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晚八点二十一分,永和胡同的周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正在案发现场的警员卫东与黄文彬一脸凝重。而警戒线内的几位法医们也都面面相觑。直到张沃之与艾琳驱车赶到,他们才逐渐回过神来。
“头!女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四天之前。而致死的唯一原因居然是该名死者在输血后发生了溶血反应!法医并未发现其他死亡原因。另外死者身上除了有静脉留置针与长时间静脉输液的痕迹外并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在她的衣裤口袋内也没有发现手机、钥匙与任何身份证明。”黄文彬向张沃之陈述着案情。
戴起白手套的张沃之缓缓走向担架。在他蹲下后直接掀开了裹尸布。尸体在三月的初春并未腐烂变形。之前法医的解剖痕迹也是清晰可见。除了鞋袜,死者的衣裤已略显不整与破损。张沃之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细细查看。良久,他才站起身直接来到一位中年女法医面前。
“魏姐,据我观察死者的衣裤鞋袜都是全新的。没有看走眼的话,死者应该比较富有。她这身行头可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名牌。而近几年,这些奢侈品牌分别在本市设有一到两个专柜。如此看来,我们可以先把搜寻范围固定在市区内。另外,你们之前有没有留意到死者的其他穿戴特征?比如配饰、女包、贴身内衣……裤等。”
魏姐扑哧一笑:“孺子可教,你的眼力变得越来越老辣了。这具女尸也真是难为你这位‘老伙子”。不就是想了解死者的内衣品牌么?我之前看了,也都是些可以在本市买得到的奢侈品。刚才我还和省里的几位法医交换过意见,现场的情况呈现这几个特征:一死者的穿戴包括内衣裤都是名牌。但这些品牌无一例外地在虹南市设有专柜。也就是说,死者不必异地购物。这便于你们尽快确认她的身份。二、整个现场少有抛尸的痕迹特征。甚至可以说她……她是在临死前自行走进胡同的。这意味着,她确实是在此地诡异身亡的。三、除了一身名牌衣裤,死者身上诸如首饰、手机、女包、钱包等容易变现的物品却一件也没有找到。但这里绝非是抢劫现场。我们并没有发现尸体周边有其他任何人的指纹与脚印!四、你之前已经知道了,死者居然是死于溶血反应。这是患者在输血时才会遇到的致命反应。只是……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输血的条件……。”
张沃之若有所思。此时,卫东急匆匆地来到他面前:“头!根据附近的监控视频显示,死者是在三天前的早上九点自行走入胡同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同行者,也没有任何尾随者。但很明显,她在行走时步履蹒跚、意识也已经相当模糊了。”
“卫东,你先去查最近的人口失踪登记记录。甚至可以根据死者的体貌特征把筛查范围扩展至全省。另外,以现场为圆心逐步扩大街头视频的排摸范围。哦对了!因为死者身上有静脉留置针的痕迹,所以她可能在近期有过住院的记录。你们还要去排查全市所有的医院!……。”张沃之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铃却响了起来。
“妈!我这又有新案子了,可能要晚一些回家。另外,周六的约会也有可能要延后一周。先替我向刘叔、郑姨还有晓蕙本人打声招呼吧。她在北京旅游也该差不多回来了吧。三天前我们还曾在微信上聊过不少话题的……。”张沃之略感遗憾。
电话那头的张母曹冬梅却在连连叹气:“咳!你就别提约会的事了。两天前刘晓蕙已经在北京坠楼身亡!她父母也是在昨天早上才得知这一噩耗的。据北京警方透露,晓蕙是被人为推下某幢居民大楼的。只是……只是她的尸首居然在案发后诡异地失踪了。你警校的同学李辰不就在北京上班么?我记得他现在是在市刑警队工作。你去向他询问案情并不算违规吧。”
张沃之大惊。虽然他对刘晓蕙的多数记忆还停留在小学时期,但他们两周前还曾跟随着各自父母一起聚餐。这也是他们成人后的第一次约会。席间,晓蕙娇美的容貌与温顺的性格给张沃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喂喂!沃之,你在听么?“曹冬梅在电话那头焦灼地喊道。
“妈!你们到底有没有先把事实搞清楚啊?北京警方在没有被害人尸体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到确认身份并与郑姨他们联系上的呢?”张沃之瞬间又清醒了许多。
曹冬梅一时也答不上来,她急道:“这个……这个……具体我也太不明白。你可以先去问问李辰啊。“
张沃之叹了口气:“妈,一切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稍后我会联系李辰的。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请转告刘叔和郑姨,在案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可能会有转机。”
挂了电话的张沃之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三十挂零的他也有过几次不成功的恋爱经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中意的女孩子已实属不易。更何况他们两家本就是世交。却未料想女孩如今生死未卜。他打开微信找到晓蕙的对话窗口留言道:“你在哪?我预感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张沃之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此时,艾琳却兴奋地跑了过来:“老大,局里来电话了!人民医院晚期胃癌病人周瑛在弥留之际突然失踪。事情发生在四天前的早上,她的父母曾结伴外出为其准备寿衣。当他们再回到病房时,昏迷数日的女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失踪人周瑛,女、30周岁、人民医院晚期胃癌病人、系本市户籍。经粗略比对,她与此地发现的女尸极为相似!但她的主治医生却认为,周瑛很有可能在失踪前就已经去世。从理论上来说,没有人会冒着犯重罪的风险去害死一个将死之人!可我倒觉得,一定是有人在医院内伺机偷取新鲜的尸体!一般这些犯罪分子从事着人体器官买卖的活动。”
张沃之直摇头:“哪怕在医院确实有人体器官贩子,他们也只是在地下市场各显神通。如果这些混蛋直接去医院病房生抢最为‘新鲜’的人体谋利未免也太猖狂了。走,我们现在就去人民医院。“
而一旁的魏姐却插话道:“沃之,你不用去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以我多年的工作经历判断,我们眼前的死者根本没可能患有任何类型的恶性肿瘤。如果她真的是周瑛,那她体内扩散的肿瘤也不可能突然凭空消失!”
张沃之耸耸肩:“艾琳,你先把周瑛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艾琳从自己手机里找出失踪患者周瑛的照片并直接摊开在魏姐和张沃之的面前。很快,三人不约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
“瑛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呢!才三十岁就得了这个病!而如今,你都快往生了却摊上这种怪事!瑛啊,哪个天杀的把你的身子给掠走啦!呜呜呜呜呜呜。”周瑛的母亲胡芳在病房外的走廊兀自嚎哭。而周瑛的父亲周明国也在一旁抽泣道:“这事一定要找院方打官司!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是在医院没有的!这都已经过去四天了!就算是病死也该有尸体啊!”此时,一旁的家属们也都随声附和着。而他们身后还站着几名院方代表。这些工作人员或许是理屈词穷,只得听任家属们的不满情绪肆意蔓延。
正当张沃之与艾琳赶到出事病房时,胡芳却因为过度悲伤而突然晕倒在身边亲属的怀中。
“老婆?老婆!女儿没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啊,老婆!”见此情景,周明国顿时慌了手脚。
“快送急救室,她可能是因过分激动而暂时晕休克了。小朱,急救室隔壁那间病房就先给家属们充当临时休息室。”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声命令道。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地走向抢救室时,张沃之向那位中年男子出示了警官证:“你好,我们是市刑警队警员。我姓张,这件事由我们负责。关于周瑛的失踪案,您能否以院方的视角做一些基本事实的陈述?”
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两位警官晚上好。我姓王,是这里的医务科主任。说到这件事也真是活见鬼了!周瑛是一位晚期胃癌病人。现有的医疗手段已经对她毫无意义了。说句心照不宣的话,她住在医院里也只是因为不想死在家中而已。可谁知道会摊上这种从未有过的怪事。哪怕医院里真有所谓的器官贩子,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去病房生抢现成的人体啊。”
“王主任,我们医院里有没有监控摄像头?诸如病房门口、楼梯与电梯附近、还有住院楼周边或是医院大门内外的区域都可以交给我们警方。”艾琳在一旁问道。
王主任立即回答道:“只有医院大门边和住院楼对面有监控探头。其实我们院方已经在准备这些影像资料了。到时候,一定会派人给警察同志们送去。”
“对了王主任,周瑛在住院治疗时是否有过输血记录?”张沃之问道。
王主任连连摇头:“她在住院期间只是每天打些点滴。我之前就说过,对于临终病人任何治疗方式都已经意义不大。更何况,她的病也不需要输血。”
三人边走边聊,当他们走进那间临时休息室时发现胡芳已经苏醒。她与丈夫周明国并排瘫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此时,张沃之的手机铃声响了。
“黄文彬?你现在正在哪里排查?”张沃之一接起电话就问了起来。
“头,我在香香百货广场。果然如你所料,死者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是在这里的几家奢侈品牌店购得。据好几家店员反映,照片中的女孩在四天前几乎把一条街的新品都一扫而空。而且包括内衣,她都买了尺寸不同的双份!另外她用的是信用卡,该卡的主人正是周瑛!她的信用卡只需要通过人脸识别就能进行消费。我们还调了当天的摄像头,真的就……就……是死者本人!而且死者周瑛正是穿着人民医院的病号服来此购物的!当她买了第一套套装后便直接穿在了身上。现在,我已经把周瑛在此购物的一些短视频发给你了。”黄文彬变得有些结巴。
张沃之本不想再刺激周瑛的父母。但事出紧急,他不得不走上前向胡芳与周明国招呼道:“你们好!我们是周瑛案的负责人,我姓张。周瑛曾在医院出走后去了香香百货广场。她用自己的信用卡在那里大肆购买服装、饰物等奢侈品。两位请看一下,视频中的女子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胡芳看完视频居然站起来冲着张沃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