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3）

    一路尾随小姐姐，我始终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会让小姐姐发现，又不离她太远。

    我们来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区。别的小区都是高耸入云的楼群，而这里全是四层的矮楼。在楼之间的灌木丛中，我嗅到了危险，伴随着蓄势待发的低吼。我身上的毛发本能地张开，整个身体弓了起来，不是我自吹，别看我是母的，长这么大打架还没输过。但是理智却告诉我，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我降下倒竖的鬃毛，收起锋利的爪子，尽量表现得温顺而弱小。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它们没有将我撕碎，只不过因为，它们并不确定我和那个人类的关系，它们还是怕人。

    我有一种感觉，我在这里生活过。我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声音，清真寺，鸽子和老人。

    清真寺一整天都会播放音乐，曲调婉转悠扬，时而高入云霄，时而沉入谷底，在别的地方是听不到的。

  “咕咕咕，咕咕咕！”楼顶阳台上的鸽子吸引了我，它们总是那么兴奋地交头接耳，小脑袋不断地调整着方位，身上的羽毛服帖瑰丽，简直像穿了一件雨衣。最关键的是它们太肥美了，我甚至开始幻想它们缩在角落里抖作一团，然后一个个的被我用牙齿咬断喉咙。而白日梦让我险些跟丢了小姐姐。

    一名白发老人戴着墨镜，穿着笔挺的浅绿色军装，腰杆挺得笔直，胸前挂满了闪亮的勋章，坐在楼下一张藤椅上。对于经过的我们，他连头都不扭一下，仍是目视前方，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今天来这里，是要向组织反应问题的。我是一个老兵……为什么迟迟不能给我落实……，但是我相信组织，相信党，一直惦记着我……”说到激动的时刻，他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我想起以前我是在窗户里看到的他，我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很动听，铿锵有力，有金石敲击的感觉，而且我猜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我已经认出了我原来的家，就在一楼右手那间。小姐姐打开门进了屋，却并没有关门，可能只是少停取些东西。我一闪身也窜了进去。

    就是这里！我终于回来了！这里就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这熟悉的味道不会错。我瞥见窗口处，我的窝，我的食盆，我的猫砂桶，它们都还在，只不过现在已经盖上了厚厚的灰，家具和床都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

    “负心汉，你藏起来了吗？你给我出来喵！你养别的猫我不怪你，我真的不会骂你的，我想你喵！”我情不自禁地叫起来，“我在野外忍饥挨饿，我为了一根带肉星的肠衣跟野猫打架，我白天从不贪睡，而是找遍了附近的小区，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回来吗？”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尖细的声线，此刻突然变得嘶哑，好像塑料薄膜上挠出了口子。

    “丫丫，怎么跑到这里了？”小姐姐听到叫声，发现了我。

    我本想拼死也不走的，但是我却无法对小姐姐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她的眼神那么清澈，她那么善良。

    “小姐姐，我住在这儿，那个男的呢？他在哪儿？你不要赶我走！”我极力地劝说着小姐姐，但是她却笑着抱起我，“你这小家伙儿。这里可没有吃的，你竟然这么馋，还跟踪我。好啦我们回去，我知道你住在哪。”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姐姐带我去了医院看嗓子，医生满头大汗地查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头绪。从此，我成了“公鸭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