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不接受启蒙,独裁也是,你无法想象独裁能创造出怎么荒诞的历史。
1966年,大概是有史以来春节最早的一年,除夕恰逢大寒节气。远在东欧的罗马尼亚,那时候还是“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共和国”,执政者为齐奥塞斯库。
在这一年,他废除了以前关于个人可以自由流产和避孕的法律,禁止离婚,颁布了臭名昭著的“770”法令。
历史的车轮戛然而止,甚至还倒退了上百年。这是17世纪避孕套发明以来,第一次遭遇的滑铁卢。为了保证“正常的人口生长”,在罗马尼亚境内,采取一切避孕措施都变成违法行为。成人用品商店,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为了生育率,性传播的疾病就在民众必须忍受的范围内了。医院里不允许非法堕胎,所有育龄妇女,都有义务为国家生育至少4个孩子。
那时候的罗马尼亚,在什么情况下堕胎是合法的呢?
770法令规定了,只有在以下情况,允许医院实施人工流产手术:
- 女性在45岁以上(在1974年降低到40岁,1985年重新升到45岁)
- 女性已经生下了四个孩子(1985年提升到五个)
- 女性患有生育则影响生命安全的疾病
- 女性遭遇性暴力、近亲生育
简直可怕。法令颁布之后,收入较高女性还能去走私黑市购买避孕药套,或者贿赂医生实施条件简陋的人流手术。
而那些原本就生活拮据女性,她们既无法忍受生下孩子无人养育的困境,也没有正常合规的办法避孕或流产,只能想各种办法自行堕胎。当时比较流行的,诸如使用金属衣架伸进子宫的方法,导致数以万计的孕妇感染而生病。在1965至1989年间,至少9000名女性死于非法流产。
在万般无奈之下,被迫出生的新生儿,遗弃率非常高。法令实施期间,罗马尼亚孤儿院一直都人满为患,很多“法令宝宝”身患先天性疾病。原本政府承诺的妇幼保健医疗、托儿所和幼儿园根本没有兑现,迅猛而来的婴儿潮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不说孕期根本没有必要的产检和休息,即使万幸生下来健康宝宝,也可能在成长过程中,由于国家医疗紧张的情况下,因病去世。
法令颁布之后,仅仅一年时间,罗马尼亚的婴儿死亡率就增长了145.6%。而丧心病狂的罗马尼亚政府,面对国内外政治压力,为掩盖这种愚蠢而可怕的后果。推迟了出生证的颁发时间,要求必须在婴儿出生一个月以后发证,如此一来,那些在未满月中夭折的婴儿就不会填写在死亡婴儿的统计当中了。
这种奇葩的计生政策,到底是怎么执行下去的呢?
一方面,所有育龄妇女都被监控起来了,每个月都必须去医院做妇科检查。检查你是否有发生性行为,是否有用各种方法避孕,月经是否正常,有无怀孕的迹象。一旦怀孕,就会被严格的监控,直到生下孩子。当时政府实施监控的警察,被民众鄙夷地称作“月经警察”。一旦被“月经警察”发现有避孕的妇女,或者怀孕的妇女私下堕胎,就可以进行依法关押和判刑。
医疗卫生系统也在政府的严密监视之下,国家下属的行政区都设有生育纪律管理官员。医生必须在官员的监控下,协助监督女性是否按照规定进行生育。违法给女性提供避孕或者流产服务的医疗从业者,一经发现,便会遭到拘禁和判刑。有些医生被捕后,还可以通过告发其他同事来减刑。对医疗工作者的公开审判,也是政府用来警慑大众的常用手段。
另一方面,国家开始对25岁以上的单身女性、或者已婚不生育夫妇进行强行惩罚。到了1977年,丧心病狂的政府变本加厉,无论性别、婚姻情况,只要没有生育过女子的职工,必须都要从每月工资中强行扣除“社会抚养费”。国家开始变态的提倡生育,官方甚至开始对生育超过法定数量的妇女进行公开表彰。
在这种高压态势下,罗马尼亚的统治者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大言不惭的说出性别平等,女性生育孩子是“女性生命的最高意义”,是“高贵而杰出的任务”,他向民众洗脑说,胎儿是社会的财富,不生育孩子的人就是背叛国家的人。而且承诺会对育儿中心、医疗渠道、孕妇工作待遇、怀孕告假等进行国家补助。
事实证明,政客的承诺和放屁差不多。国家坐视很多家庭,因为生育超出抚养能力的婴儿而陷入困境,却无动于衷。
在恐怖的高压下,许多绝望的妇女铤而走险,试图偷渡多瑙河,到邻国匈牙利寻求庇护,但在边境线往往被当作叛国者,遭到罗马尼亚士兵用机关枪的扫射。
最无辜的,还是孩子。
法令实施的这段时期之内,在强行生育或流产失败的情况下,出现了大量肢体残疾、智力低下的婴儿。先天素质低下,后天营养不良,在罗马尼亚缺医少药,甚至连基本的生存物质也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出生的婴儿有接近半数无法活过妇幼医院的保育期。
侥幸存活下来的,等待他们的是冰冷的孤儿院,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这些孩子在孤儿院,仅仅能获得非常少量的食物和水,却不能与人接触。他们哭泣时,没有人安抚,没有人拥抱。这些法令宝宝,好一点的可能被直接拐卖到其他国家、被外国人领养;再悲惨一点的,可能是偷渡移民国外劳工或成为性奴;更多的,根本没有机会活到成年。
最为匪夷所思的是,统治者尼古拉·齐奥塞斯库为了增强新生儿的体质而进行输血,由此导致艾滋病通过血液大量蔓延,这些“艾滋孤儿”成为那个时代最黑暗的记忆。
在1989年后,这条法令在罗马尼亚革命后得到废止。然而, 这项已经造成巨大灾害的反人性的繁殖国策,却并未因为法令废止就停止影响。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