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兽者Y Combinator养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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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前后,电脑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就连计算机专业大学生,也只能到学校的机房里使用电脑。

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昵称“PG”)在哈佛大学念研究生的时候,机房管理人员每天下午5点关门,准时下班回家。但研究生们往往5点后才开始上机干活。

幸运的是,机房管理员办公室天花板有隔层。平时,PG和同学们“悄悄地”匍匐爬过隔层,从一道暗门钻出来,进入办公室后再拿到机房钥匙。

有一天凌晨3点,PG从天花板隔层爬出来,刚跳到管理员的桌子上,突然,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整幢大楼。

“Fuck,”PG心想,“他们装了警报器。”

紧接着,他在三十秒内仓皇逃出大楼,冒着倾盆大雨,一路狂奔回家——如今体态早已发福的PG,对彼时敏捷身手只能遥想当年了。

暴走的路上,虽然PG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内心却惊恐地觉得自己是一个犯罪分子,身边的每一辆汽车仿佛都是警车。

第二天,他把辩解的理由排练得滚瓜烂熟后,才回到实验室。但是,出乎意料,并没有追究责任的Email在等着他。事实上,昨晚暴风雨,闪电大作,触发了警报器。

 1 

十几年后的2005年3月,哈佛大学的学生团体“计算机协会”邀请PG作演讲——此时,他的个人博客在硅谷已流传甚广,其对技术和创业的思想影响了不少创业者。

当然,他并没有聊起当年那个风雨交加晚上的窘事,而是讲“如何成立创业公司”。

“选择天使投资人的时候,最好选那些自己有过创业经验的人。”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学生都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因为他本人1998年以5000万美元将创办的Viaweb卖给雅虎获得了财务自由。

但他赶紧补充说:

“我不是天使投资人。” 

正是这句略带窘意的回答,促使PG当年创办了别具一格的天使投资基金Y Combinator(简称YC)——这个名字源于一个函数,PG希望未来大家谈到YC的时候就像“说起一个暗号”一样。

迄今为止,YC“加速孵化”超过1900多家初创公司,总估值超过了1000亿美元,并且有15家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独角兽公司,更有像Airbnb、Dropbox等估值逾百亿美元的“十角兽”。

赞誉者称,YC是硅谷最伟大的创业孵化器,甚至是硅谷唯一一家孵化器。但在很长时间里,PG对加速器或孵化器这类概念颇为反感,他坚称YC只是简单的“种子基金”,其他什么都不是——刚开始,YC的做法是给每个入选者6000美元换取7%的股份。

但根据大部分接受过YC“加速孵化”的初创公司的总结:PG创立YC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教育,因为他并不是在拓展业务。

解构YC长期以来的运作,的确每个环节都呈现了“创业大学”的特征:

初创公司若想参加YC夏冬二季的“训练营”,首先需要递交申请材料和通过面试。——类似的,多数大学都设置了入学申请和考试。

YC要求初创公司必须搬来硅谷呆上三个月,但是不要求共用办公室,平时各自打磨——除了网校,求学者肯定要住在大学里或附近,但课题研究是个人自主把握。

YC每周二晚餐时间均会请来大咖讲演,还安排了与“导师”(虽然PG讨厌“导师”这个称谓)面谈的Office Hour——大学里也会组织多种讲座,而研究生则需要定期向导师汇报学习情况和学术进度。

YC的“演示日”(Demo Day)就相当于大学里的毕业论文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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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入选YC夏季训练营的初创公司占总申请数量的2%,堪比斯坦福大学的招生比例,可以入选YC的难度是如此之高。

参加训练营的创始人不得雇佣律师、公关、银行人员、销售员或其他任何人。PG叫他们所有工作都亲力亲为,且别以“伟大”为目标,只需想着“赚够吃面的钱”。

另外,他还让创始人们“勤俭持家”,别筹集大量种子资金。对于软件开发,他喜欢小修改多过大修改。他认为创始人就应该简单地想着“开发人们想要的东西”,并从这一点出发,锲而不舍地改进产品。

这种初企孵化方式非常极端,公然藐视当时标准的风险投资宝典——彼时,投资人向初企抛出数百万美元,以换取大量股权和公司管理层中的重要角色。大多数风投资本家都懒得写60万美元的支票, 更别说每人只给6000美元了。

然而,YC的毕业生成绩有目共睹:

社交新闻网站Reddit跌跌撞撞地从YC的训练营“毕业”,于2006年被康泰纳仕集团收购,其创始人们也成了百万富翁;

2014年8月,亚马逊以10亿美元收购的流媒体游戏直播网络Twitch,也是出自YC;

而当Airbnb、Dropbox以及Stripe等超级独角兽持续“发光发热”,让越来越多投资人吵着要参加YC演示日,更迫切要求认识YC孵化的具有无限潜力的初企。

随之而来的,YC给予每家入选公司的支持上涨至“12万美元换7%”,以及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支持。

短短几年间,PG从一个不修边幅、经常穿勃肯凉鞋的硅谷边缘人物,成为风投人士所尊崇的“邪教领袖”。

YC成长的背后,PG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妻子、YC联合创始人杰西卡·利文斯顿(Jessica Livingston)是甄选候选人方面的“总把关人”,她在YC成为硅谷优质项目“过滤器”中担任了关键角色。

PG不无得意地炫耀:

“Jessica有着能像X光扫描一样洞察他人品行的特异功能,娶她回家,就像娶了一台机场的安检仪。”

在YC最早的四位合伙人中:三位男合伙人都有创业经验和洞察技术趋势的能力,而Jessica是一个非常善于判断人的性格和风格的高手。

在YC成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Jessica都是有一票否决权的——哪怕其他三个合伙人再喜欢某个团队或者某个创业想法,如果Jessica觉得创始人的性格不适合创业,甚至可能人品有问题的话,她也可以一票否决。

反过来,哪怕创业想法再差,但如果创始人很不错,YC也会考虑投资——屡败屡战的Airbnb,之所以获得YC坚持力挺,就在于创始人靠谱。

初创企业以后会发展成怎样,早期很难看得出来。例如,Airbnb一开始显得很蠢,三个家伙、几张空气床垫和PG的鼓励——这就是全部。所以,在种子孵化阶段,投资人更多地是在支持创业者本身,而非他们的创业想法。

不过,“投资就是投人”已经是烂大街的腔调了,YC能够一直这样“慧眼识英才”吗?依靠PG的“夫妻店”眼光以及个人魅力,YC能走多远?这个类似家庭作坊式的组织,自己能成长为“百年名校”吗?

 3 

显然,专注培育创业者的PG,意识到了YC自身的创业问题。

2014年,PG将YC掌门人之位交给了山姆·阿尔特曼(Sam Altman,别名“Sama”) ,寄望Sama大刀阔斧地改造YC,让YC持续壮大。

Sama的父母分别是房地产开发商和皮肤科医生,在家里四个孩子中他排行老大。

用他自己的话来介绍:他出生在以熏肉闻名的地方,自己却是一名素食者;痴迷于计算机的技术宅,却同时热爱古典音乐;来自较为保守的城市,却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2005年,在Sama还是19岁的时候,他携手机应用Loopt入选了YC训练营首批8家初创公司。后来,Sama成为了YC的合伙人之一。

对于创业者而言,PG最擅长解答宏观的战略问题,而Sama则更善于应对有关具体操作细节的问题。

Sama不负众望。接手YC后,他就开始在许多新领域施展身手,包括:

与伊隆·马斯克合作建立AI实验室,并酝酿建立一个实验城市;

招募了以登月计划为导向的超音速航空旅行和核聚变方面的初创公司;

还开办了一笔连续性基金,投资数百万美元给有能力回报的YC校友公司;

开拓MOOC网络课程,并利用YC的志愿者导师网络,给超过7000名创业者提供了个性化的建议。

早期入选YC的公司,多数是消费级App、技术工具,或者某一类商品的交易市场。但现在Sama鼓励初创公司从事有独特技术、资本密集型的任务,包括核聚变,癌症药物和超音速喷气式旅行。

被认为Sama最大手笔的改革,是成立了一个YC研究部门,而且主要用他个人的钱来资助,该部门与核心的加速器独立运行。

至此,YC拥有一支基金、一个研究部门,以及一个为数以千计的创始人服务的创业学校。

完成改革的布局后,Sama将自己的职位变成了YC集团总裁,并任命了职业经理人担任CEO来处理核心的孵化器业务。

一个专注饲养独角兽的集团公司,正在长大。

YC作为“成功初企生产商”的形象已经深入硅谷人心中,传奇天使投资人、Google和Facebook的早期投资者罗恩·康韦就称YC是“高品质互联网公司的一站式服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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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C的故事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今年8月,57岁的陆奇宣布出任YC中国创始人兼CEO,同时担任YC全球研究院院长。

被称为“华人第一打工皇帝”的陆奇,先后担任过雅虎执行副总裁、微软执行副总裁和百度总裁职务。今年5月,“陆奇的离职让百度市值蒸发100亿美元”为他再次戴上了神级的光环。

当谈及为何选择YC时,陆奇的回答是:

“考虑完全部因素,YC是我唯一剩下的选择。”

的确,YC的特色可以让陆奇撕掉“打工”的标签,尤其在经历Sama将YC升级改革后。

在PG掌管YC的时代里,几乎没有扩张的念头。YC模仿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都是各个地方的独苗,例如,芝加哥的Excelerate Labs、旧金山的KickLabs、纽约的NYC SeedStart,等等。

只有YC第一个真正的竞争对手TechStars在短时间内发展到美国其他城市。

之所以不扩张,其中的一个理由是“要确保能将大家的体验保持在一个高水准上”。

如今,在Sama主导下,中国是YC的“全球化第一步”,是在美国市场外开展业务的首个国家。目前,中国的创业孵化器、加速器已经有数千家。于是,有人评论,陆奇加盟YC将是一个败局。

陆奇的第一步也是谨慎的:并不急于在中国开展培训业务,而是挑选中国的优秀创业带去硅谷参加训练营。

其实,陆奇并不应该惧怕中国那数千家所谓的“孵化器”——绝大部分这类组织是虚有其表的,而中国有着不计其数的创新创业渴求,等待着YC这种先进的机构去满足。

中国好的孵化器不是太多了,而是实在太少了。

PG在其所著的《黑客与画家》中引用了一个趣闻:美国许多农场用电篱笆防止奶牛逃跑,但是不少电篱笆其实并没有通电。不过奶牛们已经吃过苦头,显然学会了不去碰电篱笆,这时不通电也能起到效果。

PG认为,可能会有两件事情令创业者望而却步,不敢真正开始采取行动。一件是你不懂得管理企业,另一件是你害怕竞争。

“可是实际上,这两件事都是没有通电的电篱笆。”

聪明如陆奇者,连百度这种电力爆表的篱笆都敢触碰,还怕什么没电的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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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涧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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