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

章老汉放下手里的菜刀，把剁得细碎的菜叶子装进大脚盆。这盆菜再加上两升米，熬上一大锅糊糊，一天仔猪的吃食就有了。上批肥猪已经出栏，这批小仔猪才刚断奶，光吃饲料太费钱，养到出栏刨去投资剩不下多少富余钱了。还是得新旧结合着喂，煮些菜粮混合的粥糊糊，这样仔猪长得快，关键是省钱。自古以来钱就是个好东西，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就是人的底气人的脸面人的胆。穷了半辈子，赶上好年代，只要肯花心思力气，不愁赚不到钱的。这批仔猪不打算卖屠宰场了，留着过年宰了私卖给附近村里的熟人，这样划算些有赚头，屠宰场活猪收购价太低。用老法子喂养的猪肉香，过年出栏准俏销的。

“老哥，你可真是个能人，什么都是个行家里手。种田养鱼养猪，在家里不出远门一年也挣好几万。比小年轻离乡背景打工还挣得多，真是能干啊!”发小松老汉笑着走过来。

“老弟呀，快坐会儿，老弟尽说客套话。我这些都是苦功夫蠢本事谁都会的，只要不怕苦怕累就行。哪像你，三个孩子都是名牌大学生，在大城市上班坐办公室。动动脑子手指头，一个月赚的顶我们流黑汗一年呢。”章老汉笑着进屋搬了个板凳递给松老汉，又从裤兜里摸出烟，递了过去。

“嗨，老哥别这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家孩子是书呆子不顶啥用。倒是你家大小子能干，虽说没读大学却在外当老板，那车也得二三十万吧，房也在城里买了，能干!现在不认大学生只认钱了，会挣钱最有脸面。”松老汉吐着烟圈道。

“哪里是老板，就是个工头，没赚什么钱。这臭小子死爱显摆，我一年贴他三万多还房贷呢。”章老汉猛吸一口烟，呛得眼泪流。

“老哥，不说这些了，孩子的事我们管不了，能帮就帮一点。不帮也没事，老子又不欠他们的，想当年咱土砖房吃糠咽菜地养活他们，谁帮过?还不是咬着牙没日没夜地干活。他们翻不了天，不敢不养老!”松老汉愤愤道，三个孩子每年回家连吃带拿，嘴一抹就走了，连句好话也不说，像欠他们似的着实让人生气。

“老哥，我每晚给小猪仔点盘蚊香呢，我不像你养十几只，我就养一只自家过年吃点肉就行。天气热蚊子太猖狂，还别说，小猪仔一点没掉膘，长得精神着呢。”松老汉岔开话题。

“哎哟，怪不得这些日子晚上猪仔总不安份，好几次我都以为进贼了呢。你说我咋没想到，时代不同了，猪也精贵了，吃饲料还得点蚊香。哈哈……”章老汉抓着脑袋笑了起来。

他拿着蚊香进猪屋一瞧，不行!猪屋太大，蚊子太多，一盘蚊烟压根镇不住。若是多点几盘，天长日久的得几个月，也得花不少钱呢。现在养猪不赚钱，打疫苗买饲料的还有仔猪一只也好几百呢。得想个省钱的招儿。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有了，用老法熏蚊子吧!过去不都这样干么?

章老汉从柴堆里抽出一些干艾草，又拿了一捆稻草，就动手制作土蚊香了。他拿着加长的又粗又大的艾草棒子走进猪屋，点燃艾草棒子，不一会儿就满屋子就飘散开浓郁的艾草烟味儿。他被熏得眼睛也睁不开，鼻涕眼泪喷嚏不断。终于能放下心来了，这超强效果的土蚊香，准能把蚊子熏死，不会再祸祸他心爱的猪仔了。

他关上门，窗户又冒出浓烟。这可不行，会影响蚊香的杀伤力，他又关上窗户，才放心的回屋睡觉。果然，他半夜醒来用心听窗外的猪屋，猪仔们没有一丁点儿响动，应该是睡安稳觉了。

天亮章老汉照例第一件事是和猪食喂猪。奇怪，往常活泼嗷嗷叫的猪仔今天格外的安静。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慌忙地打开门，屋子里横七坚八地躺着小猪仔，一动也不动全都没气了。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怄得直哆嗦。

“老糊涂，人都熏得受不，都是得喘气的，猪仔也一样啊!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都盘算计较，算来算去百密一疏把自己坑了，这可心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