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让我搭一列会脱轨的火车

                                (一)

毕业后第四个月。

南境看着我,眼神温凉。

我的眉毛画得一塌糊涂,腮红打得乱糟糟,唇膏没抹匀,最简单不过的白衣黑裤,略微脱落的白色帆布鞋。

“难道,平时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装扮?”他嗤笑。

我风轻云淡的从包里摸出唇彩,旁若无人的细细涂抹。不搭理他。

他动了动嘴唇:“慕北……”

“停,是谁毫无征兆的说要给我惊喜,选在大清早也就算了,还命令我十分钟之内下楼。我这副鬼样子,你满意了吧。你什么都别说,说了我也不会听的。我现在要好好补妆。”

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南境时不时的看看我,再看看天空,偶尔看看周遭。后来抢过我手中的眉笔,俯下身来给我描眉。我眨眨眼,他冲我挤挤眉毛。

我站起身来,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大神就是大神,连画眉都如了得。我满足的偷笑着。

没等我放下镜子,手指上一阵冰凉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南境抬起我的手,示意我把视线聚集在无名指的钻戒。

“嗯,真是一枚精美的钻戒。”

南境放下我的手,塞我入他的整个胸腔。没错,是塞。我一米六,他一米八三。

我后知后觉,“喂喂喂,求婚不带这么敷衍的呀。”

                                    (二)

慕北?是仰慕北方的意思吗?

大一。

在朋友,室友的熏陶下,成功踏上王者之路。

我:“哇哇哇,我升级了,我终于升级了。”

室友:“升到黄金了?”

“青铜‖。”

………………

没日没夜的在王者奋战四天,成功混到黄金段位时,心里那个激动呀。神经兴奋的去综合聊天里胡乱添加了一大把好友,然后迫不及待了的开了一局匹配。那局,估计是我“坑货”的巅峰。一开局,一位队友毫无征兆的挂机,我很窝囊的创下“0/15/0”的记录。我方李白神气的care全场,硬生生的推了对方水晶。我后知后觉:遇到大神了。

我是那种自带“专业坑货”光环的无良人,所以一局结束,上一局的好友几乎都不愿意再跟我组队了。大神大概技高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不在乎我坑。大神喜欢用的英雄是李白,我万年不变的用诸葛。于是乎,在一次次的实战中,诸葛展开了一系列追随李白因跑得慢而多次被虐杀的活动。大神属于“技高人冷”型。一开始,李白都是先打完野再回头救诸葛,而诸葛很不争气的早被惨杀。慢慢的,大神打野打到一半就回头解救被围攻的诸葛,再回过头去打野。这一微小的改变让我欣喜不已。有一次和大神打实战,对面聚众打主宰,我原本想着躲在主宰后面偷偷放技能,收割残血的敌军人头顺便击败主宰。说不定还能让大神对我刮目相看。正在偷着乐呢,然后作死的按到了第二技能直接与主宰同居一室。(那时候不知道诸葛的第二技能是位移)。最后的结果是:对面把主宰杀了顺便收割了诸葛的人头。队友们不淡定了。

队友A:“这诸葛…………”

队友B:“太牛了”

队友C:“诸葛你是来搞笑的吗?”

大神也不淡定了。

大神:“无敌的诸葛亮。”

多次的联战后如愿加了大神的QQ。

大神:“诸葛?”

我:“呀,你记得我?”

大神:“很难不记得。”

我:“………………”

大神:“我叫南境,你呢?”

我:“我是慕北。”

“慕北?是仰慕北方的意思吗?”

“父亲姓‘慕’,母亲单名‘北’,所以我叫慕北。”

                                (三)

毕业后第五个月。

母亲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悠悠的说:“我在楼下等你。”

我坐在梳妆镜前,抬眼的瞬间,镜中浮现一张清秀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丹凤眼,清澈,似笑非笑。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却在抚上时看到脸色苍白,眼睛微微红肿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也有相思入骨的时候。站起身,桌上那只笑得蠢萌蠢萌的兔子汽球被不小心拂落在地。兔子扑腾腾几下,沾染了丝丝灰尘,依旧笑得灿烂。

和南境在一起后,因为我晕车加路痴的特质,所以往往是南境从北京到苏州看我。南境在苏州的街道第一次牵起我的手时,我偷偷的瞄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定格在他的右侧方向。南境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转过头来时一脸黑线。

“呐,给你。”兔子汽球送到我手上时,他一脸嫌弃。

我咂咂嘴,开心的接过。

“你就喜欢这种笨笨的东西。”

“是是是。”

“你就不能专心点。”

“能能能。”

“第一次牵你的手,这应该足够让你凝神了吧。”

“嗯嗯嗯。”

“你倒好,被一只兔子汽球迷住了。敢情我还不如一个汽球呢。”

“好了好了,你最重要啦。”我一把将他抱住。他终于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

可是现在,我在母亲的威严下得去见一个她为我挑中的,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叫夏冉的男子。

                                (四)

大一的时候总觉得饿得慌,每天晚上专去一个窗口吃夜宵,久而久之,那个窗口的阿姨只要一看到我走近便很自觉的准备夜宵。这样坚持了一个学期,把自己活生生的吃胖十多斤,意料中圆一大圈。

见过自己瘦的样子,也就接受不了胖胖的自己。

有了那样惨痛的教训,大二开始,晚上六点过后,都不再进食。实在饿得睡不着就爬起来吃水果。

寒冬,20:16。

南境:“在干嘛呢?”

“吃枣子。”

21:07。

南境:“吃好了吗?”

“还剩最后两颗。”

“感觉如何?”

“心凉凉的。”

………………

“我可以笑吗?”

“不能。”

“你又打不到我,哈哈哈。”

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他的强烈笑意。

然后我俩就“减肥与夜宵的关系问题”展开深刻探讨。末了,南境说:“我去吃个夜宵。”我知道,给他普及的“拒绝夜宵”思想白费了。

虽然有大神带躺,王者还是不可避免的惨遭卸载。可卸载之后新的问题来了:没了王者,跟南境也就没了话题。痛定思痛,再次下载王者邀约南境。

我:“在吗?”

南境:“嗯,怎么了?”

“打王者吗?”

“陪你打吧。”

“那我等下要亲(邀请)你哦。”

“嗯,我也想亲你。”

我看着这条回复,莫名其妙。重新翻看聊天记录,才知道是在输入法助攻下我的神操作。

那天晚上,没打成王者。

“我们见面吧。”

这句话倏忽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安安静静,散发着无法言语的感情。

“呀,你是要追我吗?”我没脸没皮的问。

“嗯。”

“可是我不喜欢小学弟,我喜欢小哥哥。”(他的QQ资料卡显示17岁。)

“小哥哥是吧,这可是你说的,你说的哟。”

一张大学毕业照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


苏州,北京。南境在北京,慕北在苏州。

苏州火车站。

南境拿着手机在拥挤的火车站外拨过重重人流走到我面前时我用二货的眼神加傻子的表情望着他,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于是他扯动嘴角朝我微微一笑。

稍后,他把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借此掩饰没忍住的笑意。我看看自己这身在衣柜前捣鼓了一个多小时的随意装扮,一阵扭捏。老天证明我昨晚就准备了美美的裙装,今天换装时临时起意,决定穿小衬衫。穿好小衬衫时望了望转晴的天气,换了T恤。突然觉得应该穿打底长袖衫………………

这场服装纠结战以套上一件短袖,牛仔外套,哈伦裤的胡乱搭配收场。

南境穿着黑色的风衣,在苏州的火车站外分外惹眼。大神就是大神,长得好看,衣品也是棒棒的。这个发现让我懊恼不已。南境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还在低着头,白色的帆布鞋在地上胡乱踢蹬。

“慕北,走吧。”

完全就像两个许久不见的旧相识。

“嗯,打车过去吧。”说完我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南境伸出手来拉住我,犹豫了一下说:“打车的地方在那边。”

我:“………………”

                              (五)

毕业后第六个月。

母亲说:“他是挺好,就是不在苏州。”

南境拜访家里,离开。我给母亲说了一大堆南境好话,换来的是母亲的这么一句总结。

“你一个姑娘,从苏州转往北京,你习惯吗?”

“你想想,你的职业,生活都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进行,这现实吗?”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况且夏冉那孩子真的不错。”

“夏冉年纪轻轻就是公务员。你的职业是教师,他更能给你安定的生活。好好照顾你。”

“我和你爸都不支持你远嫁。”

“我们都是为你好。”

那天深夜,我拨通南境的电话,就只是拨通,不说话。对着电话无声的落泪,后来止不住的抽泣,南境也不说话。等我哭着回神的时候,手机已经低电量电关机。

第二天,他一脸疲倦的站在我面前。他伸手摸我肿肿的眼睛,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狠狠的拥住。

                              (六)

大三。

念的是师范院校,为了瘦身常常饮食不规律。最狠的一次是一连两天滴米不进。时间久了,体重保持住了,代价就是感冒之类的小毛病经常关顾,成了医院常客。更可怕的是吃饭吃着吃着毫无征兆的想吐,看到吃的胃里都翻江倒海的难受。这就导致和南境视屏通话时我整个人总是处于放空状态。

南境:“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怎么怪了?”

“脑子没了。”

我:“………………”

第三天,南境站在我面前要带我去吃饭的时候,我傻里傻气的揉了揉眼睛,一脸不相信。

“设计师,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我调侃道。

“今天工作的内容是陪你吃饭。”他拍了拍我的头,拉着我的手。

拗不过我,原本打算去饭店的南境最后跟我走进了学校的食堂。

砂锅粉煮好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抽的伸手指摸了一下锅沿。没错,就是那种刚从煤气移出来的锅,热气腾腾的锅。我十分确信南境没有看到我这脑残行为,因为身后的大柱子足够把我遮挡住。端到座位上时我一脸淡定。我在南境的灼灼目光下若无其事的喝汤吃粉。刚吃了几口胃就不可控制的排斥抗拒,然后,我捂着嘴拼命压抑不断上翻的刚吃进去的食物。

南境拍拍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很有节奏的拍着我的背。缓过来后,我推开他的手,还算优雅的走到卫生间狂吐起来。抬起头的时候,一张陌生的女生脸直直地放大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她说:“不好意思啊,刚刚一个男生让我把这瓶水给你。”她把水递给我后走开又回过头来补充一句:“他正在外面等着呢。”

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站得笔直的南境。他习惯性的拉起我的手,力道之大再加上手指刚被烫到,我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疼。”我痛呼出声。

他拿起我的手指,认真的研究着。

“你这个笨蛋,让我怎么说你。”他捏了捏我的脸,很使劲的那种。

处理好手指之后,他买来很清淡的粥。一勺一勺的喂进我嘴里。我看着他那略微发黑的脸,小心的吞咽。六勺,我的极限。他也不勉强,一个人解决剩下的粥。

“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厌食就厌食。”顿了顿,他迷了眯眼,“还是你想我让你现在怀孕?”

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吃饭都得拍照录视频给他。为避免造假,后来得跟他直播吃饭。

一个整天工作繁忙的人每天监督我吃饭外还动不动的从北京奔往苏州。

我心疼他。

“要不我吃药吧。”

“有我在,吃什么药。”

饮食正常后,我在他面前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南境:“那是。”

我如愿的胖了回来,南境瘦了一大圈。他抱着我的时候,把我硌得疼。他说:“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这下变成我不放心了,你把我硌得疼。”

他哈哈大笑,抱我更紧。

还好,后来他也长了回来。


                                (七)

“余生如果不是和南境,那我宁愿孤独终老。”

毕业后第七个月。

母亲说:“我们和夏冉好好商量下,早些把婚订了吧。”

我不动声色的走回房间。没有否定。

记不清是哪天晚上,我用锋利的刀片狠狠的划向自己的手腕。晕厥的前一秒,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手腕上还在溢出的鲜血,我开心的笑了。

醒来的时候,视野一片散漫模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聚焦点。手腕传来阵阵疼痛。母亲眼睛红肿得厉害,父亲一脸憔悴的看着我。

见我醒来,母亲把手扬在半空中,做出要抽我耳光的前奏。我毫不畏惧的盯着母亲。末了,那只手只是很无力的缓缓放下。

我知道,我赢了。

“妈,不要告诉南境。”

“你这孩子。”

拨通南境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慕北。”

“南境,我……”

“嗯?”

“我想你。”

“乖,我订明天最早的车票去看你。”

“不用,我来找你。”

“那我就等着了。”

“我能做那枚钻戒的主人了。”

“它的主人只有你。”

慕北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终于换来与南境的厮守。从此,他们幸福一生。

可是,这只不过是慕北的幻想罢了。那列从苏州开往北京的火车,脱轨了。

我总是跟南境开玩笑:“要是哪天苏州开往北京的火车脱轨了,而我正在那列火车上,不幸死去。你看,我们的爱情多么浪漫唯美,我死在了赶往你的城市途中。”

南境每次都狠狠地敲我的脑袋,“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可是,那辆我奔往幸福的列车,真的脱轨了。

是不是,“南”是“南”,“北”是“北”。南北注定遥远相望。

曾有一个叫慕北的姑娘,在苏州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她眼睛黑亮,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湿润。她坐在位置上喃喃自语:“天南地北,东西南北,我最喜欢的,是‘南’,因为我喜欢的人名字里有‘南’。我喜欢名字有‘北’的城市,因为我喜欢的人生活的城市,有‘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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