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三个扣子10

10 盗忆人（上）

阿鲸一脸惊讶地望着躲躲的灰脸，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而躲躲则不以为意地登上了靴子，一副刚刚三下五除二干了什么大事的神情——带点嘲讽的一脸得意。

“汲……汲水机……不见了……躲躲大人！”受到惊吓的阿鲸有点口吃。

躲躲由于背对着汲水机控制板，先是有点怀疑地歪过头来，又撇撇嘴，这就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了。空荡荡的场地里徒留两个身影，各自身上都多少蒙上了一层茫然。

事情还要从三个扣子“下井”后说起——

躲躲自打进到隐士街就嗅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可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令他感到隐隐的不安。或许由于和三个扣子他们谎称自己是隐士街的常客让他多少有点底气不足，可躲躲稍微思忖了片刻……“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他很肯定，毕竟他侍卫长躲躲为了确保格子街的治安，在捉拿“偷吃”蜗牛和教训树虎等不安分居民的时候，可没少睁眼说瞎话。他自信自己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一大堆谎话来唬住上述那些“乖乖收容所”的常客们。那么，最令我们的侍卫长躲躲大人感到疑惑而又危险的人物，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两位“我就知道”和“不管你知不知道”先生了。

自打躲躲一见到他们两个人，躲躲的那根当“侍卫长”的神经就敏感地竖了起来。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明明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可疑”嘛。在躲躲的脑袋里，“可疑”人物要么长着“偷吃”蜗牛那对生性对外界敏感的触角，还没偷吃到什么就已经畏畏缩缩到不行了，要么就像树虎那样颀长的身躯，身手矫捷，动作狡猾，每次当躲躲拼命跑了两条街才终于把他逮到时总会由衷地感到大功告成（并可以因此而拿到一笔可观的奖赏）。

但其实人家“偷吃”蜗牛基本上很少做出“偷吃”之类的勾当。被躲躲冠名“偷吃蜗牛”的真正名字叫做“乞丐蜗牛”，而之所以名字里有“乞丐”二字，和“乞丐”也八竿子打不着，只是由于乞丐蜗牛的背壳上的块状斑点远处看起来比较类似补丁而已（只有一小撮乞丐蜗牛的背壳真的是有少量的补丁而已），于是就得到一个十分滑稽的名字“乞丐蜗牛”。而对于乞丐蜗牛来说，他们也并不在意自己被别人叫成什么，他们最大的爱好和乐趣就是——吃。每天从早上睁开眼到舔舔嘴巴开始睡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吃东西。他们的食物就贮藏在每个乞丐蜗牛的背壳里，沉甸甸的，因而走起路来也比较慢。但导致他们行走慢的关键原因还不在于背壳过重，而是由于乞丐蜗牛吃东西时的习惯——细嚼慢咽。一枚像躲躲的手掌那么大的树叶饼，就足够乞丐蜗牛精致地吃上半天光景。

作为躲躲大人黑名单上的头号缉拿对象，树虎可就狡猾得多了。与乞丐蜗牛不同的是，树虎们习惯群体生活。他们并不住在格子街，或许住在镜子街、毛毛街、隐士街……总之他们的住所躲躲调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出什么线索。这也是十分令躲躲介怀的一件事。

正如其名字，树虎很多时候都穿梭在树上。从近处看来，他们似乎和老虎狮子豹子之类的在外形上很像，特别是当他们在用树做掩护逃跑时。但远远望过去，可远不是那回事。树虎的身材十分娇小，用躲躲的话来形容就是“明明顶着一只‘虎’的名字，却长成了虫子那么大”，尽管出自躲躲之口的话有点失真，但也不失恰当。

树虎们之所以会经常被躲躲大人盯上，很多时候都是由于盗窃。而根据躲躲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树虎们几乎可以说是一群有组织的专业小偷。他们的盗窃对象，则是一些人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最令躲躲记忆深刻的，恐怕就是格子街的“老书匠事件”了。

老书匠九洞先生是格子街上的三大富翁之一（另外的两位则分别是小花匠阿萝的妈妈卜卜夫人和名不见经传的盲人画匠“五只瞳”师傅）。而九洞先生最宝贵的，并不是他书院里顶得冒天的书籍，也不是他含辛茹苦地把孩子们送到了他们想去的地方——或是商人、国王的参谋师、箭术冠军、假面捕手……而是他和妻子之间的为数不多的回忆。

九洞先生的妻子究竟是谁，格子街上没有一个人得知。直到有一天，老书匠在街头的告示牌上的角落里留下了几个不起眼的字：

九洞妻卒。

周围被其他颜色的消息簇拥着，这里头除了每日例行的天气占卜师对人们的通知和警戒，更包括了大大小小的街头新闻、寻人启事、新的厨艺厅开张了、这个季节最流行的衣服款式是高肩服、年糕新推出的菜品咸鱼饼干、日落后星星酒馆除“星云酒”一律半价……

而向来目光敏锐的躲躲由于前一晚喝醉了酒，正扶着告示牌狂吐不已，迷迷糊糊地瘫倒在一旁，打算就干脆倚靠着告示牌先睡上一觉。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响越来越近——

“有你的一封信，侍卫长大人。”

他靠经验模糊地判断出这话出自绰号“飞毛腿”的信使墨丘利之口。躲躲不情愿地半张开眼睛，接过了信封。而当他打开信封之后，发现里面竟空空如也。躲躲再次试着启动头脑里的经验，而连他自己也能想见脑袋已经正在沉睡的边缘，做出判断——这可能是谁的恶作剧。

躲躲刚打算把树叶信封丢到一边，赫然发现信封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他于是暂时把临近沉睡悬崖的脑袋拽回来一点，并把信封凑近到眼前，仔细察看了一番，才意识到信纸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字迹，但问题出在信纸本身。因为信纸就是一张镜面，此刻正兀自反射着阳光而看起来有些刺眼。

凑近到眼前的镜面纸上则清晰地映出了躲躲背后告示牌上的内容。于是躲躲再次目光敏锐起来，发现了“九洞妻卒”的反写字样。

图与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