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国庆节,在北京八达岭长城景区内,一对年轻情侣掏出钥匙在墙砖上刻字,女孩刻字时,旁边的男生还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刻字,尽管有游客上前提醒,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禁止刻画”的指示牌,可他们并未停手,忘我地沉浸在在长城“签名版”上留名的兴奋中。
密密麻麻的“到此一游”刻字,已成为长城身上永远抹不平的伤疤。近几年,有关“到此一游”的争论一波又一波,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借此证明“这世界我来过”。“到此一游”的背后,刻的究竟是什么?
刻字为据 是我的都是我的
中国人的“留名”思想,古已有之。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不管地位高低、贫富,都希望能够青史留名,即便不能流芳百世,也要扬名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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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勒石载功 普天之下都是“我”的
中国人的“留名”思想,古已有之。基于“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民族文化心理积淀,对名声极为看重,不管地位高低、贫富,都希望在身后留下美名,即便不能流芳百世,也要扬名四海。
四川省历史学会会长谭继和介绍,3000年前,西周的第五位君主周穆王姬满,就开始在游山玩水后立碑了。根据《穆天子传》相关的记载,穆天子到了西王母的地盘后,“天子遂驱升于弇山,乃纪丌迹于弇山之石,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毋之山。”这里“纪丌迹于弇山之石”,就是在弇兹山上刻了一段文字。从那以后,刻石立碑,似乎成了皇帝游山玩水后的必做功课。
秦始皇统一后的第二年(公元前220年)开始修筑“驰道”,以国都咸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驰道,类似现代的高速公路,以供巡狩之用。
之后,秦始皇就爱上了旅游,当然,也是为了“示疆威,服海内”。他12年为帝,先后巡游达5次,平均两年多巡游一次,而最终,死于第六次巡游途中。
秦始皇先后五次巡视全国,足迹所至,北到今天的秦皇岛,南到江浙、湖北、湖南地区,东到山东沿海,并在邹峄山(在今山东邹城)、泰山、芝罘山、琅邪、会稽、碣石(在今河北昌黎)等地留下刻石,以表彰自己的功德。
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刻石共有七处,分别称“峄山刻石”(公元前219年)、“泰山刻石”(公元前219年)、“琅琊刻石”(公元前219年)、“之罘刻石”(公元前218年)、“东观刻石”(公元前218年)、“碣石刻石”(公元前215年)和“会稽刻石”(公元前210年)。故又称“秦七刻石”、“秦七碑”。
秦始皇去世后,秦二世于元年(公元前209年)出巡,又于始皇所立石旁刻大臣从者姓名,以彰始皇成功盛德,复刻诏书于其旁。秦二世诏书全文七十九字,七刻石相同。
爱旅游的秦始皇如此刻石立碑,除了“勒石载功”,也是在记录其“到此一游”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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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狂魔”乾隆帝 题识盖章如弹幕
热爱“到此一游”题字留名的皇帝可不止秦始皇,历史上留下“到此一游”最多的君王的非乾隆莫属。古籍上常常能看到这么一句“乾隆皇帝一时兴起题字……”,对此“题字狂魔”,郭德纲也在相声中笑侃乾隆题字“藏秘排油”了,走哪题哪,见啥题啥。他御笔一挥再挥,不仅喜欢在山水园林题字立碑,如趵突泉边题“激湍”,卢沟桥头书“卢沟晓月”,万寿山中刻“山川映发,使人应接不暇”等,字画古董等艺术珍品经他之手,也难免遭受“圈阅”之灾,他最爱在字画上写读后感、签名盖章,恨不得每一件都签上“爱新觉罗弘历到此一游”。
乾隆帝25岁登基,在位六十年,禅位后又任三年零四个月太上皇,实际行使国家最高权力长达六十三年零四个月,他在位期间清朝还达到了康乾盛世以来的最高峰。作为皇帝界大牛,乾隆收藏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有的是从祖父那里继承下来的,有的是来自臣仆的贡献,他毕其一生的搜集所得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据了解,在全盛时期的清代宫廷收藏中,藏品约有10000件以上,其中晋唐宋元书画2000件,明代书画2000件。
面对这么多收藏,“题字狂魔”乾隆爷的盖章便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名画上,王羲之的《快雪时晴贴》、米芾的《蜀素帖》等,最为“面目全非”的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子明卷》。
《富春山居图》本为山水画大师黄公望晚年绘制的一幅巨作,流传至明代收藏家吴洪裕手里时,由于吴对此画太过喜爱,临死前打算烧掉此画为己殉葬,幸而被其侄子救下,但画已被烧作两截。前段画幅较小,称《剩山图》;后段较长,因画作最初被赠予者而得名《无用师卷》。
乾隆早闻《富春山居图》大名,可一直未见真颜,可巧收得一副,龙颜大悦。可事实上乾隆所得为明末文人临摹的《无用师卷》,后世称《子明卷》。但乾隆误作真迹,极其宝贝。自1745年购得子明卷,到1799年去世,乾隆与这卷画亲密相伴长达54年。据说,出巡天下,甚至封禅泰山瞻叩黄陵,都随身携带画卷,不时在画卷上盖印题跋,或题写自己阅画心得。
据专家考证,《子明卷》的画心部分就有多达53通的题识,前后隔水还有2条跋语处,以至于画卷上的空白几乎全被填满,可谓“满目疮痍,体无完肤”。其中题识最多的内容,是乾隆携画出巡所感,犹如旅游笔记一般。后来实在无从下笔了,才恋恋不舍地题上“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
而乾隆十一年(1747),实打实的真卷《无用师卷》经沈周、董其昌、安歧等收藏后,流进清宫,乾隆见之也没有“龙颜大悦”,反而认定其为了“赝品”,因祸得福,真迹逃过了被乱涂乱画的命运。
在今天看来,子明卷上被乾隆留下的题识,像现在看视频时满屏的“弹幕”,边角缝都不放过,似乎提醒着人们:是我的!都是我的!只是弹幕还能屏蔽,乾隆的弹幕没法屏蔽,以致于连老外都看不下去了。被称为20世纪美术领域马可·波罗的苏立文曾遗憾地在《Symbols of Eternity》一书中写道:“他的御章遮盖在了一些珍品的真迹上,有时候遮盖范围之广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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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是我的 统统都是我的
其实,无论是秦始皇勒石记功,还是乾隆帝弹幕留名,都是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一种炫耀。
皇帝爱留名,官员自然上行下效,古代州府郡县的官员出行,只要是在自己权力隶属的领地,巡视到哪里也都不会拉下“到此一游”的标记。连宋代著名清官包拯,陪他的“上级领导”游览七星岩,也曾留下亲笔挥毫: “提点刑狱周湛,同提点刑狱钱聿、知郡事包拯同至。庆历二年三月初九日题。”
皇帝御笔、领导题词、首长批示……媒体人罗昌平曾说,这些都是中国式的“到此一游”。
不过,占有欲并不是只有政客才有,古往今来,普通人对“主权”的占有欲也不弱。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是强盗式的占有,“你是我的”是浪漫式的占有,“我的地盘我做主”是流行化的占有,最普通,我们也会在自己的书上、本子上、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示占有。香港著名疯子“九龙皇帝”曾灶财,更是用坚持51年的涂鸦来宣扬“主权”。
据说,曾灶财在35岁那年回乡追寻宗谱时发现,他是周朝皇族第三十五代皇位继承人,而九龙是他祖先原本的封地。按照曾灶财的推想,如果不是因为《南京条约》和英国的殖民统治,今天的香港都应该属于他家族的管辖之内。于是,他开始在墙上、垃圾桶上、灯柱上、电箱上,写下自己及家族过往的事迹、指摘英国非法占领土地,想像自己成为合法的“九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