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征接到了刘芸的短信:今晚聊天?
他回复:好。然后用手机订了明月二路全季酒店的一间大床房。
两个人每月都有一次内容完全相同的短信对话,一问一答,简捷明快,决不拖泥带水。刘芸通常会在每月的下旬给他发这条短信,那几天是她的安全期。刘芸讨厌戴套,如隔靴搔痒。
秦征回翻短信记录,一数,十二次,整整一年了。
他们认识于一次长辈安排的相亲,当时谁都没感觉,不来电。出于礼貌,双方还是互留了电话。过了一星期,刘芸给他发了第一次短信。
第一次“聊天”确实不着边际扯了乱七八糟一堆事,文章出轨姚笛,台湾大选正酣,郭天王移情网红,互联网金融未来趋势,烧伤科护理知识。两个人坐在江边露天酒吧里,喝着锡兰红茶,听着露水涔涔、降临在香樟树上。夜风渐凉,话题转向美军在阿富汗的清除行动之际,秦征看出刘芸实在困了,但是她没有说走。秦征心里一直犯嘀咕:今晚聊天到底意图何在?不是谁也没看上谁吗?
最后,刘芸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有个电影,叫《无穷动》,看过吗?
秦征迅速在记忆库里搜索,导演宁瀛,主演洪晃、刘索拉。看过啊,洪晃在里面特丑,尤其吃鸡爪那段,怪不得陈大导演后来找了陈红姑娘。洪晃还借机讽刺了当年跟陈凯歌谈恋爱时文青式的虚伪。
刘芸不耐烦地盯着他。她的眼睛很漂亮。在秦征印象里,护士一旦戴上口罩都会有一种职业化的冷艳,就像脸上蒙着墨镜的女人很难分辨美丑一样。不过,刘芸摘下口罩的时候,仍算是个漂亮姑娘。
秦征忽然打住了话头,他明白了。这个念头他之前有过,但未曾深入。他往江对岸看去,越过跨江大桥,高而瘦骨伶仃的五星酒店伫立于沉沉夜色中,傲娇如模特,那里太贵了。五星酒店后面明月二路对面,是一家不错的全季酒店,干净,价格也合适,他以前跟某个面目不清的女生在那里开过房。
脱衣服的时候,秦征显得心不在蔫。刘芸问,怎么了?不想干?别勉强,咱们还不至于因为礼貌而上床。
她停止脱裙子,裸露着瘦削的上身。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白色蕾丝边的绯薄胸衣。她看着他,脸上有一股挑衅和怒气,身体里如在生成一场龙卷风。
不是。来时没准备,没带套子。秦征实话实说。
没事,我安全期。刘芸放松下来,甩脱了米色高跟鞋,我是护士,出于职业习惯,一会儿我得检查一下你的器官。
我天天对着一堆数字,帮客户做投资,里里外外都是个老实人。他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伤了她的自尊,努力取悦她。
都是老实人,夜总会做谁的生意去?莆田游医还怎么活?以为我是咩都不懂的小女生啊。我们医院皮肤科哪天不是人满为患。她的语气转为轻松调侃。刘芸一米六三的个子,总体偏瘦。你不能笑我啊,心里笑也不行。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大胸。
秦征把自己脱得精光,坐在床边柔和的桔黄灯光里。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来,检查吧。
刘芸真的蹲下去仔细翻看着他的器官:唉,天天看的都是烧坏的人体,难得看见一个正常点儿的。
秦征感到下面一股温暖,她的满头长发铺满他的腰间。他把双手探入蜷曲起伏略带一丝冰冷的长发,抚摸她纤细的脖颈。等我先洗洗。可是她制止了他的企图,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加快了频率。
那晚他们做了两次。后来他们每回见面都做两次。
是不是特意外啊?第一次之后,刘芸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问秦征。
有点。我还以为咱们不会再见面了。毕竟是相亲认识的,家人和亲戚都有点拐弯抹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别有思想负担,就当是性伙伴,炮友。
那个面目不清的女生在秦征眼前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说,咱俩就是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他盯着她纤巧但不失丘壑的腰和臀。
难道你不需要?刘芸撑起身体,俏皮地盯着他,细小的乳房在床单上投下两弯软糯的黑影。
你之前说了一句什么?我摸你头发的时候。
刘芸想了一下,哦,我说不用洗,我喜欢男人本来的味道。
是“男人”而不是“你”,她戴着冷冽的面具,把自己置于两性关系的决绝之境。秦征决意改变今晚一直被动挨打的窘境,男人不是应该在性上更加锋芒毕露和冷漠无情吗?他翻身把刘芸压在身下,努力表现得象一只经常出没于钢筋丛林从未流露过情感的野兽。
2.
他们有个约法三章:1,保持身体干净,只做爱,不谈感情;2,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平时不联系;3,如果其中一方有了新感情,立即分手。
在第三次开房的时候,秦征说咱们加一下微信吧。刘芸说不,加了微信就会互看朋友圈,说不定会日久生情,日久生情跟喝白开水一样乏味。又挑逗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胡扯。秦征从浴室往外走,用大毛巾擦干头发,说,都是给生活千锤百炼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爱上。要爱,相亲时就该爱了,还用等到这会儿?
于是在当晚第二次做爱之前,约法三章诞生了。刘芸先提出大致框架,秦征对“三章”的具体内容进行了规范,形成文字后两个人各自保存了一份在手机备忘录里。刘芸嘱咐秦征要“天天看,月月读”。
第六次约会秦征定了五星酒店的江景大床房,那天正好他拿了一笔奖金,觉得可以小小挥霍一下,还买了一瓶智利的红酒带上。两个人光着身子坐在22楼的窗边,向上看是晴朗透明的天空,没有星星但有一弯月亮,向下看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江水和霓虹闪烁的夜游船。用酒店提供的高脚杯,几个来回半瓶红酒就下肚了。
没有开灯,刘芸占据飘窗一侧,脸上映着月光和霓虹,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秦征跟她碰了一下酒杯。
26了,又老一岁。今天中午还相亲了呢,一边跟他聊我就给你发了短信。她斜睨着秦征,作弄人的笑意在脸颊上明灭。
长得帅吗?多金吗?你呀,有合适的就嫁了吧,别挑三捡四的,年龄不饶人。
没兴趣,是个胖子,还是个博士。身体上压根就没欲望,何谈感情。你呢,最近相亲了吗?
见过一个,一起喝了个咖啡。我不跟戴眼镜的女人谈恋爱,摘了眼镜像从来不认识的人。
两个人放下酒杯,接起吻来,身体随即被欲望撑满。红酒余香仍在齿颊,细辨,觉微微酸涩。
秦征和刘芸的聊天时间就在当晚两次做爱的间隙,聊什么、聊多久取决于其中一方身体何时被荷尔蒙重新唤醒。一进房间,两个人二话不说各自脱了衣服顾不上冲凉先干一场,头一场因为彼此身体都干涸了一个月,如两只饿兽相遇,急着把对方的丰盈之处撕作碎片,所有细节都在喘息中消匿了,只剩大汗淋漓(与城市一贯炎热有关);(冲凉之后)第二场则更象其中一方的主场,每个技巧都纤毫毕现、恰到好处,每个姿态都力求完美、一呼百应。资深青年男女在经历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又像走钢丝,都不甘心先从空中掉下去。
我觉得我们就像《玉蒲团》里舒淇和李丽珍最后那场大战。两个人中不知是谁艰难地说道。
他们终于一前一后或者同时从高空跌落到床单上,犹闻荷尔蒙绝望地断裂和消逝。四肢舒展刻意不触碰对方,谁也不说话,这表明两个人思想上也颇为孤立且无意侵扰彼此。或深或浅小睡一下,再去冲个凉,秦征和刘芸穿好衣服,并肩走出全季酒店,挥手作别,各自回家。
最初秦征出于男人的礼貌要送刘芸回家,但被刘芸拒绝。“这城市是安全的。”她站在明月二路的紫荆树下,说,别不好意思,身体是平等的,谁也别觉得亏欠。冬天,满树的紫荆花给路灯照着宛若透明,偶尔会有花朵掉落在他们身上。
咱俩是纯洁的肉体关系,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刘芸从肩膀上拿掉紫荆花瓣,调皮地把头在秦征肩膀上靠了一下,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3.
城市今年的“回南天”时间偏长,气象台说,比三十年来平均天数多了九天。南风挟着水气自海上毫无阻碍地汹涌侵入,将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潮湿里。
秦征在公司里叫了份外卖当晚饭,本来他最爱吃白切鸡,想到葱姜余味令人生厌,于是临时改成了蜜汁叉烧。吃完,还只到七点半,他玩了会儿手游,又看了篇电影《十三区之夏》的影评,这部没请任何明星参演的电影正在热映,票房不错。8点钟,他下楼打了辆车,去全季酒店。
秦征的公司在天河区,刘芸工作的医院在海珠区,珠江边的全季酒店大致位于中点上,离刘芸稍近些。通常秦征8点半进酒店,然后把房间号发给刘芸,刘芸会在九点前后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订到的房间在11楼,不算高,窗外隔着明月二路就是五星酒店,五星酒店挡住了不停流淌的江水,但留出了一线江景给全季酒店的住客。秦征站在窗边,明月二路两侧的紫荆树只有绿叶没有花看,五星酒店门前两株高大的木棉,也满是绿叶,城市以火红的木棉花为荣,谓之英雄花,只是春天已经远去,木棉花事过了。
他坐在床上,脱了理工男通常穿的格仔半袖衬衫,想,今天她会穿什么衣服来呢?刘芸爱穿裙子,长的短的各种花色,他们见面时她几乎没有穿重样过。夏天时她的两腿汗津津散发着潮热,他一见面就会左手揽着她的脖子亲吻右手插入她两腿间;冬天时她的双腿在裤袜下仍然冰凉,像是经历了100条河从极远的地方跑到雪白的床边。
这一年,他们12次赴床第之约做了24次爱。每次相遇都恍然原来“ta也在这个城市”,原来彼此都有一个不愿示人的藏身之所。秦征已经很久没有跟其他女性接触了,家里安排的相亲都被他简单粗暴地推掉,为此还惹得父母生气。他其实有所期待,期待刘芸的短信。看着12次简单的短信“约会对答”,他发现自己已经对每月的这一天产生了依赖。这一天全部交给身体而不谈感情,他因此恋恋不舍了吗?可是他不能把依赖讲给刘芸听,他怕得到的回答是她的嘲讽。
身体与情感,何者为高何者为低?那以身体为开端的,当情愫暗生繁花初现,为什么他却羞于启齿?刘芸到来时,秦征正在自己的问题里纠结,但他决定挺身而出,去他的约法三章。
她穿着一件窄仄的短裙,两条细长的腿包裹在黑丝里,像一个刚刚溜出办公室的文员。她不容秦征说话,先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不安分的舌头如慌乱穿出草丛的云雀,他在她湿滑的柔软里感受到一丝不安。她伏在窗台上,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张望,你今天应该订看得到江水的酒店,接着说“撕烂它”。
秦征扯破黑色丝袜,并在她虚与委蛇的反抗中强行侵入。她并不是安静的姑娘,这次却将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压制在近乎痛苦的边缘,她不曾回头看他,一直沉默于自己的遥望中。秦征顺着她的头顶看过去,在蔚蓝的海水中游弋着十六条银色的箭鱼,它们拼命想逃脱一眼黑色旋涡的吸引,却终究给吸入其中。那是东南亚的海,水天一色,是泰国,也可能是马来西亚。
在到达顶峰的时候他略嫌粗鲁地扳过她的脸,却看到她的泪水正汩汩淌下来,弄花了精心描画的黑色眼线。
下月不再约会了,她说,我看上一个男人,他也喜欢我。
他忽然丧失了最初倾诉的欲望,说“好”,心里却顿时空落落的,十六条银色的箭鱼排成整齐的一列首尾相衔从黑色的旋涡里懒洋洋游了出来,然后消散在无边的蔚蓝里,有的融进了海水,有的融进了天空。
第二次欲望并未如期到来,他努力想强硬起来,却适得其反,她终于不耐,温柔而坚定地把他推出自己的身体。你太忧伤了,我也是。她拥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听到她隐约的啜泣。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房间,酒店走廊的墙壁和楼梯都是湿漉漉的,秦征脚下一滑,摔倒在楼梯上,左脚踝骨折了。
4.
秦征住进了刘芸所在的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左脚用石膏固定,刘芸还给他找了根拐杖拄着。刘芸在三楼烧伤科,秦征住一楼骨伤科。
她给他煲了猪骨汤,“赶紧长好骨头,赶紧出院走人。”她笑嘻嘻看着他用勺子喝汤。只要有空,她就从三楼跑下来看他。
要不是摔这一跤,现在还真不知道到哪儿找你。秦征说。
她低声笑语:以前我们只在床边相遇,现在是又了解我多一些了?
他说,精明能干、和蔼可亲的烧伤科女护士。也压低了声音:脱了衣服,就是躲在面具后面的女王。
她听不懂他这话,也不深究。正说着,病房外有个小护士一探头,刘芸,有人找。说着向刘芸挤眉弄眼的。
秦征看过去,小护士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篮水果,也正在往这边看。刘芸红了脸,走到门外,男人笑眯眯看着她,两人沿着走廊走了。
刘芸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大大的橙子,坐在床头,费力地用手给橙子剥皮。“那男的是你朋友?”秦征问。
就是上回说的那个男人。她说,把一瓣橙子塞到他嘴里。吃吧,这是他拿来的。自己也吃了一瓣。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跟他在一起会幸福吗?刘芸认真地问他。
秦征嚼着橙子,夸道“真甜”。刘芸白了他一眼,走出病房去了。
终于出了太阳,回南天正在无奈地悄然消退。刘芸扶着秦征到医院后面的草地上转悠。放下拐杖,两人坐在长椅上。
再有两天就出院了,也挺快的。秦征说,打量着已经拆除了石膏的左脚。你们进展怎么样?
还好,有激情,正在和谐美好地相处。她说,看着一对患者夫妇在草地上做康复训练。
秦征想问一个问题,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嘴里只觉得苦涩。他像一条银色箭雨游进了黑洞。
两人默默坐了五分钟,刘芸的手机响了,“你在哪儿?”她问对方,接着扭头看向身后,秦征也扭头看去,30米外住院部大楼的树荫下站着刘芸现在的男朋友,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刘芸赶紧起身走过去,两人在树荫下有说有笑,其间还一起看向秦征,那男人朝秦征挥了挥手,满脸笑意,秦征也朝他挥了挥手。
秦征扭过身去,面对着青绿的草坪,只觉身后一片寂静。阳光炽热,他的背上出了一层汗,湿乎乎的难受。
刘芸重新坐在他身边时,他说,看来真是热恋,三天两头来找你。
约了一起看午夜场的电影,有部片子叫《十三区之夏》,挺火。她说。
你怎么向他介绍我的,刚刚他跟我打招呼。
表哥,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脚踝的表哥。她俏皮地搂住他的肩膀,一年下来,我们还真的像亲戚了。
看起来人不错,你们在一起会幸福的。秦征转头看着她,回答了吃橙子那天她的问题。
出院那天,秦征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却没见刘芸从三楼下来。他上到三楼,在护士站也没有看到刘芸,一问,值班护士说刘芸正在手术室里,是一台深Ⅲ度化学制剂灼伤手术。
秦征在手术室外站着,浏览墙壁上的宣传栏,在那些触目惊心极其残酷的图片之间,有一句话:烧伤是人体感觉最痛苦的伤痛。他想,刘芸天天都跟最痛苦的人在一起。
他不再等了。他把她找给他的那支拐杖放在手术室外,铝制拐杖泛着冷冷的光芒。陪伴了他不能单独行动的这些天,他仍然感受到它留在自己身体上的温暖和支撑。
他走出医院,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左脚踝忽然划过一丝刺痛。医生说过,骨伤刚刚痊愈会有这种偶发性的神经痛。他走了两步,刺痛消失了。
5.
秦征去看了电影《十三区之夏》。剧情相当狗血,三个华人留学生在巴黎十三区合租一间公寓,两个男生都喜欢上了女生,女生在两人之间摇摆并先后与他们滚了床单。最后,三个年轻人都陷入了痛苦。
一个月后,秦征恰好路过刘芸所在的医院,就进去跟她打个招呼。到三楼烧伤科护士站一问,说刘芸已经辞职了,“她找了个钻石王老五,家里不缺钱,做专职太太去了。”小护士说得喜形于色。秦征想打个电话给刘芸,想想那个约法三章,还是算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六,秦征收到了刘芸发的一条短信:亲爱的,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那时他正陪栗色头发姑娘在天河城闲逛,两个人在一楼中庭边的星巴克小坐。栗色头发姑娘是四十天前相亲时认识的,身高跟刘芸差不多,化妆时总把自己搞得像刚从欧洲童话里跑出来的落魄公主。
秦征编写短信时,栗色头发姑娘不耐烦地问:谁啊,周末还不消停。
我的一个vip客户,问一支基金的情况。他笑答,写完了那句话:亲爱的,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他给同事或者朋友发过无数次这样的祝福,但只有这次充满了真诚。
他点了发送键,随即删除了跟刘芸的所有短信记录,然后翻到电话簿,把刘芸的名字删除,再到备忘录那里,把“约法三章”一行行删除。现在,除了他不愿翻捡的身体上的记忆,那个身材玲珑、有着蜷曲黑色长发的姑娘已经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就像她从未来过。
这时他才意识到,在这个浩瀚的城市里,删除了电话号码,他几乎没有再找到她的可能了。
他放下手机,朝栗色头发姑娘露出一个颇具男性魅力的微笑:那支基金行情走低,近乎毫无价值,我已经建议客户清仓处理了。
6.
一年后。下午四点半,秦征正在上班,手机短信“嘟”地响了一声。现在除了推销员和骗子,谁还会发短信?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下面却有一句他曾经无比熟悉的文字:今晚聊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