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把“白俄罗斯”端给正在吧台旁坐着的姑娘小莫。小莫连着来了三天了。
小莫偏爱加了奶油的味道。
妆偏爱淡橘子色系。
衣服偏爱浅色系的店铺套装，不喜欢自己费心思搭配。
头发偏爱不刻意的发型，有时散下一些极小的淡淡的碎碎的发丝，留在耳侧或者额前，竟不显得乱，我觉得看在眼里有些妩媚。
但小莫不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就性感的姑娘，她有些素淡，但我总觉得她虽然不起眼，但有时一个举手投足都引我注意，我想到夏天路边的景观树突然在你经过的时候落在你眼前的一片绿叶，让你为之一动似的。
然而小莫太素淡了，她坐在吧台的一角，我觉得只有我这样见惯了美女的“老江湖”才能发现这样的财宝。
小莫喝了一小口酒，说:“老板，谢谢你，又给我双份的奶油。”
我对她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笑有些害羞。
这时候小莫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甚至有些低下了头，让我一阵紧张，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我盯着小莫发呆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把我从出神的状态叫了回来:“老板，老板！”
我赶忙转过头去看向他。原来是陆先生。
不久前我的club有了新的咖啡机和果汁机时他曾经帮过我，为了弄通那些我看不懂的机器说明，他进了我狭窄的吧台，还弄皱了自己的白衬衣。
从那以后他偶尔来，但早已是我的常客了。
我说:“陆先生！”
然后我听见小莫那里自己激动的重复了一声:“鹿先生！”
我转头看她，她头更低了，脸颊已经红了。
我接着装作若无其事，仿佛没有听见小莫的声音似的继续看向陆先生。
陆先生应该是真的没有听见，虽然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要不然他的若无其事就装的实在太像了。
陆先生说:“老板，咖啡和果汁各一杯。”
我说:“好的。”
我转身去吧台为他忙，带着醋意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我输给了一个男人，有些酸酸的，在心里感叹一声，这是我的姑娘。
你相信人会第一眼就心动吗？我总觉得被神的箭射中是一个真实的神话，因为我的姑娘这就是被射中了嘛。
02
第二天我有些辗转，我起床后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又失魂落魄地回到“岁·月”。我觉得太静了，我不喜欢，便决定早一点开门。
我打开门。没等到夕阳。几乎是中午开的门！
我打开了我最喜欢的一张CD，轻音乐流出。
片刻之后，反正是到早了的我的第一个客人推门进来了。
小莫还是很素淡，但唇彩的颜色好像换了，浓了一些，显得皮肤更白，更像象牙一样的颜色。
我的姑娘对我浅笑一下，说:“老板，下午好呀。”
我的双眼一亮，也对她浅浅一笑，说:“下午好呀！”
于是小莫坐下了。
我却给了她双份奶的咖啡。
她有些惊奇但惊喜地看着我:“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会要这个？”
我说:“因为我是老板呀。”
她噗嗤一下笑了。
然后我把吧台里的凳子拉过来，和她隔着吧台面对面坐着。
我说:“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脸颊一红:“鹿先生……每次都要咖啡配果汁？”
我摇摇头，说:“有时候也会用咖啡配酒，但这种时候一般是工作遇到了烦心事和压力。有的时候只要果汁，有一次只问我要了整个的水果，而且还没有剥皮。”
小莫又笑了。
她笑起来很像花开呢，我在心里这么说。
所以等她笑了片刻，我才接着静静地说:“他不爱笑，但笑起来很暖，会帮助陌生人，心肠很热，是个过日子的人，什么家用电器都可以搞定，我这里的咖啡机和果汁机就多亏了他，所以到现在这两样东西我都不和他要钱……”
小莫有些出神地盯着我看。
我明白，我的姑娘好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了，不过虽然我舍不得，但好在她的眼光并不差。
那一天到了晚上，小莫仍坐在角落，陆先生要了咖啡配果汁。
我到现在看不出来陆先生有没有看见我的姑娘一直在角落里看他。
03
连着好几个星期了，我的姑娘和陆先生每天都来，一个偷看，一个若无其事。
但因为陆先生每天都来，所以我知道他看到我的姑娘了，因为陆先生不会无故每天都来的，他从前总是隔几天才会来一次。
某个周五的时候，小莫有些失落，因为每次周末她和她的“鹿先生”都不会来，好像不是工作日不用打卡一样。
但周五晚上照样都要来。
过了片刻陆先生终于来了。我看到小莫像往常一样舒了一口气。
但今天陆先生才刚坐下，咖啡还没有好，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他神色匆匆地对我道歉:“老板，抱歉，今天的咖啡帮我给……”他突然卡住不说了，换了个话题，“我有急事，不得不走。”然后抓起他的包却忘了他的衣服，转身就要出门去。
小莫在后面喊了一声:“鹿先生，可不可以等等。”
然后我看着小莫有些害羞地起身把衣服递给了陆先生。
陆先生接东西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04
下一周一开始。我的姑娘竟然没有来。
陆先生来了。
我觉得陆先生的一切都是装的，他并不若无其事，因为他有些恍神，他的咖啡没有动，并且他今天只要了一杯咖啡。
周二的晚上，小莫仍旧没有出现。
陆先生来的很早，没要咖啡只要了酒，在等了很久之后，把酒一饮而尽。
周三的晚上，小莫仍旧没有来。
陆先生正准备向我要今天的饮品，我却直接把咖啡端给了他，我说:“别总喝酒。”
他有些感激地看着我，清了清嗓子，才终于开口问了我:“老板，常来的那人你认不认识？”
我故作不知，怕他发现我一直在观察他们，让他本来害羞会更不自在:“你说的是谁？”
他说:“常坐那儿的那个姑娘。”
我说:“哦，她呀！她姓莫，我叫她小莫，也在这附近上班呢。”
他说:“她有许久都不来了。”
我说:“也许有事吧，可能出差了。”
他有些失落，但也许觉得不好再问下去了。
05
小莫是这周六来的，她不来已经一周了，周六我一开门她就急冲冲地跑进来，说:“老板，鹿先生有来吗？这一周。”
我说:“有呀，周二、周三只喝了酒呢，一周心情都不好，很失落呢。”
小莫有些着急地盯着我:“是真的吗？老板，是真的吗？”
我对她点头。
周一的时候，小莫不太素淡的精致的打扮了出现在我的“岁·月”，一脸期待地问我:“老板，这样好看吗？”
我仔细地看着她，希望我的认真会弥补她接下来听到我的实话时会受伤的心情。
我终于很艰难地说:“嗯……没有从前那样……好看……我觉得……”
她一下子果然很失落，手托着腮，有些愁苦地说:“那怎么办呢？”
我觉得她一瞬间的神色有些她从前素淡的神采，仍旧动人。
我说:“没关系的，把这些忘掉，做你自己就挺好的。”
她对我报以感激地笑，但仍旧失落。
而陆先生如期而至。
来了之后神色从紧张到看到熟悉的位置有熟悉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陆先生走的时候虽然今天只要了咖啡，但仍旧付钱给我，对我说:“老板，莫小姐的账在这里一起付了吧，她上周帮忙，我才没有忘记带东西，否则要闹大笑话的。”
我有些愣愣地说:“好，好呀。”
陆先生要走的时候，小莫叫住了他:“小鹿先生，可不可以等等？”
陆先生停下，含笑看着她。
小莫把台上的钱拿起，还给陆先生，说:“我要的一直是咖啡，老板说算你账上。所以我我不用付咖啡的钱的。”
陆先生接过钱，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因为化的妆有些浓而显得不那么素淡的小莫看着我，说:“老板，他注意到我啦！”
我笑了，我提醒她说:“他不是动物园的小鹿先生，他是大陆先生，陆地的陆。”
她笑了，不再素淡地笑了。
我一下子明白，我从前以为我的姑娘美在素淡，只有我一个人能发现她的好，所以她是我的稀世财宝，现在突然发现有一个人不会只喜欢素淡的她，还喜欢浓妆艳抹的她，会喜欢任何一个她，也许只因为那句:“鹿先生，可不可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