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之役（2）
第一页 鲛人烛
长夜1
本已是午夜，大殿内却歌舞升平，舞姬玲珑的身段在薄纱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诱人。大殿深处，两个男子面对着坐着。
其中一个约摸二十岁，正襟危坐，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带白玉冠，着一身墨蓝色，衣领处用金丝线绣着云纹，衣服做工精致却并不繁复，是一身王公贵族的打扮，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威严来。他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的酒杯，仿佛殿内的笙歌不存在一般。
不过，纵使他忽略掉所有舞姬也无法无视面前的人——九王爷，陆子陌。
他是这漠阳城一个异姓王爷,父亲是当年的大将军陆九成，陆九成与当今皇帝从小一起长大，辅佐他登上帝位，替他打下这江山。就在陆子陌五岁时，陆九成因病而薨。皇帝下旨，言：其父有功却英年早逝，子受父惠，特封陆子陌为九王爷。
此人穿的甚是热闹，一身正红色常服，长发束起，额角两道黑发柔顺的垂下，画着浓重的眉也掩不去眉目间的阴柔。此时正搂着位美人，斜斜的倚在她的肩头，一手拿着酒壶在空中晃悠晃悠，杯中酒贴着杯壁呈现一环一环的纹路，酒香逸散出来。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停留在对面的男子身上，图谋不轨的样子，那是漠阳城的三殿下——魏则，当今风头最盛的王爷。
而魏则的注意力却没有分给他一些，这个一直以勤政为名的三殿下传闻酒量甚佳，从未醉过，也不曾到过烟花柳巷之地，可以说是很完美的一个人，但是被陆子陌盯上的人也都大多不得善终。
盯了几秒未果，陆子陌又扭动着身子朝女子脖颈处蹭了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杏眼生生眯成了一条缝，然后他忽地坐起，趴到桌子上，慢慢的挪进魏则的视线，对着他轻轻的呼气，然后莞尔一笑道：“三哥，是不是很香啊？”
他的三哥表情僵硬，把目光迅速移开，抽离而去的酒杯荡出几滴酒来，洒在案几上。这一系列动作结束之后，那人就像石化了一样，定定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若不是歌舞依旧，还真以为是时间静止了。
“不回答我那就是默认了。外面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都说三哥你一心政事，对这些风花雪月是毫不在意，子陌觉得并非如此，今日一试方知当真是子陌对了。”陆子陌的安静没有超过三个节拍，立即就一拍桌子兴奋的坐起来，勾起身边那女子的下巴，让她完美的脸部线条舒展开来。贴近女子的耳畔低声说到：“姑娘的魅力当真不假，连我三哥都沦陷了呢……”说罢他挑了一下眉，回头看着男子眯眼笑起来“我该怎么奖赏你才好呢？”
“风尘中人，当得自由之身，衣襟还乡。”魏则把酒杯放在案几上，突然就接下了这么一句话，但依旧是面无表情，连语气都十分僵硬。
“殿下，奴家只想一心跟随殿下，不求什么衣襟还乡。”女子一听有些急了，抱住陆子陌的腰娇嗔道，泪眼婆娑，惹人生怜。
“看到没，三哥，你还真是不懂我家小美人啊。”陆子陌轻轻拍着女子的背，不停的哄着，心里不停的大笑着，表面上又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就不信他三哥还真能坐怀不乱。
“大殿之上，注意分寸。”魏则的表情有了变化，皱起眉头来，但是很轻微，难以察觉。
“哦~三哥不是吃醋了吧？”陆子陌放开女子又凑了上去。两个人挨得极近，陆子陌那两道黑发垂在魏则的手上。
魏则斜眼瞟了一下，他心下想着，这九弟怕是领了父皇之命前来试探他，想到这，突然觉得莫名反感，迅速把手拿开去。
“洛栢呈叩见殿下，九王爷。”大殿内走入一个男子，走到殿前时看到两个人惊了一下，天哪……殿下这是……但是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反应过来，单膝跪地，低头叩首说到。
“平身，你先去歇息罢，半个时辰后来报。”魏则的身体向后微仰着，站起身来，始终和陆子陌保持着安全距离，心里想着怎么能把他支走，别误事才是。
“是。”洛栢呈站起来抱拳退下去，方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打探打探。
“三哥，半个时辰，你这是成心让人歇息的吗？”陆子陌看魏则走开，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头中食指交替在脸上点着，一副替别人打抱不平的样子，以他灵敏的嗅觉就知道三哥分明是有事瞒着“况且明早还要上朝，你哪有时间听他汇报，不如现在说罢，之后让他好好歇息歇息，三哥也好放心啊。”
“路上便可。我看你此时仍不愿离开，可是成心不想让我歇息。”魏则的语气有些恼了，思量着这家伙还想打探什么，心中的猜测又确信了些。
“三哥不觉这便是最好的休息吗？”既然魏则有防备，陆子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也不在乎魏则什么语气，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抬头看着魏则。
“胡闹。”魏则低声喝道，霎时间歌舞都停了下来，这时才觉已是深夜，烛影晃动着，给大殿平添几分暧昧的气息。
“哎哎哎~别停啊。”陆子陌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些舞姬，急切地摆着手。
舞姬和乐师又开始。
“停下，离开。”魏则语言精炼。
“等等！”陆子陌意识到魏则恼了，快速站起来，小跑着跑到魏则边上，衣服有些垮，露出好看的锁骨，赔笑道“现在已到寅时，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去上朝，你要我走，我还没回到府上就要赶去上朝，多不合适。”陆子陌扯着魏则的衣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然三哥再多留我半个时辰，到时一起上朝？”
魏则斜眼瞥了一眼陆子陌，那人仅到他的下巴，瘦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男子，让人不由得生怜。
“你留下可以，她们必需要走。”
“行，那她们走了，我们在这做什么？就这样你瞪我，我看你？”陆子陌摆手退去了舞姬，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
魏则没有回应。
——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随从匆匆走进来，拉着陆子陌就往外走。陆子陌一脸疑惑，到门口的时候他甩开随从的手，理了理衣服，皱着眉头说道：“我可是你主子，没大没小！”
“殿下，不可啊。”随从一惊，转过身来弓着身子，两只手不停的搓着，甚是着急，对陆子陌说到。
“有何不可？是我娘来寻人了，还是陛下下懿旨了，把你急得，你可是我陆子陌的随从，不许急！”陆子陌有些不耐烦，指着随从的鼻子咄咄逼人。
“可殿下……你……你是……”随从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不敢大声，像是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下去，等我回去再说。”
“可是殿下……”
“快点。”
陆子陌说完就扔下那随从走回去，案几上已经摆好了棋，魏则坐在黑子的一边，酒被撤下，换成了醒酒茶。
“三哥，你知道我围棋不好，故意为难我是不是。”陆子陌慢悠悠的坐下，拿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拍在天元（棋盘最中间的位置），而后又往上推了推，落在斜右上方。
魏则的眉头抽了一下，下个棋还这么大动静，果然是他九王爷的作风，谁都不放在眼里。
一来一去，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棋局未定。
这时那黑衣男子又走上殿来，俯身在魏则耳边说到：“殿下，时辰已到。”
“走吧。”魏则说。
“不可，棋还没下完。”陆子陌手里握着一枚棋子，盯着棋局半天才落下。
魏则瞥了一眼陆子陌落下的子，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淡淡的说“死局。”
“不可能！”陆子陌诧异道，整个人好像要趴到棋盘上去，天哪，他的技术又这么差吗，怎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他一定要确认清楚真的是输了才行。
魏则再不说什么，起身和洛栢呈走出去，留下陆子陌一个人盯着棋局不放。
殿外天刚刚亮，殿外几个侍女怀里端着茶盏往大殿走着，魏则示意她们放下，然后看向洛栢呈。
“还是老样子。”洛栢呈低着头说，有意回避魏则的眼睛。
“你去崇盈谷告诉他们罢，提早有个打算，这并非你的错，你不必自责。”魏则说的很是平静，那张脸上基本没有什么表情。
他们是鲛人一族的血脉，都来自虚浑，将回到虚浑去，他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找到回去的路，只是，并非人人都只有这一个单纯的想法。
残风之役（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