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蔺苏】梦横塘
作者:凝琰
凝琰,【猫鼠工作室】常驻写手,一名爬墙却又长情的作者。【梦横塘】系她在琅琊榜的第一部作品,现已在lof,晋江,微博等多地连载,欢迎同好关注。
第十五章、无以冰炭置我肠
窗外的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廊州城里一片肃杀的寒意。许是过年了,城里反而安静了许多。
江左盟换了江山后第一个新年便鸡飞狗跳。黎纲新扫干净的院子不知何时落了一地鸡毛,害得他进门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甄平刚从兵器行买来的新弓箭不见了,第二天一睁眼发现箭头正对着自己,吓得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季珩的老婆新浆洗的床单不知何时被画了一副水墨画——好歹遇到个行家,季夫人对此赞不绝口,倒是没生气。
梅长苏一直是整个江左盟性子最安静的人,平日里总是坐在厅里看书,偶尔做些批注。许是最近一段时间身心俱疲,梅长苏回来便病了一场,加上天寒地冻,即使蔺晨闹他,也坚决不愿意出去。
这期间姬家姐弟来了一趟。长生大人带着夫人来廊州过年,家里有了主心骨,这俩十六七岁的孩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天到晚不着家,家里全丢给老狐狸们,只顾得上疯玩,加上蔺晨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俩姐弟愣是把梅长苏直接从卧室里拖出来,直接塞到车里。不等梅长苏发火,就把蔺晨往车上一扔,自己逃之夭夭了。
“蔺少阁主真是好人缘,”梅长苏冷冷地说,“竟然请的动那两只小狐狸!”
蔺晨伸手搂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奸诈,“谁让我蔺大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特别吸引人呢?是吧?”
“是啊,”梅长苏凉凉地看着他,“连小狐狸都让你迷的神魂颠倒,家也不管了,事儿也不问了,带着弟弟到处撒欢,你看上人家了?——我记得你看上谁来着……”
蔺晨哈哈大笑,丝毫不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梅长苏话里并没有带着醋劲儿,只是真的不满他自作主张带他出来。蔺晨也知道他这几天病着不舒服连带着心情也不怎么好,却也不说破,微微紧了紧手臂,低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路并不算近,梅长苏耐不住无聊,干脆倚靠在蔺晨怀里闭目养神,却不知是因为真的困倦还是因为心静,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第一次这么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时候了呢?
不记得了,不需要记得了。欢笑是每时每刻的,即便现在的生活对于整个苦难的人生都是片刻欢愉,他也不想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记不清,才要一遍一遍地去回忆,去慢慢地低回品味。
那应该还是去年的秋天,深潭都透明了水色,一汪秋水盈盈地回清着天地倒影。
梅长苏经常生病,虽然不是每次都很重。可一旦大病起来昏昏沉沉地,不仅容易说胡话,有时候病糊涂了还会让旁边的人不知所措。
蔺晨第一次抱住那个瘦弱的身子,就是梅长苏一次大病的时候,高烧中蔺晨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偶尔几个词,也是模模糊糊地,像是寻找最后挣扎的稻草。
一根稻草,可以压死骆驼,也可以救命。
他完全不知道梅长苏到底梦到了什么,却深深地感到了他的无助和绝望。照顾他的小童被吓得摔了茶碗,蔺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将那清瘦的身子揽进怀里。
或许是本能地寻找到了温暖,梅长苏很快安静下来,直到蔺晨趁着他安静的时候喂下药,才听到他轻声唤道,蔺晨。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梅长苏现在已然有些清醒。可他盯着怀里的人一刻钟后,终于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力量,还有怀里人微弱的声音。
蔺晨听过梅长苏病重的时候很多呓语,比如他会叫父帅,叫聂叔叔,还会叫景琰。这些人都是他的过去,蔺晨毫不奇怪他怎么会记得这些,可这一次,他确信最后让他安静下来的人,是自己。
梅长苏不知何时醒过来,安静地看着他。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蔺晨忽然开口,去年你病得最厉害的时候,怎么忽然叫我的名字呢?
奇怪么?梅长苏淡淡的问,蔺晨点点头。
吾心安处是归乡。
许是这几日还病着,梅长苏懒洋洋地不想动,却也丝毫没有问起蔺晨到底要带他去哪儿。人间岁月穿织如梭,百川逝水恍如一梦,惟愿现世安稳,时光静好。
直到车夫呼啸一声停下,蔺晨才拿着披风起来,扶着梅长苏下了车,帘子掀开的那一刻,梅长苏蓦然一怔。
玉城雪岭。
脑海里只来得及跳出这四个字,梅长苏就已然对这片冰雪天地震撼了。眼前是一片莽莽雪原,随着寒冷的北风带起碎琼乱玉旖旎翩跹,天空已经放晴,抬眼从近处逐渐将目光放远,那是平面如镜,在冰川包围下美到极致的冰湖,一点一滴地将视野拉动,直至扩张到目力极限。
穿云破雾的阳光从地平线缓慢落下,在湖面折射出变换的色彩,天空是瑰丽的橙黄橘红,不断地随着风起云涌而旋转着黄昏的光影,光线几乎呈水平线地映着一马平川的雪原,似乎连雪地都带了些粉红。
过了许久,梅长苏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蔺晨,身边人却毫不在意地一笑,搂过他的肩膀,“怎么样,这里是不是比你江左盟院子里的梅花好看?整天对着一堆梅花你也看得习惯。”
“是很美…”梅长苏静静地看着他,漾起笑纹,“白日沦西阿,素月出东岭。难为你怎么想得到这琉璃世界。”
“我还有更好玩的,”蔺晨乐道,“不若在此割腥啖膻,弄几块肉烧一堆火,几壶好酒。这山水之乐是可遇不可求的,就你我二人,并肩天地,你又不喜欢闹,可不比你在江左盟一窝闹腾舒服?”
梅长苏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慢悠悠开口道,“想必蔺少阁主,这些东西是带全了?”随即感叹道,“这浑然天成的地方,难为你找得到。——不过这割腥啖膻我可是从来不会,那就交给你了。”
蔺晨哈哈大笑,搂过梅长苏的肩膀,“说好了给你做一辈子饭,我何时失信于你过?”
等到晚上两人尽兴而归的时候,黎纲他们已经打着灯笼在江左盟等了很久了。也许是为数不多同梅长苏一起经过梅岭之事的人之一,黎纲和甄平这两年来已经完全成为了近身照顾梅长苏的两个人。梅长苏看着他俩,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蔺晨,最近江左一带平静了以后,我想有空指点下甄平的功夫,你若是有空,要不要一起?”
蔺晨眯了眯眼,点点头,“确实,你得有几个保护你的。虽说你不怎么在江湖露面,但是免不了各种意外。你现在身体又不怎么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总得有人照看。”
“季大哥武功一直很高,在军中我记得曾跟我的马术师父蒙挚交过手……”
“他不适合跟在你身边。”蔺晨打断了他的话,“季珩没有经过梅岭之殇,他就不会觉得会随时失去你。没有这份心,他是不可能细心看护你的。”
梅长苏垂下目光,没有回答。
蔺晨忽然转到他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与自己目光相视,眼中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疼惜,“长苏,你自己说过,你把你自己全都交给我了。那么我必须把你放在第一位。一个不能时刻看护你的人,我绝对不会放心——除了我。”
梅长苏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冷,心口却逐渐晕开一丝暖意。他拍拍蔺晨的手,扯开一丝安抚的笑意,“你放心吧,我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听你的。”
看着蔺晨松了口气,他握住蔺晨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只是蔺晨…这世界上,应该只有你会这样对我了……其他人……也只是最多能做到你的……十之一二罢了……”
能有我十之一二,也放心了。蔺晨这么想着,话却始终没说出来。
梅长苏的手依旧不暖,或者说几乎从未暖过,指尖带着一丝青紫,像是凝结的血泪拂拭不去。
梅长苏忽然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其实他们还有一点确实比不得你,比如没你会选地方。要么是芦花荡里,要么是冰天雪地。”
“没人看得见啊。”蔺晨乐不可支,“怎么,带你出来你不尽兴?”
“我只是觉得…”梅长苏拢了拢披风,慢悠悠地回答,“你该不会就是为了没人看的到,所以大老远地去东岭吧?”
蔺晨最近的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了,以前说句话都支支吾吾半晌,若非梅长苏原本就极聪慧,加之太了解他,恐怕也会被弄得一头雾水。现在提起这事儿……
蔺晨搂着他慢慢往回走,“话说回来,你冷不冷?”
“现在想起来问我冷不冷了?”梅长苏头也不抬地顶了他一句,“你动手动脚的时候没想起来?蔺少阁主忘了我还是病人呢。”
“不用,回去好好泡个澡,我给你加点药。”
蔺少阁主如此信誓旦旦,梅长苏忽然发现,他没带书多么不明智,这个时候应该一本书飞过去砸晕这个混蛋。
蔺晨最近学得最快的一件事就是欺负他,而且有越来越厉害的倾向发展。
——得想想怎么欺负回来,梅宗主如是想。
黎纲和甄平在大门口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太阳落山等到天都黑透了,才看到自家宗主和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回来。过年这几天分外冷,两大管家挨冻,底下打灯笼的人自然更不敢说什么,只眼巴巴盼望人赶紧回来,好结束这被忽略的酷刑。
梅长苏自然是发现了门口的不同寻常,只双眉一蹙,与蔺晨对视了一眼,便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黎纲不敢回答,只招呼人把他二人往里带,直走到内室偏厅,两人才看到一人坐在炉火旁边,深红斗篷还没摘下,显得她肤色苍白。宝盈转过头,直接倒了两杯茶塞进两人手中,待黎纲关上门,她才开口道,“楚国兴兵十万来犯南境,僵持不下。”
“战况如何?”蔺晨扶着梅长苏坐下,却并不开口说什么,只听梅长苏问下去。
既然宝盈开门见山,也不需要讲究什么虚礼,梅长苏叹了口气,“目前为止,朝廷上下一片恐慌,但是皇帝似乎,不会有发兵增援云南的意思,云南王穆深恐怕有些吃力。”
宝盈点点头,“穆深因为赤焰惨案受了牵连,皇帝对他猜忌极深——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刚接到消息,穆深…已经战死了。”
这个消息对梅长苏来说不可谓一枚重弹,眼下一口气呛在胸口,有如刀绞一般疼痛,努力忍住已到喉咙的丝丝血气,艰难地开口,“那…南境现在……”
“全军缟素,穆深长女穆霓凰暂代统军,在青冥关血战,现在战况还不明了,但是你也知道,穆深一死,怕是南境军心涣散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以为主帅报仇来一鼓作气固然可行,就怕霓凰郡主一介女流,镇不住他们。”
斗室里一片昏暗,唯独中央燃烧的银灯熠熠生辉,晕出一斛明亮的光圈,沉默半晌,梅长苏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暗红瞬间在地板砸出一片血色,蔺晨吓了一跳,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却听梅长苏漠漠地望着前方,微弱地一句,“蔺晨……你今天带我出去……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