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生活和缸中之脑

“Our life is what our thoughts make it.”
― Marcus Aurelius, Meditations

今年(2018)OCN出品了一部大受好评收拾奇高的穿越刑侦剧——韩版火星生活(라이프 온 마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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라이프 온 마스

当时追这部剧的原因有三,一是近些年韩国的(穿越的)刑侦剧《信号》,《隧道》都是一等一的好作品,而这部《火星生活》也是2018年穿越回1988年探案,让人不得不充满期待;二则这部剧作有珠玉在前——英版和美版都是有一定口碑的佳作。尤其是英版,作为原版,充满了对70年代的怀旧所产生出梦幻、万事萌动的色彩。因而翻拍作品便有了相当的压力。如何协调地把故事放到韩国的背景,如何不违和地设计人物性格和事件冲突等等,编剧如何解决这些问题都让人很好奇。三则男一男二都是很有人气/我个人十分欣赏的演员——郑京浩在我上一部看的电视剧《机智的监狱生活》中有着极其令人动容的表演,朴圣雄则是因为我看过他出演的一些电影,印象深刻。

这部作品的确没有让我和大部分观众失望。不过在这里,我倒并不是想讨论这部作品多么棒,演员表演多么好,男一男二多么合拍,时代感与剧情发展多么水乳交融。也不试图探讨结尾是否烂尾,到底怎样的结尾才合乎人性,合乎逻辑。

我只是被男主面临的终极问题所打动——我们所寻求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相信看过黑客帝国的大家,都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我们要如何证明,我们不是生活在虚拟世界里,而我们真正的躯壳,可能浸泡在营养液之中。这其实跟著名的思想实验——“缸中之脑(Brain in a vat)”所表述的问题一致:

既然人所体验到的一切最终都要在大脑中转化为神经信号。假设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从人体取出一颗大脑,放入一个裝有营养液的缸里维持着它的生理活性,计算机通过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和原来一样的各种电信号,并对于大脑发出的信号给予和平时完全一致的信号反馈,则大脑所体验到的世界其实是虚拟现实,那么这颗大脑能否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虚拟现实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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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中之脑

从大脑的角度,既然电信号是与其他所有神经/器官的唯一媒介,从而也是与外界的唯一媒介,那么它是无法知道自己其实是在缸中还是在“真实世界”
之中的。这一思想实验被应用到了包括黑客帝国的很多作品里面。

比如讨论多层梦境和如何判断梦境的《盗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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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ception

类似火星生活的,主角在虚拟现实(其实在电影里莫名成为了平行时空)和真实世界中需要做出选择的《源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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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 Code

这些作品都或多或少能够引发我们对于自己如何感知世界,如果认定真实,如果判断现在的生活是否有价值的思考。

不过更深入的思考这个问题的话,我们不应该把虚拟现实和所谓“真实世界”对立。拿黑客帝国举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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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trix

“真实世界”被机器人所操控,人类被用来发电(这一基于生物电池的巨大脑洞也真是令人赞叹)为矩阵(Matrix)供能——认识到这一“现实”的人们以“Zion”为据点奋起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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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on

唯一的问题是,Zion的人们要如何确认,他们不是活在另一层Matrix里面?

所谓“真实世界”,本质上是我们主观的假设。观看影视作品的时候,从我们自己的主观视角来说,我们是观众,是观察者,是上帝视角。但这些作品抛出的共同问题是:我们跟剧中人又有何不同,我们又何尝不可能是在虚拟之中,我们的存在,哪里又有所谓的“真实”作为依托,哪里有既定的意义呢?


从古至今,我们都在思考我们的终极问题——存在:我们为什么而存在?我们是怎样存在的?我们应当怎样存在?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醒着的时候,我们对自己的人生增删查改,力图找到归宿,找到意义;睡觉的时候,我们也在梦里不断地索求实现内心的愿望,这又何尝不是在试着探寻我们的终极呢?我并不是在说《梦的解析》是一部经得起推敲的科学著作,但是弗洛伊德对于潜意识与意识,梦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关系的思考,实在是人类对自身存在问题的思考的一个闪光点。

虚无主义者(Nihilists)认为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和实在价值。存在主义者(existentialists)认为我们的存在只是存在,没有先天绑定任何意义,任何价值,本质上也没有对“真善美”的追求,我们是没有意义和基石地存在着。我们或是选择消极,或是像加缪一般选择荒诞,let it be。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选择呢?

在梦里面,不论多么荒诞,多么违反(“现实世界”的)逻辑,我们往往都毫不奇怪,很多时候,我们可能是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生活在其中的。相信我们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半梦半醒之时,我们不太分得清楚梦境和现实,甚至于,明明分得清但是由于梦境的美好或者有想要探寻的答案,我们会渴求立马回到梦中去。在一瞬间,我们完成了对存在,对意义和价值的判断和选择——我们也总是想去选择那个,在那一瞬间,更“真实”,更富有情感的流动的世界。

《火星生活》的男主为什么最后毅然决然选择了从高楼一跃而下呢?身为观众的我们可能会觉得他真的是选择了自杀。可是从他的立场或许不尽然——对他来说,到底哪边才是真实呢?由熟悉变得陌生,变得充满虚无,甚至自己已经失去痛觉的现代吗?还是变得熟悉的,满是吵吵闹闹的朋友的,自己深深爱上的本以为是昏迷梦境的过去呢?我想,在两边都真真正正地活过,受到了那么多震撼和感动以后,我也不会那么明白的。观众站在上帝视角,仿佛是能看穿男主其实是精神异常的,可是我们以为的“真实”又是否确实呢?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Existentialism Is A Humanism)中写过:“Reality exists only in action. ” 我们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离终极的遥远而感到懊恼和不快,对自身和社会的存在失去信心,而成为一个带刺的犬儒主义者,或者对科学和人类的思想不再抱有希望的怀疑论者。不论我们是否是缸中之脑,是否在“真实”中精神异常,感受得到呼吸和思绪的流动的我们,都还有着主观能动性,都还能做出判断和选择,所以在自己相信的真实中,为自己索求价值,索求意义,或许是我们能够做出的,严肃的乐观主义的选择吧。

不论是《火星生活》,《黑客帝国》,还是《源代码》,主角们的困境,其实都是我们每一个人类的终极困境,但是我们仍然看到了不消极的他们,用自己的精神,完成了一件件壮举,对抗了虚无,挑战了真实和假象这一终极命题:

We are in a vat, but we can still act.

最后我想引用奥勒留的另一句话来结尾:

“Dwell on the beauty of life. Watch the stars, and see yourself running with them.”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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