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计时器》
第一部分 墨屿飞烟
19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屿飞的手掌是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墨瞳感觉到有股温柔的暖意，从屿飞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流过来，从自己的左手缓缓流向了全身，慢慢驱散掉自己身体里聚集了多年的寒冷。屿飞和墨瞳都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他们走进旁边的商场里，找到一家日料店，走了进去。
等待上菜的时候，墨瞳又打了两个电话给沐烟，可是依旧是打不通，群里的消息沐烟也没有回复。
“你别太担心了，沐烟以前经常这样的。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本来我们约好了跟林立一起去爬山，然后她当天早上突然心血来潮转头去做别的事了，放了我们鸽子，最后就只有我和林立两个人去的。”屿飞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腾腾的大麦茶，并把其中一杯倒好的热茶递到墨瞳面前。
“我也知道沐烟的个性是这样子的，有些随性，也有些大条。可是这样一直联系不上她，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点担心。”墨瞳看着手机里沐烟未接听的通话记录说。
“主要是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啊！你放心吧，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会先到沐烟家里看看情况，然后再打电话告诉你。估计她比咱们俩还要早到家呢。”屿飞安慰她说。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墨瞳拿起茶杯，轻轻喝了起来。
店员送过来一壶冰镇的青梅酒和两个小酒杯，说今天是本店店庆，每桌免费赠送一壶。
屿飞把酒壶拿起来，先给墨瞳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墨瞳道谢说：“谢谢你下午帮了我这么多忙。”
屿飞回应说：“谢谢你请我吃晚饭。”
两个人相视而笑。
几杯青梅酒下肚，墨瞳的心情放松不少，看着手里的酒杯，她慢慢地说：“说实话，我挺羡慕沐烟的。她每天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正感到烦恼。即便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她也会很快忘记。每天都能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真幸福。”
“沐烟确实是一个很容易知足也很容易快乐的人，这是她身上非常好的特质。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沐烟在私底下跟我说过好几次，其实她也很羡慕你呢。”屿飞说。
“羡慕我什么？”墨瞳看向屿飞，不解地问道。
“她羡慕你的独立和冷静，好像不管发生多么大的事情，你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可以很有条理地把事情都处理好，而这些正是她所欠缺的，她觉得你很厉害。”屿飞解释说。
“是吗？沐烟居然羡慕我这些？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厉害。这些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久了之后，自然而然形成的处事习惯，是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独立。”墨瞳无奈地一笑，自嘲着说。
“但是在沐烟眼里，这些确实是很厉害的能力。以前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为什么你和沐烟两个人的性格明明这么不同，可是却可以成为好朋友。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不同，你们身上都具备着对方想拥有却没有的闪光点，所以才会互相羡慕、互相欣赏，从而成为好朋友。”屿飞一语道破了其中原因。
墨瞳沉思了一会儿，仿佛悟到了屿飞话里的意思，微笑着说：“可能确实是你说的这样。谢谢你，屿飞，你真的好温柔。”
屿飞微笑着剥了几个杏仁，放在了墨瞳的碟子里。
聊起沐烟，墨瞳又想起当时在自己家阳台上沐烟告诉自己的那个秘密，于是忍不住问道：“屿飞，你和沐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这么好，你有没有想过，和沐烟交往看看？”
“沐烟？我从小到大把她当妹妹看的，我是很喜欢沐烟，但是不是对女朋友的那种喜欢。”屿飞笑着说，仿佛那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你们毕竟不是真的兄妹啊！而且沐烟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墨瞳继续说着。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我反过来问你，你会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交往吗？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屿飞反问道。
说到「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这个字眼，墨瞳再次想起昨晚跟李维新之间的冲突，自从进入到那个家之后，像是这样的冲突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更何况，那种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哥哥」这个称呼？
“我没有哥哥。”墨瞳眉头紧皱，脱口而出说道。
“墨瞳，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屿飞见墨瞳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突然变了，关心地问道。
墨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没事的，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屿飞认真地看着墨瞳的眼睛，说：“墨瞳，我是不可能和沐烟交往的。除了我只拿她当妹妹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对女朋友的那种喜欢，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从她去年9月份转学到我们班的第一天，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墨瞳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她不敢直视屿飞的眼睛，赶紧垂下了眼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墨瞳，我好像又说了让你为难的话了是吗？你别不开心，我不再说了。”屿飞抱歉地说。
“不不，不是你的错。屿飞，你很好，你是很好的人。是我不好，是我的问题。”墨瞳赶紧解释说。
他们都低下头，没有说话，默默地吃了几口东西。
过了一会儿，屿飞主动打破了沉默，问：“晚上八点整，在中心广场有音乐灯光秀，是海遥市必看的景观之一，现场很壮观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墨瞳微笑着点点头说：“嗯，我想看。”
灯光秀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很多人正在往中心塔广场聚集着，希望能占到一个好的观景位置。
屿飞带着墨瞳来到中心广场，但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中轴线广场上人挤人，而是带着墨瞳走到了中轴线广场右侧的博物馆门口。他带着墨瞳沿着博物馆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走到大概三分之二高度的时候，屿飞和墨瞳并排坐了下来，这里虽然不是观看灯光秀最中间的位置，却是观看灯光秀最舒适、最安静的位置。屿飞已经越来越了解，怎样的场景和氛围能让墨瞳觉得舒服自在。
在距离石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背着吉他的歌手，正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情歌，他的声音有点像陈奕迅，深情而动人。
“他唱得这么深情，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墨瞳感慨地说。
“你等我一下。”只见屿飞站起身，一路小跑着下了石阶，来到那个吉他歌手面前说了几句话，又用手机扫了吉他包前面放着的二维码，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了石阶上，坐在墨瞳身边。
“你跟他说了什么？”墨瞳问。
“没什么。他唱得这么好，应该要支持一下的。”屿飞笑着说。
时间已经到了八点整，灯光秀正式开始。
墨瞳看着不远处的中心塔，塔身上的灯光随着音乐在不停变幻着，仿佛这座海边城市的心也在跟着音乐一起跳动。在这灯光绚丽的夜色下，墨瞳领略了这座海边城市浪漫的一面。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未知的宝盒，总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像现在。
一阵热闹轻快的音乐结束后，塔身上的灯光开始慢慢黯淡下来，墨瞳以为灯光秀已经结束了。这时候，一颗蓝色的星星从塔底缓缓升起，星星发出淡淡的幽蓝色的光，塔身也幻化成一片深邃无际的宇宙。这颗孤独的星星，在宇宙里自由地穿梭遨游着，直到它遇见了另一颗同样孤独的星星，它们的轨道慢慢开始发生变化，它们逐渐彼此吸引、彼此环绕、彼此陪伴，从此都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墨瞳震撼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应该就是屿飞想带自己来看灯光秀的原因吧。
大约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绚丽的灯光秀全部结束了，观看灯光秀的观众们也开始慢慢从中轴线广场上散开。
这时候，在博物馆的石阶旁边，那个吉他歌手开始唱起了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
只因习惯你满足的眼神
只是我最后一个奢求的可能
只求你有快乐人生
……”
五月天的歌，给这个夜晚又增加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屿飞突然转过头来，对墨瞳说：“墨瞳，我可以找你要一个礼物吗？”
墨瞳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可以啊，你想要什么礼物？”
屿飞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好好牵一次你的手，就像男女朋友那样，可以吗？”
墨瞳一怔，她没有想到屿飞想要的礼物竟然是指这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
“墨瞳，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应该也是有好感的。如果你确实有不能答应跟我交往的理由，而且不能告诉我这个理由是什么，我愿意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起码能让我好好牵一次你的手，就像牵着自己女朋友那样，哪怕就这一次，哪怕到了明天我们仍然只能做朋友。可以吗？”屿飞的眼睛里，充满了炽热的期盼。
墨瞳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因为觉得会对不起沐烟，沐烟对自己是那样的好，她怎么能去觊觎沐烟喜欢的人。可是，如果没有沐烟，自己应该一定会答应屿飞的告白吧，应该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成为他的女朋友吧……
天呐，自己在想些什么！墨瞳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希望把那些可怕的念头赶出自己的脑袋。
屿飞见墨瞳为难不语的样子，只能苦笑着说：“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从来没说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墨瞳看着屿飞，话语停顿了一下，然后默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继续开口说道：“如果只是今晚的话……好。”
只见她将一只手，向着屿飞的方向缓缓伸了过去，掌心朝上。
屿飞看到之后，高兴地喜出望外，赶紧也伸手牵住了墨瞳的手，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整张脸瞬间羞涩地红了起来，于是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屿飞的手掌是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墨瞳感觉到有股温柔的暖意，从屿飞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流过来，从自己的左手缓缓流向了全身，慢慢驱散掉自己身体里聚集了多年的寒冷。屿飞和墨瞳都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好吧，如果就这一次，就让我放肆这一次吧，沐烟，你原谅我吧，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我只占用屿飞这一晚。到了明天，我跟屿飞又会恢复成只是好朋友的距离，屿飞仍然还是你的。
墨瞳把头轻轻倚靠在屿飞的肩膀上，屿飞也默默地把身体坐直，好让墨瞳靠得更舒服些。
墨瞳心里想着，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就在灯光秀刚刚开始音乐声最大的时候，他们的手机一前一后地响了起来，都是来自沐烟的来电。可是，当时的音乐声实在太大了，绚烂的灯光也实在太耀眼了，完全遮盖住了手机的声音和光亮，他们就这样错过了沐烟的求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