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也会痛

很早之前就想写一写我的爸爸，只是没想到写的契机稍微有些伤感。

昨天晚上到县城车站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妈妈来接的我。一路上还在跟妈妈说笑，吐槽骤冷的天气，隐晦地告诉妈妈就算是骑电动车也要好好遵守交通规则，妈妈跟着笑:“要是换成汽车我是不是要被扣分了？”“不止呢，是要被吊销驾照的。”

走到村头，妈妈突然故作淡定地说:“你爸过两天要做个手术……”

“啊？”我有点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颈椎不太好，说是压迫了神经……”

妈妈后边说的话我都顾不上听，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做完手术就能治好对不对？”

虽然从小爸妈对我的教育就是要独立，要能够独自抗的起生活，但是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们还是默默地替我抗下了许多。这么多年，一家人都形成了默契，报喜不报忧。就算自己在外地病的起不来床也会笑着跟电话那头的家人说:“我没事啊，就是刚刚睡了一觉，所以声音不好听。”所以，爸爸生病，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回到家，爸爸站在门口迎我，那一刻只觉得冷，心里冷，还有害怕，因为心里一直觉得爸爸是金刚不坏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憔悴。许久以来，只顾自己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却忽视了爸爸也在渐渐衰老。

我们要给爸爸最好的治疗，医生给出的省钱建议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第一时间跟领导请了假，剩下的工作同事说有她在，让我安心在家。

我说，有些孤单无助。她们告诉我，女汉子不怕！瞬间泪目。我也希望自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以一肩扛起所有，可是我怕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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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不善言辞的，平时跟我们的沟通不多，老喜欢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爸爸是普通的农家汉子，流血不流泪，能吃苦，倔强。奶奶早逝，加上家里还有未成年的兄弟，后来成家讨生活，基本都是靠自己。

老有人跟我说，当年我出生时，爸爸曾更希望我是个儿子。这些我都没有亲耳听爸爸说过，就算是真的那也无所谓了。我只知道打小爸爸疼我更甚于哥哥，我也知道他倾尽所有给予我们兄妹同样接受教育的条件，我还知道同龄女孩子因为彩礼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心里期许的是要嫁女儿，而不是卖女儿。

爸爸的脾气有点臭，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从苦里走出来的人再要求他温柔，那就太苛刻了。从小到大，我深知他的坏脾气，也理所当然地全部接收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全部的爱。

小的时候，跟爸妈出去串门，经常熬不住就睡了，每次都是爸爸背回家。后来有一天，爸爸突然告诉我回家的路要自己走。夜色，村中小巷，爸爸妈妈，还有我，脑海里有无数次这样的场景。直到多年后独自在外工作生活，才开始感激那时爸妈及时放手。

老说他是个不体贴的爸爸好像不太确切，有几个老爸会像我爸一样给女儿洗脚到十八岁呢。很怕痒痒，时常忍不住笑场，冲妈妈喊:“爸爸的手像锉一样哎！”那些年总是这样心安理得地让爸爸洗脚，擦干，再抱到床边。直到后来，胃口太好，体重涨到一百二三，爸爸抱起来有些吃力了，我才意识到对爸爸依赖太久了。

不喜欢爸爸抽烟喝酒，那些年嚷嚷着等自己工作了肯定不会给他买烟买酒，可是真到了眼前还是忍不住买了提回家，这是爸爸劳累之余唯一的喜好了，实在不忍心打破。我在家的时候，爸爸时常一个人跑去院子里抽烟，偶尔碰见来串门儿的，爸爸都要跟人解释:“我们环环不喜欢烟味儿，我抽完再进屋。”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爸爸哭，是我上高中那会儿，爸爸喝醉了酒，我去扶他回房间，然后他就哭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爸爸哭的原因都是因为我，那时候高中住校，我住不惯宿舍，加上新环境不适应，整夜整夜睡不着，然后就打电话冲爸妈哭闹:“我要回家，不要住学校！”但是从学校到我们家有很长一段路是经过一片田地，没有路灯，之前也出现过有人被打劫的事情。晚上下了自习，再走那样一段路，爸妈说什么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有一次我还是偷偷跑回了家，那晚的雾气真大啊，骑车在那段漆黑的路上时，百分百音痴的我唱了一路歌来给自己壮胆。到家时，头发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据说样子挺狼狈。后来妈妈说把她吓了一跳，爸爸有点全程黑脸的意思。第二天一早，妈妈不放心，执意送我回学校，并一再告诫我，以后不准半夜偷偷往家跑了。

我竟从不知道，自己的任性给爸爸造成这么大负担，他怪我不听话，他说他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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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不承认，也会抱怨爸爸的不好，但是他一直是我的英雄，这是不争的事实。之前都是英雄保护家人，现在他有了病痛，我希望替他承受，但是又不切实际。虽然无法分担爸爸的痛，至少让我陪在他身边。

英雄也会痛，如果可以，请抱抱你身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