甜美的夜总会小姐。那是一个带着地狱气息的世界,燃烧着熊熊烈焰,似乎是召唤人们前来寻找温暖,却会一把火将灵魂吞噬。
曦媛说自己的灵魂死了、丢了、破了洞,可在攀本看来,她代表的却是天堂般的干净清澈,是宁静与和谐的象征。她这样直言不讳,敢爱敢恨,美好得叫他自卑。那是他向往的一个世界。可能也正因如此,他充满了如此强烈的保护欲,希望自己能够有力量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单纯的空气里。
虽然统共只谈过两次恋爱,但过去有钱的时候,他也遇到过不少姑娘。漂亮的、妩媚的、有才华的、貌似单纯的、家世丰厚的,却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狡黠聪慧。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只要多瞟一眼就能看透他。可她又根本不在乎,轻飘飘地略过,要么就是当玩笑来取笑他,在恰当的时机却总能一语中的。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是曦媛打来的。
“曦媛,”他连忙接了电话,笑道,“不光是说曹操曹操到,想也能想到吗?”
“你才草草草草。”
“是是是,我是。主子有何吩咐?”
“你昨晚上不是说别太拼,休息一下吗?”她在那边顿了顿。
“嗯,对啊。”
“我在穷游折扣上翻了翻,有去吴哥窟的特价自由行,从广州出发。如果请两天假,连上中秋假期,好像可以去了哎。”
“那就去!”他立刻说,“我陪你一起。”
“可是——要请两天假哎,最近又这么忙。”
“曦媛啊,”攀本叹道,“你不是说自己像一只被困在金刚笼里的灰天鹅吗?也是时候放飞一下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应该走向哪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不是你的原话吗?停一停,不要想你的工作,想想你自己。”
那边沉吟了片刻,终于道:“我这就订行程,护照号发给我。”
攀本笑道:“嗻,小的马上照办。”
挂掉电话,他脸上的笑意维持了很久,像是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看到她终于开始释放自己,他比她还要高兴。第一次看见她从公司走出来,他便深深觉得,这丫头根本不属于这个沉闷的地方。她说自己被关在笼子里,他一早就看出来了。她并非飞不出来,只是需要一点点外力,一点点就够了。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否则根本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就要和媛主子一起去吴哥窟了,攀本想着,笑意更浓。这将是他们的第一场共同旅行。
“可是,小白啊,为什么我连脑子里想她的时候都要叫她媛主子。”攀本拍了拍方向盘,自言自语道,“说好的贤惠妹子呢?说好的温柔小妞儿呢?说好的做饭洗衣捶背捏腿任劳任怨田螺姑娘呢?”他猛地给自己右脸一巴掌,“严攀本啊,你这就是贱,天生贱命,认命吧。”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倒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又订了第二个行程。与吴哥窟之旅仅仅相隔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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