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色达:抵达之前

踏上开往色达的班车之前,我迷上了美国旅行作家保罗·索鲁的作品,并购买了他所有的中文版本书籍。我曾在许知远的文字里看到过那本《骑乘铁公鸡——搭火车横越中国》相关的介绍,只可惜这本书至今未能在国内出版。

真正喜欢上保罗·索鲁的作品,是因为梁文道的《一千零一夜》,其中两期说到那本《老巴塔哥尼亚快车》,它瞬间让我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段旅程,搭乘火车走完整个国家。可以说,我对火车旅行情有独钟,这种交通方式的速度,以及车上遇到的人群,都让我觉得迷恋。

当然,保罗·索鲁对我的吸引不仅仅因为他不断在外搭乘火车旅行,还有其文字中散发出的独特味道,与眼下太过俗气的旅行文字相比,更显得超凡脱俗,让人痴迷。他不愿去描述旅途中景区的风景有多美,而是更注重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所以你翻开那几本绿色的书籍,看到的文字就像小说一样,充满了趣味。

我早厌倦了市场上那些以“说走就走的旅行”为名义,然后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或者出去走一段时间,最后出版的类似日记或者流水账的书籍。真正的旅行应该是注重思考、发现和获取知识的,所以保罗·索鲁经常一个人上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旅途中静下心来观察和思考。不过,他也经常在自己的文字中表现出一个人旅行的寂寞,却又渴望孤独的那种矛盾心理。

从成都前往有着全世界最大的佛学院——五明佛学院的色达县,只能通过班车或自驾的形式,每天直达的班车只有两趟,均在早上六点左右发车。那是汽车站一天中刚营业的时间,一群人背着包裹蜂拥而入,生怕自己错过了最早的那班车,而外面则是未央的黑夜。

车上很热闹,大多是背着旅行包的游客,放下行李就开始在座位上闭眼睡觉,脸上的表情平静又略显激动。对于很多人来说,从内地前往藏区,怎么都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或许在他们人生当中还是第一回。我旁边坐着一位姑娘,当我以为整个车厢只有我一个人是孤身旅行时,她出现了。

“我妈还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呢,因为有一次我在外面玩的时候,接连几天没给她电话,结果她发动了身边所有人来找我。”她留着短发,戴着一副大框眼镜,说起话来还带点东北味儿,但她却是一个地道的成都姑娘。

“确实家人会担心的,毕竟女孩子孤身一人出来玩,多少有些不便。但是,依然还是有很多女孩在外行走的。”自从我独自一人走过一段旅程之后,每次遇到女孩子跟我说想要出去玩又各种顾虑时,我都会这样作答,前半句是理论上的事实,后半句是我在旅途中亲眼所见。

成都到色达,海拔由500米逐渐上升至3800米,期间只有成都到汶川段通了高速路,之后全程几乎都在317国道上。汽车离开成都抵达汶川之后,一路的风景便铺展开来。此时,天色渐亮,车上的游客也开始睡醒了。与我隔着人行通道而座的也是两位姑娘,听口音像来自广东一带,从汶川开始直达色达,只要她们醒着,就在不停地用手机拍照。不过这些风景在我看来,确实不值得纪录。

“我向公司请了三天假,所以这次出来一定要好好玩。我还有一个小伙伴过两天与我汇合,之后我们还要去牛背山、海螺沟呢!”我们继续交谈着。今年的假期有些特别,中秋与国庆之间只相隔三天,想要出去玩的人都会请假,这样就能形成一个长达十二天的假期。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时候出游,所以当黄金周来临之际,我就回到成都了。”车过紫平铺隧道之后,翻过一座很高的山,方才阴雨的天气,瞬间变得光亮许多,前方还隐约能看到蔚蓝的天际。路上的车辆不多,这是我比较喜欢的。

映秀之后,汽车开始在群山间游走,一路经过的都是羌寨和藏族寨子。阿坝州是羌族与藏族自治州,这里的房子很具民族特色,但是要轻易区分藏寨和羌寨,还有一些困难。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显著的区别,那应该是羌族崇拜羊图腾,所以每家每户的房子大门上,都会有羊角,这是藏寨没有的。而藏族的标志则是白塔、经幡和转经筒。

“我们曾经在这片地区写过生,起先来的几天感觉很新鲜,但是后来就厌烦了,每天起床看到的都是山,感觉非常压抑。”她有些抱怨道,不过当车子停下休息时,她又会很开心地下车拍照。这是很多游客都有的矛盾心理,他们以为自己愿意一辈子待在青山绿水之间,却不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在都市生活惯了的人,一旦离开了现代科技提供的各种便利,恐怕连一刻都受不了。

遥远的旅途是枯燥的,尽管身边有人可以聊天,但两个陌生人相遇,话题总是有限的。很快,车厢便陷入了沉寂,只有汽车自身发出的嗡嗡声。山里的道路有一个特色,那便是跟着河流走,这种马路一面靠着悬崖山坡,另一面则是清涧河流,这种搭配我曾在雅安的宝兴县、芦山县遇到过。

我很想拥有保罗·索鲁式的旅途遭遇,那些文字里描述的片段,简直就像小说一样迷人。然而可惜的是,再这样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前方旅途终点虽已确定,但是路上的未知他们并不感兴趣,除了司机停车让大家上个厕所,其他时候这里就像平静的湖面,风平浪静,哪怕是汽车的颠簸也不算什么。

上过几趟厕所,下过几次车活动胫骨,不知不觉天就暗了,而车子依旧颠簸在路上,依旧一面是山,一面是水。只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山上已经不再青绿,植被消失了,变成像是铺有一层杂草的山坡,光秃秃的。车子已经行驶了十二个小时,车上的我们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

这是中秋前一天的晚上,月亮已经从远处的山坡上爬上来了,又圆又大。车上开始有一阵躁动,很多人都接到询问何时到达的电话。“不知道呀,我有朋友昨天晚上十一点才到色达。”“不会这么晚吧?”很快,周边又安静下来了,只有车子在无边的黑夜里行驶着。

大概晚上九点钟的样子,窗外除了月光,远处开始闪现房屋里的灯光以及星星点点的路灯。“大概是要到了吧。”她说。“应该是的,路灯加上屋舍,应该就要到县城了。”我不确定地回答。不过,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急什么呢,反正车的终点就是目的地了。

果然,片刻之后,当我们经过一片灯火辉煌的时候,司机说五明佛学院到了,有几位打算深夜前往学院住宿的游客已经下车。透过车窗往外看,两座山谷之间,万家灯火亮起,蜿蜒而上,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星光,映衬着整个天际,好不壮观。翌日,当我们坐在西山之巅,向下俯瞰整个佛学院的夜色时,震撼的感觉更加强烈。

佛学院再往前走二十多公里,就到色达县城了。这段路途中,再也没有人瞌睡,或许都在畅想着第二天前往佛学院的情景。色达汽车站,其实只是一个敞开的院坝,其简陋程度倒像是某个乡镇的汽车站。

深夜的色达天气多变,刚刚还是月照中天,待我们下车的时候,远处的天际已经电闪雷鸣,寒风开始吹乱我们的头发。不过第二天,当我们从客栈醒来时,窗外却是湛蓝如洗,不见一丝云彩。五明佛学院的风景,或许早已在很多游客的梦中出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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