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2003:世界还不打算认识我(1-4)

这是《我的二哥》(原名《跟我走》的续篇),1999年的秋天到2003年的夏天,徐三的整个初中四年,有些人在他的世界里变得模糊,有些人走进了他的世界;更多的新鲜玩意儿和从未有过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和走进他心里——那又怎样——这个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打算认识这小子。

这个漫长的暑假似乎没有尽头,即使有人跟我一块儿玩,我还是在这些天滋生出一种盼望进入新学校的情绪。在小学结束的整个夏天里,我感觉好像我的人生就要这样无忧无虑或者无所事事下去,似乎再也不用去上学,就这样钓钓鱼打打游戏四处溜达溜达。小学毕业是我唯一一次没有伤感的毕业,我们掌握了求椎体体积的方法,还能解一些方程组,甚至能够连接电路让小灯泡亮起来和变魔术般的往澄清石灰水里吹口气就能把它变得浑浊——有了这些我还有什么好怕这个世界的,是的,我要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这天早上,我拿着学习机和晓磊准备去找健健打游戏,健健的老妈告诉我们健健去了学校,因为他接到通知要开学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通知那天开学,如果不是去找健健,我会不会现在还过着那个暑假似的生活,就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跨上自行车,飞驰到新学校,崭新的大楼,攒动的人头,还有鲜艳的横幅:欢迎99级新同学。在厕所的外墙上用大红纸贴着每个人被分到了哪个班,我找到自己的班级,一个个子不高的女老师在点名,她似乎对我的迟到很不高兴,而且当时我还穿着第二个扣子脱落的衬衫,大概整个夏天我都没注意到这个,这使得这件的确良质地的衬衫显得“的确凉”。我深刻的记得那天那个女老师穿了一件黄白横条相间的短袖T恤。我一时无法从暑假的状态中醒过来,晕晕乎乎的跟大家找到教室坐下来。那个女老师在讲台上讲些新生注意事项什么的,最后她问:“你们谁做过班长?”我举起手,是的,我当过五年的班长,虽然早先几年是副的。“你们站起来我看看。”那个女老师对我们几个举手的说。我们就站了起来。看来这个就是班主任了,这么年轻。“我看就你吧,你看起来比较高大。”

我因为“看起来高大”被任命为班长,她在后面加了一句“等过些天看看,再投票选一下”。事实是,在以后的四年里就根本没投票过,我就这么做了四年的班长。

在任命我做班长之后,她把我叫到外面,给我做初任培训,她说的什么我几乎没听进去,我只是红着脸看她那对硕大的乳房了,相对于她娇小的身材,那对乳房实在大的可以。

坐会教室里我开始拿眼挨个瞟班里的孩子,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孩子,然后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我乐意提前告诉大家后来,后来,后来我跟那个可爱女孩什么事儿也没有。

接下来就是军训。

2

进入初中的第一个周,我最感兴趣的事儿就是挨个见每个老师。先说那个班主任吧。现在我知道她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在上初四之前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班主任都是由语文老师来担任的,而实际上,在大学以前,除了高一,给我当班主任的都是语文老师,所以“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的固念直到现在都深驻我的大脑。我知道了这个老师的名字叫“李苹”,以后很多事都关于她,所以我后面再细说。

数学老师:这是一个和蔼可亲状似弥勒佛的老太,用一个盛放小瓶注射液的小盒子装着各色的粉笔,所以她的黑板总是很多彩。她一丝不苟到画条数轴都要用三角尺。

英语老师:这位老师也是一位女性,一位严厉的老师,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师。

历史老师:又是一位女性。这位老师的声音很独特,就像用食道在说话一样,在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是要很费力的去听呢。

政治老师:一位秃头的男性,身材高大,以前是个体育老师,讲课一点意思也没有,或许是我没仔细听的缘故,因为课堂上的大半时间我都在或者说试图透过他抹到额头的一绺头发看他的秃头。他的课很安静,因为他还是我们的级部主任。

地理老师: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四方大脸,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大眼镜,他的课总是安排的满满的,有着高强度的课堂练习——比如徒手画出世界地图什么的。By the way,我的地理结业成绩得了满分。

然后是人称“大老李”的体育老师,全校女生偶像的音乐老师,古里古怪的书法老师,什么技能也不会的劳技老师,和开小卖部开的很成功的美术老师。

于是中学第一个周末,我躺在墙上(是的,是“墙”不是“床”)跟晓磊讨论各自的老师。这道墙算是我的别墅吧。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个单身汉,他在城里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到这里的家里,却在院子里种了桃子、西红柿、黄瓜、茄子、油菜、南瓜什么的,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在墙内垒放了一些砖,而且垒放的像是整齐的台阶,所以从墙上你可以直接走下他的院子,然后你就可以……当然你想做什么取决于你,反正我是把那里当做自己家院子了。墙外有棵高大的刺槐,我是一个TREE-CLIMBER.

所以我经常从树上跳到墙上,然后走下院子。不过我大多时候都是呆在墙头上,墙很宽,摆放陆战棋的棋盘都绰绰有余,夏天的时候我会躺在墙头上乘凉,因为头上就是巨大的刺槐树冠。

我和晓磊讨论的结果是我们共同享有那个历史老师和地理老师以及人称“大老李”的体育老师,全校女生偶像的音乐老师,古里古怪的书法老师,什么技能也不会的劳技老师,和开小卖部开的很成功的美术老师。

我们在墙头上谈论老师的时候,我的二哥徐二和陈青青骑着自行车路过。他们停下来跟我们聊天,我们坐在墙头,他们坐在自行车上。他们参与到对老师的评论中来,依次给我们介绍了校长、教导主任、政教主任以及那些风云学生。我问陈青青她算不算是风云学生,二哥抢答说是,我又问二哥算不算,二哥说“Absolutely not”。我刚要询问陈青青的“风云”,他们就说有事儿离开了。临走陈青青对我说:“你是中学生了,再去学校的时候不要穿短裤了。”

我为自己是个newcomer而感到深深的自卑,又对“风云学生”产生了深深的向往,所以我决定下周一去学校的时候不穿短裤了。

周一去学校的时候我换上了白色的长袖衬衫,这是我在小学的鼓号队时妈妈给买的,因为那时候鹏山一直穿白衬衫,所以我除了吹号的时候穿其余时间都再也没穿过。我换上长裤,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换上妈妈给新买的黑色皮凉鞋。

我红着脸走进教室的时候,时间很早,教室里没几个同学,如你所料,我被调侃了一番。然后我坐在座位上尽量不动,然而班主任频频让人喊我过去交代各种班务,她看到我的穿着感到很满意,我的脸却变得更红。而各科的老师要人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会为了打破无人回答的僵局来一句“这个问题班长来回答吧”或者“班长上来写一下这个题目吧”。

经过一个煎熬的上午,终于放学了。回家的路上遇到二哥和陈青青,陈青青说:“不错,不过手腕上好像少块手表啊。”我往她的手腕上看去,箍着一块漂亮的粉色的塑料电子表。再看二哥的手腕,两个手腕上都没有手表。我说:“二哥不是也没有吗?”陈青青说:“干嘛跟他学?”

回到家,我脱去衬衫,换上我的“的确良”,但没有脱掉长裤。然后跟我妈说要一块手表。妈妈问:你们教室没有钟表吗?我说有。她说:你现在还用不到,等过些时候再买吧,要不就先带你爸抽屉里那块。

下午的时候,我带着爸爸的那块手表去学校,它在我的手臂上来回窜,难受无比。课间的时候我故意多次从陈青青的教室门口经过,遇到陈青青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块手表,她哈哈大笑几声后在我耳边说:这手表你还是别带了。然后她就进了教室。这使得我整个下午都很沮丧,但此后我一直带着这块手表,直到有一天它不跑了。

我开始觉得陈青青变得不那么可爱了,于是不怎么想再搭理她。后来我渐渐了解到为什么二哥认定陈青青是风云人物了。

4

就在我不怎么想再搭理陈青青的时候,我却身不由己的被她赚取眼球。初一的大多数班都在4楼,而我们班教室在3楼,3楼上其他教室都是初二的班级,而陈青青的教室只与我们班隔了一个教室,于是我经常看到她站在走廊里靠在墙上跟不同的男生嬉笑花生,那些男生里有些是初三甚至初四的,每次我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一次我经过他们班门口去政教处从她旁边低头走过,她叫住我,问我为什么不跟她打招呼。我说政教主任找我着急去,然后走开了,听到身后她旁边的几个男生取笑我,我心里恼怒的很,发誓再也不理陈青青,除非她不再跟那些男生来往。

周末的时候,二哥来我家找我玩,耳朵里塞了对耳机,腰里鼓鼓囊囊的。一进门就很大声的说:在家干什么?跟我出去玩吧!我摘下他一边耳朵上的耳机说,不用那么大声,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个玩意儿?二哥摘下另一边的耳机,从腰里摘下一个随身听。你听听这个,他把耳机塞进我的耳朵,我听到耳朵里一个迷幻的声音在唱:她似乎冷若冰霜,她让你摸不着方向~我说不好听。二哥按下快进键:……是你抚摸我的伤口~这个也不好。二哥又按下快进: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哦,这个还好。若干年后,我想起二哥给我听的那盘盗版带,那一张几乎集中了当时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摇滚乐队和音乐人的盗版带。在满大街都在“冷酷到底”的时候,我不知道二哥从哪儿弄来这么一盘盗版带。当然,当时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把耳机摘下来,开始讨论陈青青的问题。

我:我看到陈青青跟很多男生在一起。

二哥:嗯,我知道。

我:但她不应该那样。

二哥: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为什么?

我:……

二哥:你觉得陈青青漂亮吗?

他这么一问我脸红了。

二哥:你们班没有漂亮女孩吗?

我:有。

二哥:你有没有试图接近。

我:我是班长。

二哥:什么意思?

我:我要保持形象,而且我也不用试图也能靠近,我……

二哥:那就你也愿意跟漂亮女孩接触了。

我:……

二哥:他们当然是在追她。

我:但是……

二哥:这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记得咱们在小学的时候去初中参加运动会的事儿吧?当时她是鼓号队的指挥,你当然记得,因为你我当时都是号手。那次运动会之后就有一个初中的男生专门来找过她。

我异常恼怒: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你就没阻止一下陈青青?

二哥:阻止?阻止她什么?她又什么也没做?

我:那你?

二哥:我你就别管了,你小孩儿,不懂。

不几天,班主任在给我们开班会的时候说:你们看到初二那些男男女女下了课就在走廊里聚堆儿了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有谁敢下了课或者放了学在走廊里聚堆儿说话什么的,让我知道了我就把你们赶回家。小孩子不好好学习净弄些乌七八糟的,你们等着瞧吧,那些下了课就跑到走廊里瞎扯的肯定考不上高中。

我听到这些话,感到十分解气,心想:看到没,连一个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老师对他们的行为都感到深恶痛绝,看来我对他们的厌恶是十分正确和正义的。与此同时我也深深地为陈青青考不上高中而感到难过。

后来我发现我们有一节体育课是和陈青青他们班一个时间。初二的科目是足球,我们的科目是篮球。那节体育课是星期三上午的第三节课,我们正在篮球场上练习三步上篮,体育老师早就躲进办公室抽烟喝茶去了。这时陈青青班的几个男生来到我们场地上说要跟我们分开来打比赛,我们的体育委员苑伟站出来说不行。于是他们开始骂骂咧咧。我上前请他们离开,然后他们开始对我们推推搡搡的,看起来要动手了。我不怕动手,虽然他们个个比我高大壮硕,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些胆小鬼,因为如果真跟他们动起手来他们最多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之类的狠话然后走人;而且这事儿闹到老师那里他们肯定不占理。在他们几乎要出手的时候,陈青青跑过来了,他们见她过来,更要逞英豪了,嘴里开始提高音阶和频率的大骂,而且有一个人的手已经扯住了我的衣领。

陈青青喊了一声“住手,他是我弟弟”。几个果然乖乖停下手来。我说:不用,我不是她弟弟。刚才放开的那只手又扯住了我,陈青青上前把那手拽开,说:你们有劲没劲,跟小孩子逞能算什么,走吧走吧。其中一个最为高大男生说:哎,你还没看我跟李刚单挑呢?陈青青:谁要看你们单挑,快走吧。那几个人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陈青青刚要跟我说什么,我先开口了:他们怎么听你的?你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然后不等她说什么我掉头走掉了,回到教室,感到万分沮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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