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你的人生是一潭死水,怎么办?

闭上眼,心在笑,能感受到——心里有鸟儿在扑棱着翅膀,嗖地掠过树枝,冲着旷野长空,飞呀,飞呀,飞向云层,飞到了遥远的天际。

————节选自吾《个人随笔》


1

我讨厌那种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想想就浑身发麻,恐惧万分。

而前一天,我刚和家里安排的人,相完亲。对方……套用母亲的话,就是有房有车,大了十岁知冷知热男。母亲给我安排好了所有的路,一是找个安稳的小工作,二是找个她选的男人熟悉熟悉,三是过一两年结婚,四是再过几年要个孩子,她帮衬着带带小孩……

绝望的人生,多像闻一多的《死水》。

我以为我忘了,但是那一刻莫名的诗句就回荡在了脑海。我笑着接受了母亲所有的安排,乖巧地和她安排的人相亲,吃饭。然后,再通过他人那里听对方对我的评头论足。

我一直以为,所有的母亲,都是一个模子:她们深恶痛绝于早恋的事情,坚决不允许初中高中大学去谈恋爱,那是不学好、胡搞八搞的坏孩子。然而一旦大学毕业,她们立马要求你凭空拽出个有钱有房有神光普照各种加分的男朋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同走向婚姻的殿堂。真以为,所有的男朋友都是大风刮来的,没有小心翼翼的呵护、青春疼痛、小别扭的相处……呵,我内心嘲讽道。但是,我才不会将所有的想法诉之于口的,反正她从来不听,只有无端的指责,以及那句老掉牙的‘你才多大啊,我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当父母的不会害子女的’,说的恼怒了,就丢下一句‘我生了你还管不了你了’、‘我说啥就是啥’。

瞧吧,是不是大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在我没有能力的时候,我会乖乖接受你所有的枷锁,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但是一旦我有了逃出去的钥匙,你就再也别想控制我的人生。

我是这么认定的。

我的隐忍如同母亲的强势,大约受够了她掌控的人生,愤怒于提线木偶一般的日子,所以我讨厌她的任何理论。在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安然地呆在距家不远的城市上完了大学,悄然中有了足够的自我空间,一颗向往自由的心不可抑制地野蛮生长,明面儿上,我还是一个乖孩子,听话省钱懂礼,实质上,我厌恶极了。

我讨厌在母亲禁锢的样板下,按她想要的模样生长成的自己,总要一天……我要撕扯掉这惹人厌恶的标签,一下下地撕成碎片,再粉碎得一干二净,倒入马桶,按下马桶盖,用水冲得地下再也不见。

母亲是个偏执的人。安静、内向、乖巧、听话、节省、不化妆……,她将这些该死的标签全部黏在了我的身上,怎么扒也扒不掉。要知道,我讨厌它们,讨厌任何人这么形容我。它们,是父母培养出来的勋章,是带给外人瞧的东西。可不是,我真实的自己,我这么确信。不过,我依然会乖巧听话,会很乖巧很乖巧……因为,我知道,这种日子马上就会结束了。

彼时,我正安静乖巧地在实习公司,盖下辞职的印章。在老板的推心置腹交谈中,笑着感激老板的照顾,现在,回过头看当时的自己,是真的如此挫。有过,两三天做不出一点儿东西,又不敢问人。有过,带出去做事,资料没有找到……

我是个失败的实习者,实在是太内向了,根本不敢发声、不敢说话。做事也是忙手忙脚,毫无秩序,粗心大意出不少错。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怎么敢独闯北京,相信自己能存活下来。可是,闭上眼,心在笑,能感受到——心里有鸟儿在扑棱着翅膀,嗖地掠过树枝,冲着旷野长空,飞呀,飞呀,飞向云层,飞到了遥远的天际。

2

一觉到天亮,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平淡。

躺在床上,脑海里莫名闪过初中时一副画面,那是很久的了,可是刹那就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当时学校组织全体师生劳动,我边干活,边说“我向往的大约是《奥秘》杂志中的生活,去世界各地探险,追寻未解之谜,即使有生命危险,也想要去,多有意思的人生啊”,内心的蠢蠢欲动、期待,此时依然不变。

这时,电话又嗡嗡地震动,响了。

拿起手机,发现上面又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的。

我尚未开口,就是一顿狂批乱炸袭来,质问指责嗡嗡响在耳畔。

“你怎么回事!打你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你做什么事要瞒着家人?你是不是不学好了?说,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尖言尖语,尖锐地像一根矛。那头的母亲,语速极快,话不停歇,急切、躁郁,负面的情绪犹如黑洞,还在不断扩大吞噬。她愤怒地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嘶吼着:“一天都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父母都担心你啊!从早上就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一直打一直打,手机都要没电了,你知不知道当父母的心啊。你怎么那么不知道体谅下父母啊!”

怒到极致,声音愈加的高昂。

我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不是不接,我手机没电,昨天有事。”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头就炸了。母亲刚平缓下的情绪,如同吃了炮仗,她拔高了音量,在电话那头,从鼻子里呼出一声冷哼,怪声质问:“有事有事,有事就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声?说一声,有那么难吗?你看看你哥哥,我哪管过他那么多,你不一样,你是个女孩子。要自爱,外面坏人多,男孩子坏的很。万一你被骗了,跟着学坏了怎么办?你到哪哭去?谁管你?你瞧瞧咱们小区里的那个老韩家的孩子,屁不懂得,跟人谈恋爱,十八九了大着个肚子。这当父母的,多难过啊?你说这小小年纪的,该咋办……”

她口里总有无数个家里长短的琐碎纷争、矛盾事件,当作金科玉律,淳淳教导我的教科书。这无数地前人走过的血淋淋事实,是明摆着的。老韩……我并不知道老韩是谁,但老韩家的孩子,一个十六岁上学的女孩子,跟人谈恋爱悄然怀了孕,眼见肚子大了,再也遮不住,就由社区得大爷大妈们传得沸沸扬扬,闹的轰轰烈烈,就是热闹了好一阵,女孩更是辍了学。

“好了。跟你说过了,要去学校、学校、学校……我昨天都跟你说过了。”我强调着,强忍着想挂掉电话的冲动,维持情绪的平静,挑着空隙打断她的话。否则,又是二三十分钟她人的总总,过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为你好,你还嫌烦。”母亲用着反话甩了脸子,生气的话语中更多是权威遭到质疑得怒气。帝辇之下,莫敢不从。脱离她的掌控,还有一丝远在异地的力不从心:“你还嫌弃我管你了?你看外面的人,我管个屁啊。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管你死活。当父母的哪个不爱子女,哪个不是担惊受怕的?我管你,我还有错了?我再也不管你了。你大了,你翅膀硬了,你反正都不需要我了。我担心你,还担心错了……”

“妈,我听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有什么急事吗?”我拖长声音,尽量语气平缓,降低她的攻击性。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她。她终于反应过来,忙换了话题,追问着:“前天你和那个人见面聊得咋呀啊?人家虽然大你十岁,但是有房有车得,多好啊。你要好好处着,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也住的近,知根知底的。多主动聊聊天……”

“好。”我佯装乖巧地应着话,厌烦地抓起枕头丢到了墙上。反正看不见,何须装劳什子乖巧听话脸。她眼中的我,差不多就是在这么一无是处,要跪舔着追一个男人,然后为了结婚而结婚,明码标价。我冷眼冷笑,倚门献笑,指手画脚。或许是物极必反,父母的极度压制教育下,我也变得偏执起来,她要让我做的,我偏要逆反着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办。

怀着恶念,我低声哑气道:“人家看不上我。觉得我太小了。”

我以为,这样这件事就结尾了。但当我这般说完,事情却陡然拐了个弯,来了个急刹车,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开。

“啥?看不上你?他还看不上你!”那头一声拔高的怒问,紧接着听到哐啷声后,她疾言倨色怒气喊道:“明天,我过来。”

什么?过来!

我的脸上表情开始龟裂,一阵风过,化成了沙。这一句逆反话,不曾料想,竟引发了无可预料的意外。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这么说了。

“明天、下午,你等着。”

哐当,手机滑落手。母亲的声音,从地上的手机中传来……

明天过来?

不不不,绝对不可以。她会压着我安排我照着框框线线前进,一举一动,就是提线木偶,这像极了公开处刑!我好不容易毕业了,逃离了牢笼,又怎甘心进入另一个笼子?

霎时间,我捡起手机忙喊道:“妈、妈、妈!”

然而,一连串的呼唤没有带来任何反应,传到耳朵里的就是嘟嘟嘟的电话挂断的声音。蹲在地上,怔怔看着地面,乌云渐渐聚拢,心有泰山压顶之重,眼泪啪嗒就克制不住的落下了。我真的懦弱,可耻的懦弱,无数次看着电视里的那些剧情,会指指点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真当命运沦落到了自己身上,我想说出内心的种种,张开口就像被人缝合了,隔离了。我在无声的挣扎,嘶吼,无人听闻,满身伤痕,亦是无人问津。

“我不想相亲,不想结婚。你总说生了我,就该一生都听你的,那我……情愿死了罢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木偶,被人掌控。我,被你掌控。那这样的人生,除了所谓的吃喝玩乐,何必用在我的身上,你直接替我活了好了?”

“我情愿你不曾生下我,我也情愿自己是个孤儿院的孤儿。哪怕生活再艰辛,自己还有活生生是个人,是个活着的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

“相亲,不外乎你觉得可以,就把我丢进婚姻。他是谁,长得如何,家里如何,待我如何,生活如何,我不知。你觉得好就好,呵……多可笑啊!多可悲啊。”

“我活了多少年?从你不曾管我时候的开心,到一起生活后的窒息,从未觉得活得开心,自在。我不过你的影子。”

苟延馋喘着……

我的心开始哆嗦,浑身因为那一想到的未来就开始颤抖,绝望铺天盖地压下来,一点一点把我推入深坑,又一点一点掩埋。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我要逃跑!一定要逃掉。我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实习工资。

对!我可以的。

那念头,像是暗自鼓励,又像是寄托于未来的希望。我不知道明天如何,但是真的想要劈开那片黑暗,走出去看看。我想,我骨子里是有一种冒险精神的,于是那天我下了奔赴北京的决定,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自由,给予我勇气,敢拿命运做一场豪赌。

不知为何,下决定前满心惶恐不安,可当定下决定后,心中刹那间平静极了,就像开了上帝视角,该做什么,怎么做,无师自通的形成了条理,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看着手掌中盖章的实习证明,乘坐公交车回到学校又拿了奖学金资料。衣服打包得打包,收拾得收拾。其实丢东西也是一件容易事,舍不得的物件,一下子就丢弃了。里面,有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争分夺秒中,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唯独能想起来的,是兴奋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停在最后一晚的屋子,看着清空了的物品。刚接电话时候,我的心情灰暗,宛如从高空中哐当丢在废弃厂的垃圾,此刻,却像野心勃勃、肆意生长的藤蔓,焕发出生机。

还是这个屋子,这个角度,看着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想着那头似乎要用网抓捕自己的人,我突然忍不住嗤笑起来:

“抱歉,你的命令、你的安排,我不听了!”

“抱歉,你总说,为我好。那我想看看,不要你为我好的人生,是怎样的。哪怕,满是荆棘,也是我选的路,跪着爬,我也会给它爬完。”

“妈妈,真不好意思,现在我大了,你控制不了我了!”

“我的伤害都是你给的。当我决定抛弃那些懦弱的想法,不再在意你们怎么怎么安排的时候,意外的好呢。”

“妈妈,我们来看一下把,到底未来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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