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大冒险，没想到遇见了真心话

文 | 女神夏懋懋

来迟了，来迟了，来迟了！

估计因为要搭乘国外的月食，所以《完美陌生人》这么有趣的小成本佳片整整迟到了两年，但这一盘意大利大冒险绝对值得坐在电影院里重新温习，仔细看看导演究竟如何把密闭空间的叙事把戏玩出新意。

相伴多年的好朋友们为了观看月食聚在一起，七个人的饭局上，女主人提议玩一项大冒险游戏：

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公开各自的短信和通话内容。

没有悬疑推理，没有生离死别，更没有怪兽异象，看似平淡无奇的开篇却通过七部手机叩问了每个人的生活，用一场突发奇想的大冒险，换来了每个人都不想听到的真心话。

第一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七人中有三对夫妇，第一对是饭局的组织者，有个处于青春期的女儿；第二对步入七年之痒，上有老下有小；第三对新婚燕尔，妻子正准备和大家分享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

如此设置定然是为了展现婚姻的不同样态：子女离巢期的婚姻转型阶段、困扰在代际问题中的调整阶段以及刚刚踏入二人世界的适应阶段。貌似在展现不同时序的幸福指征，实际上用手机里的秘密展现的是三个阶段最极端也可能最常见的问题。

第一对医生夫妻表面祥和，实际上丈夫不找心理医生妻子做咨询、妻子不用整容医生丈夫做隆胸；七年之痒的妻子正在盘算如何把婆婆送进养老院，她维系婚姻只是为了感激丈夫帮自己担下了酒驾的罪责；新婚妻子和旧情人纠缠不清，她的丈夫则搞大了女同事的肚子，顺便还和心理医生女主人有一段地下情。

换句话说，在手机之外的人际交往中，每对夫妇都在各尽所能地表现出模范夫妻的美好关系，维系着婚姻的美丽外衣，实际上却只是在粉饰太平，装点形容枯槁的坟墓而已。故事的精妙之处在于，七部手机将每个人隐藏的心思一点点揭开，从理性对待裂痕到最终见证幻想破灭，只用了几通电话和几条短线，却足以摧毁大家对完美姿态的不切实想象。

第二句：没有人会无条件接受你。

电影的一个高潮在第七人身上，因为他女朋友发烧才缺席了本次聚会。七年之痒丈夫害怕大家发现自己出轨，就和第七人交换了手机，却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女朋友竟然是个男人，众人纷纷开始表达自己对同性恋的态度：

面对一群假装开明的朋友，第七人剖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敢对大家出柜：

中产阶级的快乐在于，他们可以通过伪装出来的平和获取尊重和地位，但他们最大的不快也来自于这种违逆天性的表演。

声称天底下最好的七个朋友，还是没办法接受第七人的真实取向，眼看着美好生活在观念和偏见的泥淖中越陷越深，让人如何相信那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接受”呢？

第三句：人们总是更喜欢美好的结局。

一个又一个秘密压垮了当事人，众人纷纷离席，然而月食却带来了另一个结局——客人夫妇携手离去，那些破坏美好的信息在饭后才被偷偷查阅，而主人夫妻则重新开始思考婚姻的意义：

即便是一对把婚姻生活过得如此糟糕的夫妻，在教育女儿对初夜看法的时候，还是带着满满的人生智慧：

可见，不管是每个聚会参与者的个人选择，还是导演对电影剧情走向的把控，大部分人都希望看到一个美好的结局，或者说，观众们也需要在故事里发现可以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动力。

于是，悲剧之美的另一面变成了喜剧的反转，所有人选择蒙着眼睛追逐美好且容易接受的假象，就此形成了大多数浪漫主义作品中的幻象叙事之风。

尽管《完美陌生人》用月食提供了一个向善向美的结局，但故事中涉及的人际关系仍然可以戏剧化地反映物质社会多重价值观对人的异化，换言之，电影本身就是一场艺术的大冒险，导演用镜头和剧本编织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幕布，来挡住人们已知却久久不愿承认的真心话。

阿特曼和泰勒的社会渗透理论认为，人们通过自我表露加深交往的密切度，随着关系双方互相了解的程度不断加深，最终实现亲密关系的建构，亲情、友情和爱情便是窄化交往的三种形态。然而，媒介产品的出现让表露行为更加具有选择性，甚至能够真假混杂的复杂情境，自此残酷的真相与善意的谎言此起彼伏，敲打着原本就外强中干的情感纽带。又或者，可能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时代，复杂人性所栖居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我们自以为带着大冒险的戏谑，往往收到的却是令人心灰意冷的真心话。

这便是《完美陌生人》击中的人际痛点：

我们因爱而完美，却又因爱而陌生，如果会破坏“爱你”这件事的完美，大家是否还有勇气揭开那层属于陌生人的面纱？

文 | 女神夏懋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