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战纪 124 聚沙成塔

“那，跟我一起去的人是谁？”三京不太痛快地搔着他的光头，到了现在他总算明白玄风道人算准了自己知道冷心的下落，还预先安排了别人跟他同行。与其说是路上彼此照应，还不如说一路上对他作出监视。

“你们过来吧。”灵月向远处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就像是随意闲聊，却传到很远的地方。

两道人影慢慢走了过来，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美，两人走在一起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风逸尘与沈慕雪。

当三京看见这两个人出现，心里更加不痛快。他知道这是玄风道人有意让风逸尘立功，然后他有更充分的理由让风逸尘取代冷心首席弟子的身份。

“三京师弟。”风逸尘走到三京面前露出和和煦的笑容，如同此时深秋柔和的清晨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三京撅起嘴巴对风逸尘摆出一张臭脸，用力地冷哼一声，接着再不看风逸尘一眼，转过身回到房间，叮叮当当地收拾起东西。

风逸尘的头顶上像是飘过一片看不见的乌云，倾盆大雨哗哗地冲掉了脸上的阳光。他垂头丧气地小声跟身旁的沈慕雪说：“果然被讨厌了，我就说嘛，哪有这么顺利让他接受我。这样看来，他跟冷心的感情真的很好了，唉……”言语之间有无限惆怅。

沈慕雪同情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望向黑着一张脸的三京，突然觉得三京也有点可怜。最后，她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一定也不好受吧。

性格一向开朗的沈慕雪也不禁沉沉地叹了一声。

三个可怜的人。

当太阳升至半天，两个剑匣载着三个年轻的弟子啸的一声向天空中飞去。

远远地，玄风道人在青阳殿最高处，望着他们的身影越升越高渐渐没入云天，这个青龙门的代掌门不由得沉沉叹息。他低头望着青龙门的各个大殿在自己的脚下一路蔓延下去，这些雄伟的建筑已经伫立在青龙山上年逾千载，它们仿佛有顽强的生命力可以一直在这苍翠的山峰上屹立不倒，万年之后，它们的大气壮美不会输给今日半分。

玄风道人确实也是这样衷心希望，可是他知道这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东西其实很脆弱，仿佛那不过是聚沙成塔，被潮水一冲便坍塌了。如今的青龙门已经再经不起大风大浪，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命运之手已经捏紧他的咽喉，只是不知道它何时突然发力，毁灭眼前看似辉煌的一切。

无数次，他站在这青龙门的高处，俯视这一个历史悠久的千年古派。他一生的时光几乎都在这里度过，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这样的错觉：不知道是他成为青龙门的一部分，还是青龙门已经成为他巨大的身体。漫长的岁月让他对青龙门产生一种血肉相连的深厚感情。他早已修得长生之道，却并不在乎与天地同寿，他在乎的是这千年古派还能傲立于世。哪怕他肉身消亡，他的灵魂依然与青龙门同在，长久存活。

世人只知道他是青龙门的代掌门，位高权重，他的一言一行足以影响天下正道的局势。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站在青阳殿的顶楼，他会感到自己往下触不了地，往上摸不着天，他不过是个悬在半空的老人，无所依靠，如此孤独无助，只要稍稍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大概有很多人以为他觊觎掌门一职已久，他知道在自己的师兄弟里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少，唯一理解他信任他的人，只怕只有玄真道人。他只盼望着玄真道人能早日归来，好让他缷下这个沉重的包袱——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过得多累。内忧外患，如履薄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正是他此刻的心声。

“逸尘，三京，别让我失望，青龙门的未来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了……”玄风道人沉沉一叹，把目光从辽阔的云天里收了回来。

……

由于三京的御剑术学得比较晚，他还掌握得不是很好，因此在出发的时候还需要风逸尘带他一程——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求沈慕雪载他。

跟自己的情敌如此近距离呆在一起，三京觉得极为别扭，却没有丝毫办法，谁叫他的道法不够熟练。以他现在摇摇晃晃的御剑术，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一路上三京没有笑过，一直黑着脸，那郁闷的神情就像有人以为自己不小心吃了一只苍蝇，吐出来一看却只有半只。

沈慕雪有时会偷偷望向这关系微妙的两人，风逸尘会向她露出苦笑，而三京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眼神分明在无耻地说：“不如，你跟他换一个位置吧？”吓得她赶紧把目光转向别处去。

他们飞一段时间就歇息片刻，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当初进入空寂城的那个入口。

白色的浓雾弥漫天地，再加上天色渐晚，一眼望去视线穿不过三丈之地。

他们在剑匣上站了一天，三个人的双腿都有点微微酸痛。落地之后他们没有任何停歇，向着浓雾深处走去。

沈慕雪偷偷望向左边的三京，又偷偷望向右边的风逸尘，默默轻叹。她心里自然清楚，其实这趟任务里，只要三京和风逸尘两个人就够了。三京负责把冷心找到，风逸尘负责把冷心带回来。

只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这两人一定会相处不好，所以青岚和玄风道人才把她也一并算上。只是，到目前为止，还不见得搭上她情况就会有所改善。出发至今一整天他们几乎都没有说过话，三京是不愿说，风逸尘是不敢说。气氛很不好，沈慕雪夹在他们中间也感到压抑，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几番还是决定沉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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