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稿《雾霾日记》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奖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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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X年,又一轮的雾霾终于在持续了一个多月后过去了。虽然程昱心里极不情愿,可带薪休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在这一个多月的昏天暗地里,他过得还算滋润,每日睡到自然醒、玩到手抽筋,可一想到明日那许久未见的阳光,仍旧是舍不得熬夜,打算第二天早早起床看日出。

六点钟的闹铃准时叫醒了这个早睡之人,揉搓着稀松的睡眼,程昱来到了面朝着东方的窗前。雾霾已经在昨晚褪去,他终于又能看到了对面的楼层,在其屋顶上,居然有着三五成群的人们在一起等着日出。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家父早年留下来的一张照片:一群披着军大衣的人们在某座山顶的观日台上,仰望着天边的朝霞。

没过一会儿,远边的天空忽然泛起一阵红潮,宛若一名羞红了脸的少女,终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娇容。渐渐地,少女好像也认出了这些等待的人们,便放下了矜持,朝着大地洒下了光辉,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靓丽的红装,那温暖的颜色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心都融化了一般。对面楼层上的人们早在刚才就已经欢呼起来,而程昱却看了看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着装出了门。

走在路上,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新鲜的气息如潮水般涌进肺腔,随后再一口气呼出。

“哈!”伴随着一阵白雾从口中喷出,他感觉身体都轻盈了些许,从骨骼到皮肤都仿佛要兴奋的尖叫一般,那一并散去的定然也有他多日来积攒的浊气。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未让他感到任何的羞耻,因为街上的人们无不如此,更有甚者已经如朝圣般开始像气功师傅那样吐纳了起来。

欣赏着沿途人们犹如冬眠后初醒的样子,程昱来到了单位。可还没来得及去报道,就被主编给叫住了。不由分说的递给了他一个文件袋,吩咐其整理一下内容交上来。程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不免露出苦笑问道:“头儿,这分量不轻啊!”

可主编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抱怨,丢下一句“明天交给我!”便扭身走开,丝毫不给其拒绝的时间。无奈之下,程昱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自己那一米见方的办公桌上,一边在心里咒骂和自怨自艾,一边拿出裁纸刀,将这被浆糊密封的纸袋拆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从其略有发污的周身来看,应当是被人用了许久。既然主编下了死命令,程昱这个刚入行没多久的小编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完成。好在当初本就是凭借着阅读的喜好才应聘了这份工作,想到是封闭期后的首次开工,倒是对今天要整理的内容有了些许的期待。给自己冲了一杯清咽润肺的花茶,程昱将笔记本翻开,打算先通读一遍。

没多会儿便发现这是本日记,想到主编的重视程度,便饶有兴致的读了起来:

12月15日,今晚开始正式进入封闭期。检查好房子的门窗,打开了造氧机后,我终于清闲了下来。想来这一个多月里会有很多的空余时间,便打算写这么一本日记玩玩,顺道记录一下这人类史上第一次因为雾霾而封闭的生活。

今天一大早我便出了门,为的是屯粮。可看着超市里外人满为患的样子,不由让我联想到了一些以前看过的“世界末日”题材的电影。虽说有些夸张,可毕竟这次的雾霾被称为“全球覆盖的致命性超级雾霾”。面对这种多方证实的灾难,全世界的官方政府也只好采取了这种“幽闭”的措施,并给出了类似于生存指南的建议。

我虽极不情愿做这种有失斯文的事情,可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为保得一时平日里的清高就让媳妇和女儿饿肚子不是?想到这里,我扶了扶眼镜便也挤了进去,加入了这场宛若蝗虫过境般的抢购当中。

一进超市,我却发现自己还是来的太晚了。一些营养丰富、利于储存的食物早已被抢购殆尽,只剩下了少许保质期略短的食物,唯有熟食因为无人理睬,还充足的很。估算了下官方发出的关于封闭期限的通告,在冷藏的情况下倒也不至于迅速腐败,所以我还是买了满满两个购物车的食物。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后,看着媳妇那阴沉的脸色和撅起来的嘴,我自然知道她肯定是对于今天屯的粮很不满意。不过在我解释了一番,又安抚她保质期绝对宽裕后,她也只好将食物一一塞进了提前腾出来的冰柜之中。见她井然有序且没有丝毫让人帮忙的意思,我便去和十岁的女儿玩耍起来。

我女儿天生丽质,人也乖巧的很。她和我一样喜欢读书,爱听我给她读故事,不像我媳妇一样,翻开书读不了几行就犯困。所以,我和女儿的玩耍,主要体现在交流读书心得上。虽然她看的书还很幼稚,但我却觉得她对于文字的灵性很高,将来定然比我这个读了半辈子书,却写不出什么名堂的书呆子要强上不少。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看着媳妇仍旧阴沉着个脸,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耍鬼脸逗女儿笑。这方法是我这几年摸索出来的,只要女儿一笑,她妈妈肯定也会跟着转阴为情。果然,这百试百灵的方法今天依然奏效,没过一会,媳妇就也跟着逗起了孩子。虽然她看我的时候仍旧会翻白眼,不过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吃过晚饭,媳妇带着孩子进了卧室看动画片,我则进了书房开始写这第一篇日记。想着今后还有一个多月的日子,对于我这不常出屋的人来说,倒也不算难熬。在这带薪休假的日子里,看看书、写写文自然就过去了。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雾霾也没那么令人厌烦了。今天就写道这里吧,反正今后的时间多得是,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

抿了一口茶,程昱伸了个懒腰,发现这日记真是没意思,除了记载了一些日常外,就再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可既然是整理内容,他便应付着把这第一篇先摘录了下来。至于后面那些诸如“今天读了什么书;媳妇开始觉得无聊;女儿抱怨动画片总放重复的一集。”这些内容他是懒得整理了。摇了摇头,看着后面还有厚厚一沓,便只好继续读了下去:

12月25日,我最近才发现自己真是个书呆子,脑子不会转弯,事情是这样的:

女儿最近总是抱怨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是重复的内容,可一开始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的电视台都这么个德行,总以为只要放着动画片,小孩子就能百看不厌一样。

可后来,当媳妇也看完了存在平板电脑里的几部又臭又长的“宫斗剧”后,在寻找新剧无果的情况下重新看起了电视,第二天便发现所有电视台的节目都是重复的。播放的内容和时间都和前一天的节目单没有丝毫的差别。

在她们母女二人的连番抱怨下,我这才放下了书本重视了起来。毕竟动画片还好理解,其它节目可就不应该了。想到还有那么久的封闭期,便觉得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得已给电视台打了个电话,可听筒里却一直是忙音。

转念一想,这才发现自己笨,现在是雾霾封闭期,哪里还有人在工作?想必是之前电视台做轮播的人偷了懒,所以内容才会如此高频率的重复吧,可电视台又不是仅有一家,为何每一个频道都是如此呢?难道是地方上的广电公司出了问题?不过我也不是太了解这方面运营的技术,思来想去也只是在徒劳的消耗脑力罢了。

对媳妇和女儿解释了一番后,她们也只好悻悻而归。好在如今电视已经约等于家中的摆设了,自从有了网络后,人们的控制欲再一次得到了完美的释放。我们可以在网络上随意挑选着自己喜好的节目,再不用受着电视节目单的束缚。媳妇和女儿已经开始在网络上寻找心仪的节目了,而我却还惦念着之前的问题,便点开了一些论坛,发现针对这种情况的帖子还真是不少,可却没有任何官方的解释。

又过了两天,估计是人们再懒得去追究这个可以用网络解决的问题,便极少再见到这类帖子了。更多的是一些抱怨和牢骚,喊着出不了家门的无聊等等,不过也有很多聊天的水贴,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漫谈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这很正常,毕竟人是最害怕孤单和寂寞的,网络倒是能在这个人人“故步自封”的情况下,破除彼此地域上的距离,得到相互驱赶无聊的温暖。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两天,网络也断开了。要知道,如今人们对于网络的依赖性是仅次于生存必需品的。平日里都会因为断网而抓耳挠腮的我们,在这雾霾的封闭期里更是上升到了令人恐慌的情绪当中,仿佛在网络断开的一瞬间,这个处在人类封闭期的世界才算是真正安静了下来,孤立的感觉宛若洪水般彻底将我们一家包裹了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却依然无可奈何。对于这第一次经历雾霾封闭期的我们来说,一切的准备都只停留在了官方给出的一些生存建议上,可谁也没有想过,精神生活上的需求会是如此之大。万幸的是,我平日里的藏书不少,这会儿正好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媳妇虽然是个看不下去书的人,可在无聊面前也只好低头,虽然最初还是看不了几行就犯困,可慢慢地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几天里,我们这个三口之家仿佛是个迷你书友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读书和交流,而随着媳妇不断累积的阅读量,我和她的关系也相处的更为融洽了。她不再叫我是个书呆子,而是会在看不懂的时候找我来为其解读一番,让我的虚荣心大受满足。这么看来,我居然还要感谢雾霾了,不然怎么能让家里的气氛如此和谐呢?

“所以你当初怎么不找个喜欢文学的女人结婚啊!”读了这么一段后,程昱不免翻着白眼抱怨了这么一句。同时又在心中升起了一一阵疑惑,不明白日记里那重复的电视内容是怎么回事。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是没有这回事的。难道是“雾霾综合征?”想到这个心理疾病,他不免一阵恶寒。

这种疾病最早是在十年前被人们发现的,它主要是因为人们吸入了过量的雾霾,导致神经上出现了混乱,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撒癔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第一次的“致命性超级雾霾”里准备不足。无论是家中的封闭措施,还是食物上的储备都像是初生的牛犊般,存在着太多乐观的侥幸心理,甚至于,有些制氧机的生产厂商也没少干偷工减料的勾当,在缺氧和雾霾的未知影响下,人们便会产生一些幻觉。

这种病症并没有潜伏期,而是像慢性病一般,会潜移默化的令人逐步陷入幻觉的深渊之中。若是尽早发现并治疗还好,一旦进入“病入膏肓”的阶段,便是不可逆的精神错乱。

“难道这是一本‘狂人日记’吗?”带着心中的疑惑,程昱开始对这本日记提起了兴致,继续了下去。

1月5日,不知不觉中,元旦就这么过去了,想起当天晚上的“年夜饭”胃口就一阵翻腾。并不是说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而是每天都是这些,即便是山珍海味吃起来也宛若嚼蜡般无味。

吃食毕竟是次要的,我们还有精神食粮嘛!问题是,我的书居然看完了,这可真是莫大的危机!

当然,还是我们当初想的太天真了,根本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要知道,一本电子书不过几兆而已,早知如此的话,直接存上一整个图书馆都不是问题。或者说,哪怕买几个硬盘,存上海量的影视节目也是很简单就能办到的。可是,我们哪里会想到会断网?或者说,我们哪里会想到这雾霾的封闭期居然是这么难熬。

我本以为书橱里的那些纸质书足够度过这段封闭期了,可我忽略了一项严重的问题。以前我们读书都是在少有的闲余时间里,而如今却不同,阅读的时间成几何倍数的增加,平日里要一周看完的书,往往一天两天就能读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阅读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那曾让我自豪的“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如今已经在媳妇和女儿眼里成了稀松平常、人人皆可的能力。早在两天前,我们就相约放缓阅读的速度,强迫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甚至于用朗读、背诵这些方法,来延缓一本书的阅读寿命。

虽然好书可以读上好几遍,可就像食物一般,仍旧有腻了的时候。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将几本书都拆开来,然后找出具有衔接性的内容,把书上的名字全部改成A、B、C,靠主观上的幻想来锻造出新的故事来,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一本新书。虽然一开始我会心疼被拆散的书,可这是我们在对抗无聊上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这几天里,我们狂热的进行这种类似于自我折磨的工作,仅仅是为了那么一丝丝的新鲜感,或者说是让自己有事情可干。

可方法总有个极限,渐渐地,即便是这样凑书也再也提不起我们半点的兴趣了。于是,剩下的日子里就只想下发呆了。我们躺在床上发呆,躺在沙发上发呆,女儿说躺在餐桌上发呆会新奇一点,于是我和媳妇也都试了一下。

真是难熬啊,不过好在我一开始就明智的选择了写日记,这让我有了些许的轻松。之后,我把这个方法也告诉了媳妇和女儿,她们就像是之前读书一般,开始迅速的着迷于写日记。想来,还有十来天雾霾总该会散去了吧。我们仍然需要继续忍耐。

程昱在阅读上有着属于自己的方法,他喜欢将自己带入文字中的人物当中,而当他感同身受的去想象了一下日记主人所面临的情况时,不禁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对于人类来说,无聊这个词是常伴左右的。可当其被无限放大后,人类究竟会做出何种反应呢?

抛开日记主人患了臆想症的猜测,单从日记上的内容来看,这家人的生活已经朝着病态发展了,倘若不能解决的话,该是会出现更为严重的事件吧。想到这里,程昱不由对其担心了起来,这更增加了他对于后面内容的求知欲,加速了翻页的速度。

1月15日,天空依旧没有放晴,我们也没有得到丝毫解除封闭期的消息。渐渐地,那些自说自话的日记也不能暂缓无聊所带来的苦痛了。后来,我们发现自己的日记也相当于一本书,便做了一个决定:抛开一切顾虑,交换彼此的日记来看。

结果,我媳妇发现了我对她的各种不满和奚落,甚至于是抱怨。可她却没有发火,而是面色苍白的看着我,至于原因,则是她把日记里写成了精神出轨的幻想回忆录。她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些内容会被我看到吧,或者说,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写日记这种东西。

面对她的精神出轨,我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丝毫被戴绿帽子的不快和心酸。我用惟妙惟肖的表情和声调将里面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当着女儿的面一字一句的读出,看着媳妇那不堪羞辱,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想自己当时一定是露出了魔鬼才会有的笑容吧,毕竟那施虐般的愉悦感充释了我寂寥的心。

在这之后,我们发现互相伤害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它不像其它时间久了就会腻的事物一般,而是能够最直接的带动我们情感上的波动,常常产生各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这让我们对其深深着了迷。

就像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台无知无觉的机器一般,把所有的恶念全部用文字记录了下来,根本不会顾及看到这些内容后的媳妇和女儿,甚至会在脑中浮现出她们读后的表情和心理反应,然后产生那么一丝的愉悦和期待。

我们会彼此奚落对方,发泄着各种负面的情绪。我一遍遍嘲讽着她的不忠,她则对我不求上进、书呆子、不解风情报以深恶痛绝。直到我们的女儿也加入了这场战役中来。

在这一个多月里,女儿有了惊人的成长,口舌也愈加的带有成人的水准。她会在我嘲讽媳妇时,露出冷笑且不时从口中蹦出几句尖酸刻薄的词句;会在媳妇数落我没出息的时候,用蔑视我的眼神看着我,点头称是。而作为父母的我们,居然也就顺着从她话语中伸出来的导火索,将矛头也一并指向了她,不忌讳她的年龄,用根本不是她这个年龄所该思考和承受的话语,豪不疼惜的刺向了她本就弱小的心灵。可也许对于女儿的爱是我们最后的一丝正面情绪了吧,看着她缩在墙角,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样子,我的神志才被刺激的有了一丝的清明,对于之前的行为深感后悔。

哎,日子真是难熬啊,这该死的雾霾还不散去吗?

“嘶!”读到这里,程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整理文稿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恶念被记录在了日记之中,令人不寒而栗。日记还没有读完,他的心情却已经沉入到了湖底,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中弥漫开来。

1月25日,我们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缓解的方法了,在几近崩溃之前,另外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将我们从无聊之中揪出,丢入了另一个更为棘手的窘境:食物的储备不够了。

那远超于官方给出的封闭时间,让之前一切的准备都显得不足。当我最后一次打开冰箱的门时,一股子腐烂的气味便扑鼻而来,让我扶着墙干呕了很久。为什么是干呕?因为我从早到晚都颗粒未进了啊!

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之前因为无聊而做出那些行为有多么可笑。有什么危机能比得上饥饿吗?我想是没有的吧。

这几天里,媳妇和我开始在家中搜索每一个角落。潜意识里,我们仍旧相信,在这个家中的某些被遗忘的角落里,仍旧藏有一些保质期很长的食物。可翻了个底朝天后,却只是在女儿的小抽屉里发现了半盒巧克力豆。

我曾看过几篇关于人类对于饥饿的文章,说是在理论情况下,人类只靠水就能活九十天之久,于是我们定制了一个计划:我和媳妇在每日上午平分一粒巧克力豆,女儿则是吃一颗,剩下的时间只喝水。

我们开始不断的喝水,直到肚皮开始鼓胀起来,直到开始呕吐。可是,仅仅过了一会,饥饿感便会再次无情的袭来。昨天晚上我饿的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中,上午那半颗巧克力的味道就像是一只勾人摄魄小手,不断撩拨着我的心。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教唆着我去将那半盒巧克力豆全部吞下去,可理智又警告我莫要只为一时的饱腹而后悔。在黑暗中,我趴在床上,摸索着将枕头压在了肚子底下,用来减轻些许的饥饿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在难挨之中,我脑袋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浑身上下没有丁点的力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想来大概是我之前有些陷入昏迷状态了吧,朦胧中我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等我艰难的睁开眼,居然发现媳妇不见了!而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咀嚼声从女儿的卧室传来,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爬起身来,勉力的快步跑了过去,而当我进了房门打开灯光后,映入我眼帘的是媳妇和女儿正畏缩在墙角的身影。我走上前去,看着两人身边空空如也的巧克力盒子,一股无力感瞬间将我击倒,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媳妇见我一声不吭,估计是怕我出了什么事情,便起身走了过来查看我的情况,而我则在她俯身靠过来的脸上,发现其嘴角还残有一点巧克力渣,顿时一种暴虐的情绪冲释了我的脑海之中。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我一把将她推到,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吼道:“吐出来,给我吐出来!”随后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撕扯开她的嘴巴,伸手扣向她的喉咙。

媳妇被我手指弄得一阵干呕,却在此刻也狠厉了起来,直接咬了下去。骤然的疼痛让我缩回了手,看着那透着血丝的牙印,我更是愤怒。双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再次怒吼道:“吐出来,他妈的给我吐出来!”

就在媳妇脸色开始发青之际,背部忽然一沉,耳边传来一阵女儿的哭声。这声音宛若在心间洒落的一股清流,瞬间浇灭了我心中的暴戾。我慌忙的松开手,看着不住咳嗽的媳妇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媳妇缓过劲来,也同女儿一样将我抱住,一时间,三个饥饿的人哭作了一团。

我不太清楚那天晚上我们是如何度过的,我只知道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就只剩下喝水了。这几天里,我们一家三口就宛若死人般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令我倍感荒谬的是:难道生在如今社会的我们,居然要被饿死了吗?

读到这里,程昱除了对日记主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外,已经再无其他想法,他迫切的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日记本上的纸张,关切着事态的发展。

2月5日,就在昨晚,由于饥饿而睡不踏实的我们听到了门外有了久别的响动。我们来到门前,透过防盗门的猫眼,居然看到了邻居家的人走出了门外。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我看到那两人都带着口罩径直下了楼。本来,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可外面的雾霾依旧浓密,阻隔着我的视线。

媳妇猜到对方应该是遇到了食物危机,这才铤而走险的出门寻找,并且建议我们也效仿他们,否则只能活活被饿死。

可是他们都忘了吗?这次雾霾的程度已经到了致命的浓度。在这连灯光都穿透不了的迷雾中,想要找到食物谈何容易?而更为重要的是,若只是带着口罩就能防护的话,还要这全民的封闭期干嘛?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因为这些雾霾一旦进入人体,不光是那些污染物会令人窒息,更是隐藏着诸多至今无法分析的病毒。如今把自己暴露在雾霾之下,无异于自杀。

媳妇和女儿对于我的解释置若罔闻,把这些都当做了我胆小的理由。可是,若我说的这些都是危言耸听的话,为何邻居家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哎,真是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比起去送命,起码我们还有水可以喝不是吗?这大概是我们唯一概庆幸的事情,起码水源没有像前两天的电力一样,再次抛弃我们。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希望这该死的雾霾能早日散去。

“电视、网络、食物,现在连电力都没有了吗?”程昱自言自语着,想着日记主人经历的情况便愈发觉得违和,甚至开始猜测这只不过是一部漏洞百出的小说而已。可看着后面剩下不多的内容,便继续读了下去。

2月15日,今天这篇日记,是我第一次早上就开始写的一篇。本来日记应该是记录一天生活的内容,可此时我却有着太多的话要说,忍不住提笔写下来。

就在今早,当已经习惯了的饥饿感将我唤醒后,我却发现家中格外的安静。等我走遍了家中才发现,媳妇和女儿不见了,而唯一的真相便是她们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家。令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我首先并没有担心她们的死活,而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令我如坠冰窟般

本来我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要写,所以才在凌晨写这篇日记。可是,我发现写到这里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写的了。

妈的,雾霾的致命性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抛弃了我。

“被抛弃了吗?那么,那对铤而走险的母女估计也……”想到这十来年已经成为常识的雾霾致命性,程昱便猜出了那对母女的下场。日记还剩下最后的一页,结局即将展露在他的眼前。不知为何,当他伸手掀开那页纸的时候,却用了好大的力气。

2月25日,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这感觉就好像是窗外的雾霾一样,与我只是隔了一层密闭的窗户而已。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身披黑袍、手持镰刀的死神在朝我走来,而我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这种感觉是饥饿感觉引发的,毕竟此时我的脑袋一片混沌,甚至握笔的手都在颤抖。媳妇和女儿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在这几天里也再不报有任何的希望。外面的雾霾将我隔绝,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获得消息。可事实是,雾霾不散去,封闭期肯定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无法想象当雾霾散去后,会有多少人的家里只剩下了散着腐臭的尸体。我想,大概会有我的一具吧,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停水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着生命的意义。曾经,我对于这种问题嗤之以鼻,毕竟我只是一介升斗小民罢了。可眼下,当我能清晰的感受那渐逝的生命时,脑海中便闪过一幕幕画面,犹如我个人的纪录片一样在不断的闪回。

我好像看到了上学时,因为不善言谈而沦为孤影人的自己;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媳妇,被其开朗的魅力所折服的自己;产房前,当护士抱着女儿递到我的面前,看着她还没睁开眼睛的样子,初为人父的自己;还有……还有这被困于雾霾的自己。

真是该死啊,如果没有雾霾,我原本可以平凡而安逸的度过一生,不会发现她的精神出轨;不会对女儿恶语相向;不会……不会被她们抛弃。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通了一些。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就索性跑到外面去吧!我倒要看看,这雾霾到底有多厉害,凭什么能把人们逼得如此,甘愿变成关在笼子里的猪猡。

看完这最后一页,程昱叹了口气,将手中整理的资料又前后捋顺了一遍当做初稿,随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便打算起身去吃点东西。可当他起身时,由于坐了太久,身体显然迟钝了不少,竟不小心将日记本给碰落到了地上。正要俯身捡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日记的尾页封皮上,居然还留了一小段话:“3月05日,我们都是一帮白痴和胆小鬼!”

从字迹上看,这句话和日记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日期没有写错的话,那这本日记的主人起码又活了十天。这让程昱非常不解,毕竟在最后一篇日记里,那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去外面,那么置身于雾霾之中的他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根据官方给出的数据,当人暴露在雾霾之中后,先不说那些致命的未知病毒和细菌,单是那稀薄的氧气含量就足以叫人窒息了。但是,即便那人还是留在了家里恐怕也难逃一死,毕竟最后连水源都断了,人又怎么能活过十天?还有,雾霾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

本来他之前将日记的内容整理后,归类为一本类似于“狂人日记”的小说。可这最后的一句话却将之前的根据完全推翻了。此时的程昱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工作可能被推翻而担忧,而是被这突兀的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好奇心。思来想去,他索性找到了主编的办公室,开口便问道:“这日记是怎么拿到的?”

“今天早上,一位警局的朋友拿来给我的,说是一名犯人的日记。我随便翻了翻,觉得可以杜撰成一篇不错的小说。”主编倒也坦率,随后反问道,“整理的怎么样了?”

“本来已经完成了初稿,可我偶然发现这最后的一句话……”程昱先是大致的把整理的内容和之前的推论讲解了一番,随后将日记本翻到最后的封皮处,伸手点在那段文字上,不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有这句话。”

主编看了半天,随后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一只手掐在自己的眉间,另一只手朝程昱摆了摆道:“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吧,我把朋友的电话给你,具体的你问他吧!”

拿到电话,程昱回到办公桌后便直接打了过去,在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后,便询问起了这本日记主人的情况,对方倒是没打算隐瞒什么,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原来这本日记是在第一次雾霾封闭期的一个月后,被破门而入的物业发现的。由于许久没收到当年的物业费,物业公司在先后对这户人家停电、停水依然无果后,只好登门造访,却发现屋内没人应答。三番两次吃了闭门羹的他们找来了开锁公司,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异味便喷涌而出。随后他们看到了坐在门口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以及一对被五花大绑着的母女尸体。那个男人本来耸拉着的眼在看到物业公司的人们后骤然睁开,满脸的惊恐,随后又眼泪鼻涕一把的发出一阵狂笑,在手边的日记本又画了几道,之后就只剩下了不住的呜咽。

民警赶来后,先将男人送往了医院救治,之后便以“蓄意谋杀”的嫌疑将其拘押了起来。可男人早已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无奈之下,只好将其送往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本来这本日记是被当做物证保存的,却与事实有着严重的不符。之后,在两年前的雾霾封闭期时,该名男子逃出了医院,自从便再无音讯。

由于雾霾的致命性众所周知,且该名男子再无亲属,所以被认定为死亡。主编的警察朋友看到了这本放了十来年的失效物证,便辗转送到了程昱的手里。

挂了电话,程昱对这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真相大为叹惋。随后便将之前整理的内容杜撰成了一本因雾霾而发疯的小说,倒是收到了不错的反响。读者们对于折射当今生活且改编自真实事件的小说大为喜爱,为此还加印了几版,让他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小编成了红极一时的畅销书作者。


在忙碌的工作中,时间流逝的飞快,转眼间,冬天再一次来临。有了十几年的经验,一切有关于雾霾封闭期间的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今天是封闭期到来的最后一天,提前下班的程昱回到了家中,再次检查了一下物资。吃过晚饭后,他先是洗了个澡,随后看了看时间便来到了窗前。

窗外已经开始显得朦胧,远处,那宛若瀑布的雾气已经翻滚而来。不稍一会,像是被人贴满了白纸一般,窗外再也看不见丝毫的景色。想到自己初见这景象时的惊恐,他不免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正要转身离开时,家中的灯光忽然灭掉了。一种不安的想法令他赶忙去检查其他的设备,最终证实家里停电了。联想到刚才的一幕,他不禁想到了那本日记上的内容,赶忙又去打开水管,结果不出所料,水源也断了。

要知道,随着人们应对雾霾封闭期的经验不断累计,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正当程昱猜测是不是有人在捣鬼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他一跳,心想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他来到了门前,透过猫眼发现楼道里的灯分明是亮着的,一名手持铁钳、衣衫褴褛的男子正低着头站在那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程昱的视线,那人抬起头,带着眼镜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发出男人的嘶哑声音:“把日记还给我!”

“该死的!”见到这一幕的程昱暗骂了一句,心想对方定然是个读过他书的神经病,不由怒骂道:“什么日记,我没有!你赶紧避难去吧,雾霾已经来了!”

“嘿嘿嘿!”门外的人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冷笑了几声,居然直接坐到了地上。

虽说停电停水会让程昱在这段时间里很难熬,可那准备充足的物资却让其充满了底气。无论是罐头还是饮用水都足以让他度过这次的雾霾封闭期,反倒是门外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已经暴露在了飘进楼道的雾霾之中。看着门外那略显朦胧的身影,他露出一抹冷笑,可随即又因家门口将会有一具尸体而烦恼。

观察了一会,发现那人已经打起了鼾声,无奈之下,他只好离开了门口。在黑暗中干不了别的事情,便打算去睡觉。这一晚,由于门外还有人,他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回忆起那本日记的内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将程昱惊醒,来到门口,他惊讶的发现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居然又站到了门前。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死?”只见那人居然满脸的讥笑,随后又伸手怕了拍门,“你这个白痴!你这个胆小鬼!快把日记还给我!”

“白痴?胆小鬼?”程昱想起了日记封皮上的那句话,不禁重复了一遍,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却仍旧没有开门,对着门外的人说道:“你给我个地址,等封闭期过去了我寄给你!”

“为什么不现在就给我?”那人语气缓和了不少。

“为什么?”站在门内的程昱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因为我是个白痴和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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