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组诗）

1

晚风敲打没玻璃的窗

开门的 是一叶纸

门口的破书桌瘸了腿

举着破书一本

叫自己的名字

只有蚂蚁 会研究这无字天书

吮吸咽喉 骸骨和谎言

夜沉沉 你路过群山时放逐的山群

散乱在沉沉的夜空

行走的幸福在于磨穿铁鞋

摔倒后

幸福会如约而至

门槛 一座跨越糜烂与破败的桥梁

你别无选择 只能跨过

2

闭眼睡眠是死去的一种

只有鱼知道

海洋飞过鸟的枝桠 困意袭来

即将堕进滚烫的夜

野猫借宿在神像的头脑中

不时狂欢叫嚷

思想只是灰尘攒动引发的意外

而疼痛是虚幻里最后的真实

和黑色一样

是我最后的触感

失眠是噩梦的解药

直到你听见蛇的辩论声

3

一口枯井走进月光

你沉默不语 走进枯井的阴影

草地里 幻觉疯狂生长

营养来自月光

生活是逃避死亡的借口

白是黑较委婉的说辞

寂静是暴躁的高等形式

千疮百孔的墙 爬满日历

我管中窥豹

计算出暴风雨的归期

4

点燃蜡烛之前

我不记得色彩的意义

树根不会说谎

比日出日落还要诚实

留在蚯蚓里的枫叶

记载着 吞食与被杀的光荣历史

黑暗中 四面楚歌

英雄在睡眠时变得易碎

被供奉在门上

永远活在 死不瞑目中

星辰从山顶跳下

古老的战事一触即发

金字塔尖端放电

我毛发竖起

眼神绽出两朵闪亮

5

当时我需要酒

因为血腥味的雨

诱惑煤油吐尽的灯漏出鼠牙

困境的好处

是无须思考怎样消费幸福

时尚偏爱复古

我们正在潮流里 半明半暗

当时 你需要麻醉

以便脱掉全身的神经和毛孔

在胃酸里重获新生

白雾放纵的夜晚

两种梦境织成绵羊

缩进一行一行的金属铭文中

无线电会努力解构

稀释仅有的答案

6

我的脚印

被排放到河里的脚印

与你的影像萍水相逢

命运发轫于零 渡过一之后

展开有限的运算符号

践踏的次数 结合成旺盛的病毒

通过蚊虫的长剑

偷换掉我的血气方刚

不必担心 夏天还在有序运行

雨水文明排队

逐滴进入窗户 门缝 屋顶

不必担心 我们只管参透

事故终究是故事

遗忘世界就能遗忘自己

7

如果白日已经降临

也只能在阴云上喘气

成片的山河湖海

钉在铁板上 作为交通节点

车马喧嚣 没有你的气息

你存在于黑夜发酵前的黑夜里

油脂折射出变幻的远方

从水底往上一直冲刺 冲刺

气流裹着主观意愿

冲破质量和时空

我在沉没的方舟下

举起整座文明

孤岛的目标是破碎

破碎的意义是循环

古老博物馆的解集里

我也是其中之一

8

在食物链顶端俯视地球

蓝色 端庄的蓝

蠢动的蓝 情欲的蓝

我不敢说时代即将结束

家徒四壁

多少梦曾在这所破庙里安居

车门开了又关

飞鸟不齿于沦为乘客

树林开了又关

一场雨令我大吐苦水

倒在实验过后的废料里

变成苔藓的一部分

你也逃不掉这样的温柔

陈列在琳琅满目的木柜中

9

用裂变的原子描绘你的名字

意义是个无意义的词

面对质疑

沉默是最无力的鄙视

饥饿能证实灾难的存在

灾难会否认和平的可能

一双鞋子注满水

游弋在荒山野岭的关节处

不痛不痒的毒素

侵袭远方城市的血管

高楼破产 工厂在秋天结出黄连

枪林弹雨射穿文明的心脏

一间漏水的破庙

才是安全的地方

10

希望尚存的证据

是你眼中有火

火在熄灭之前不会点燃

永恒存在和不曾存在同样残酷

黑暗中 宇宙与你同床共眠

星云是你的被单

我抚平你接近惊厥的梦境

音乐起起落落

沸腾的冷风快要拉不动琴弦

牢笼破茧而出

勇气生长在屋檐上 唾手可得

蛰伏在淤泥里的法则

掌控大局是虚伪的神话

吵闹的雷声呼啸而至

标点满地狼藉

只剩我停在黑暗

停在雨的恶意 停在你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