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方舟子写过一篇文章,说每天盛夏都有孕妇坐月子“被热死”,呼吁把此“国粹”丢入废纸堆中。6年过去了悲剧再次发生,今夏山东淄博又有产妇“捂月子”而死。奈何中暑热死、血栓“躺”死、抑郁“愁”死都无法阻止中国人坐月子的热情。
不禁要问,中国人为什么要做月子?
知乎上有个很经典的回答,如果你生活在80年代初或更早的中国农村,见识过陈旧的土坯墙,茅草屋,见识过人畜同屋,山羊有时会把黑粪蛋拉在人的卧室门口。见识过那个年代的食物供给的热量。如果你能理解在70年代黑泽明拍的电影,把80公斤的白人叫做“美国来的巨人”。
你就会明白,红糖水和鸡蛋是真的补,为什么坐月子期间不能吹风,不能碰冷水(那个年代你说有纯净过滤的冷水?)为什么坐月子是女人人生大事,危险犹如过泸定桥。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几千年的农业社会,我们设想下它的场景:
产妇所处的生活环境和医疗卫生条件,应该和知乎上这位仁兄描述的“在80年代初或更早的中国农村”差不多,甚至更糟,都是土坯墙、茅草屋、人畜同屋,搞不好条件差点的还漏风漏雨、潮湿发霉。至于日常饮食也只是温饱果腹而已,能吃上鸡鸭鱼肉已算小康,远没有当代人这么“富贵”。
我们所谓的产妇并不是今天25岁往后30岁左右的成熟知识女性,而往往是16-20岁的小姑娘。没办法,古人娶妻生子都赶早,16岁怀孕生子不是稀罕事,即便是我们奶奶一辈人这个年纪生娃的比重也很高。
而作为产妇的这位“小姑娘”,很大程度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认知范围就是自己出生地15km范围内的人和事。
至于产后照顾、陪伴这位年轻妈妈的往往是她的公婆——她在大概20年前被教育说坐月子应该这样这样这样,并且在过去的20年时间里不断听到自己亲友、邻里、隔壁村的谁谁因坐月子不当落下病根的传言。
这大概是我们古人面对的真实的生育场景,明白这点后我们再来评论:坐月子到底科不科学,好吗?
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坐月子”这种中国特色的文化设计和礼仪安排,1个产妇可能“下崽”完3天就要下地干活,家里男人小孩一堆账衣服等她去河埠头搓洗,圈里的猪要喂,笼外的鸡要赶……..
事实上,坐月子这种在方舟子眼中极度愚昧和SB的习俗,在漫长的历史中“保护”了孕产妇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它是用一种近乎“隔离”的办法保护产妇暂时地免受劳作之苦、免受恶劣的自然环境与糟糕的医疗卫生条件的摧残。
只不过由于认识水平的客观限制,古人没有办法提出更高明更科学的医学理论,使得这种“隔离式的保护”存有大量弊端,呈现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特征。而方舟子们用21世纪的文明标准去苛责古代的月子文化,请问,家里祖宗同意吗?
初衷
坐月子肇始于汉代,距今2000多年,当时称为“月内”,其概念实际已经非常接近现代西医中“产褥期”。月子一般以1个月为限,产褥期则是42天(6周),因为六周是子宫恢复的周期,而古人并不知晓此知识,但已能根据经验提出一个近似的时间范围。
月子内有许多禁忌,最初是根据中医“阴阳冷热平衡”理论而提出来的隔离性保护措施。古人认为产妇经过生产时的用力与出血、体力消耗以及产后哺乳,处于“血不足,气亦虚”的状态,陷于“阴”“冷”,所以要通过各种途径补充丢失的“热量(阳)”,吃热、穿暖、睡热炕等。相应地就需要远离“阴”和“冷”,不能碰水尤其是凉水,不能吹风等等。
可以说,补阳远阴便是坐月子的总原则。
你说这个禁忌有没有进步性呢?
就以用水为例,古人用的是江河湖井之水,且没有行之有效的杀菌过滤措施,你可以想象水中微生物菌落是比较可观的。产褥期产妇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较为虚弱,用现在话说是免疫力下降,古人口中是正气不足,总之都是易感染状态。此时提出用水禁忌客观上有利于抵抗环境中的有害微生物。
然而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们不知道不洗澡、不洗头、不刷牙导致个人卫生状况恶化反而给了他们要抵御的所谓“邪气”以可乘之机,等于是为了防御一个明的威胁,放任了一个暗的威胁。
所以我们只能很无奈的感叹,坐月子的初衷是好的,古人也是在他们认知水平之内,通过极具创造性的禁忌创设,最大限度地保护产妇周全。古人已经尽力了。
但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产后如何科学恢复这个问题在当时的文明程度下是个无解题,古人能答对60分已属不易。坐月子就是中国古人在2000年前借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给出的答案,它虽然不完美,但却是进步的。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创设了坐月子这种制度安排,实在是伟大至极,如果古代也有炸药奖的话,这位大神拿个诺贝尔医学奖绝对是名正言顺!
生长
产后恢复或者坐月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医学问题,它涉及到复杂的家庭伦理关系。中国古代的汉人社会以家庭为核心构建了一整套完整的制度设计,坐月子则巧妙地安排进了家庭关系系网络之中,这才迎来了前后千年的传承与发展。反过来,要把坐月子拿掉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中国的家庭结构、家庭伦理发生显著的变化。
在婆媳关系这对萦绕千年的家庭难题中,坐月子是个极特殊的存在。古代女子坐月子绝大多数是公婆照料,媳妇便要在平时孝敬公婆。而到了坐月子的时候,原本被产妇服侍的公婆,需要反过来服侍产妇。
角色转化使得产妇进入一种特殊的“神圣状态”,使人甘愿为她付出,如此产妇便有机会发泄、抚平因遵守道德行为规范(所谓“妇道”)而积累的不平情绪,恢复操持家务而带来的疲劳,得到与家人(尤其是公婆)之间的平衡。
很多很多的妈妈,会非常享受坐月子的特殊时光。尤其是古代妇女,这可能是她们这辈子就被“迁就”的时刻,不仅身体上逃脱了暂时的劳作之苦,更可以突破限制地吃、睡,以至于很多很多人年老之后回忆起来,仍然觉得坐月子对她们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异化
不过一项禁忌被创设以后,禁忌作为一门人类学、社会学范畴的概念体系就会发挥自己本有的内在逻辑。坐月子的理念在民间传播数千年的过程中不断异化,走出一番有违背创造者初衷的奇特路径,演化出一套“禁忌-病患”模型。
被风吹,以后会脚腿疼、头疼、手疼;看书,将来会眼睛疼;吃性冷的食物,会牙疼、胃疼、肚子疼;产后脚后跟疼是月子里穿拖鞋造成的等等。
这些病基本以慢性病为主,连现代医院都未必能找出可靠明确的病因,而古人就自作聪明地将其归结为“月子里落下的毛病”。提出这样的论断自然有人不信,或者将信将疑,但架不住中国人实用主义的处事哲学,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五花八门的“禁忌-病患”就粉墨登场了。
西南民族大学在一项针对三峡地区汉人的月子文化调查中发现,当月子禁忌被发育成风俗之后是多么的啼笑皆非,试举几例。
坐月子不吃鱼,吃了会心慌,像鱼儿尾巴在摆;
就算要吃也要吃无鳞鱼,吃了有鳞片的鱼,身上就会长得像鱼鳞;
绝对不能吃花椒,因为花椒有很多小孔,吃了要漏奶;
不能吃母猪肉,吃了小孩会发母猪疯;
不能吃牛肉,吃了再喂奶,小孩会像牛一样老伸舌头;
特别忌食茄子和韭菜,因为茄子和“缺子”同音,韭和“久”同音;
不能吃南瓜,否则大肚子收不回来;
不能吃馒头、包子,吃了会全身浮肿;
怀孕期间不能吃没熟的水果,吃了孩子会毛躁,不成熟,甚至早产;
怀孕期间不能在门槛上切东西,否则孩子会兔唇;
不能在墙上大钉子,否则孩子身上会长瘤;
不能在门上贴画,否则孩子脸上会长胎记。
有个农妇回忆自己的经历,“我家儿子怀起7个月的时候,他爸换炉胆,儿子生下来3天都不尿,后来忽然想起,老人家说过不能换炉胆,才把水泥又撬开,果然第二天儿就尿了……..”
他们和鲁迅笔下的阿Q、祥林嫂,好像。
他们并不追求认知能力的提升,反而善用“形似”和“脑补”的方式捏造因果关系,不断创设新的、甚至无厘头的“禁忌-病患”模型。
对,他们是巨婴。
新答卷
综上,中国古人为什么坐月子,相信你已经了然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后,再来看现在的中国人为什么还要坐月子,你便不会责难古人。
有个真实的段子,一哥们看了方舟子批判月子的所谓“雄文”,转发给了自己的太太,说不必坐月子。结果挨了一顿臭骂,老婆还是跑回娘家坐月子去了。
要我看这哥们活该被骂。
你对一个刚使完洪荒之力,甚至挨了刀、留了血的妈妈说什么“不要坐月子”!不要坐月子是指你要你老婆“下地干活”吗?!产褥期妈妈身体孱弱,处于严重的亚健康状态,急需修养,是中西医都承认的基本事实,你说不坐月子,是指望自己老婆成超级赛亚人?!
对于大部分中国妈妈来说,不管是生理上、心理上,还是文化上,大家大都认同坐月子的必要性,妈妈在产后这个特殊的身体阶段确实需要一个比较好的时间和空间去完成她自己的身体恢复。即便是移居海外的华人,她们也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坐月子的习惯。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坐月子,而是如何更好的坐月子?
前述古人给出的坐月子方案得了60分,但是他们已经尽力了。而我们经历了完整的文明进化、科学昌明,我们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样子,能得几分呢?这才是要害。
再次回到那位知乎达人的回答,如果你去过现在三甲医院的高护病房,听说过肾上腺素和心脏除颤设备,每天有新鲜牛奶喝,见识过90后城市男生的平均身高。你同样会明白,现在还要执行神秘的古时候的“坐月子”禁忌是多么的愚昧,是有多么不愿意接受新事物。
反过来,今时今日,我们已经拥有了古人难以想象的物质文明和科学实践,当代人如果不能创设新的、科学的月子文化,想象我们自己成为奶奶、外婆的时候,还在延续老辈人的说法,还要把这个千年老便秘留给我们的下一代,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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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祥琛Kelly,美国NAHA认证母婴芳疗师,国际婴儿抚触协会讲师;国际认证催眠分娩讲师,幸福分娩认证导乐;
两个孩子的妈妈,曾经历顺转剖的分娩曲折,后经温柔分娩(VBAC)迎来自己的二宝,此后进入分娩领域学习工作,在此过程中结缘芳香疗法、亲密育儿,感叹于自然疗法带给孕产家庭的能量与呵护,毅然投入母婴芳香疗法的事业中。
执业至今,积累孕产客户案例200+,芳疗学员60+。期待与你一道,在美妙的芳香之旅中孕育生命,滋养和焕发我们内在的未知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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