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旅客》第八章

第八章

一支钢笔，一个本子，一段故事。

二零一五年的那个夏天，一个众人瞩目的日子，几家欢喜，几家愁。

他愁了。他趁着母亲不在，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搬出五三和题库，一张一张地撕，一张一张地烧，一滴一滴地流泪。火焰苍白地燃烧着，余烬像蚊子一样在空中飞舞着，漫无目的。他以为这样就能烧掉那些日子，那些埋头苦学的日日夜夜，那些化学方程式和双曲线方程，那些肾上腺素和小滑块……

果真，那个晚上，他邀上几个没有拜把子都能豁出命的朋友，在一个如今依旧叫得上名字的饭店，玩命地喝酒。到了半夜左右，他嘴里哼哼地叫，不停地骂着：“老子就是不复读！老子不信命！”兄弟们扶着他走出去，他挣开，“不要扶我！”他在马路上疯跑着，兄弟们跟着跑，就怕他在哪个地方瘫下来就不省人事了。饭店在学校旁边，他晕晕乎乎地往学校跑去，往高三的教室跑去，兄弟们一脸惊讶。他跑到了高三那栋楼门口，便瘫倒了，兄弟扶起他来，“你醉了兄弟！”

“我没醉，我是求醉！”

“我们回去吧！”

“我不！我要去上最后一节课！”他挣扎地站起来，趔趔趄趄地往楼上跑着，兄弟们拦不住，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跟着他上了三楼，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十二班。十二班，门锁了。月光打进窗户，在教室的黑板上抹上了一层霜辉。他扶在窗户上，望着黑板，黑板上写着：永远的十二班，画着一个巨大的翅膀……他傻笑着，“课上完了，走，我们回去！”

后来，他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他爸：“爸，我不复读！”

“想好了？”

“想好了！”

他记得烧掉了五三和题库，可是他却将高中买过的连载《萌芽》一本一本地整理出来，放在柜子里，锁了起来。

填志愿，填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二本，一个不起眼的未知的小城市，他将度过四年。

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复读？”

他说：“高中，决定不了一个人的命运！”

有人问：“你高中做了什么？”

他回答：“做了一个缥缈的梦。”

有人问：“你大学准备干什么？”

他告诉那个人：“寻梦！”

有人问：“什么梦？”

他笑道：“找一个对的人，过一种对的生活……”

三个月结束了，一眨眼到了大学报名的前一天晚上。他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最终觉得，除了衣服，什么都不必带。过去的，过不去的，都过去了，都让它过去吧！崭新的路，在前面呢！

他这样写着，窗外的雪已经混沌了，他看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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