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假如让我说下去 (下)
文/X-ray (假装还在渥太华)
2012年11月10日,我正式毕业了,渥太华大学的毕业典礼在华丽的国家艺术中心举行,这个地方平时都是用来做交响乐和歌剧表演的,所以它的档次是一流的。当我踏入这国家艺术中心的时候,满满的庄严感觉就扑面而来,让人无不对学术的追求产生敬意,而我也很荣幸自己可以成为今晚的一份子。
这个毕业的夜晚,工程学院所有毕业生们都会穿好毕业礼服、坐在会场一楼的前几排,等待着院长叫名字,然后一个个地上台和院长握手合照,最后到后台拿毕业证书。
有意思的是,在毕业典礼的一开始,院长会让所有毕业生都起立,然后转身面对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并接受他们雷鸣般的掌声祝福,这掌声会持续长达半分钟,若你身处其中,你会也会被这气氛带动得非常感慨:回顾过往艰辛的苦学道路,没想到还是顺利完成学业,摘得了学位证书。
“雨果!雨果!这边!”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来宾席中,我看见是璐璐正向我挥手,而张志明和梁永仁都站在她的旁边。毕业生的亲属门票都是连排座位号的,所以,如果周月爱来了的话,她此刻就应该站在梁永仁的旁边。这时,我也兴奋地向璐璐他们挥手致谢,虽然周月爱没来,但起码我的好朋友们都来了。
这是一个无比感恩的夜晚,现在回想起来,我还得清楚记得,院长喊我的名字“Hugo Lin”,我也清楚地记得,我走上台的每一个脚步,和院长在台上握完手后,我是在后台拿到了的毕业证书。顺便说句,YouTube当时也直播了这场毕业典礼,于是,我可以无数次重看自己当时上台的样子。
毕业典礼结束后,所有的毕业生和亲属好友都挤在了国家艺术中心的大堂,因为那里有很多渥太华大学的布景板,供大家合影留念。我和路路、张志明、梁永仁特意选了一个类似新闻发布会的布景板,一起拍了张高逼格的合影,现在,这张合影印了出来,也被我带回了广州。
由于大堂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就把庆祝活动的安排提前,而在离开这国家艺术中心的大堂前,我还回头看了看那人群,说实话,我多么希望,可以在那人来人往当中,捕捉到周月爱的身影。
我们所谓的庆祝活动就是去Byward Market的酒吧不醉无归,从国家艺术中心到Byward Market也就是走路的距离,这再次证明了,渥太华真的是很小。
当我们去到酒吧的时候,Samantha和梁永仁的女友GiGi都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Samantha一看见我,就立刻跑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和我说:
“恭喜你啊,雨果,我们的大学霸,实至名归!”
“谢谢,谢谢Samantha!”
“对了,雨果,你第四张门票给谁了?”
“额…”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Samantha继续说:“我听志明说人也没来,你干嘛不把门票给我哈,是不是咱们不够朋友?”
“哈哈,没有没有,咱们够朋友的。”
“那以表诚意,你待会先自罚一瓶吧,哈哈!”
我和Smantha的这几句对话,成为了我那晚在酒吧里的唯一记忆,因为我被他们灌得一塌糊涂,连自己吐没吐都不是太清楚,而等我醒来了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啊,啊,啊,啊,啊。”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呻吟声,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床头柜,上面放着我的毕业证书、手机和钱包,看来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当我伸手想去拿手机的时候,突然脑袋一阵剧痛,让我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了。
以后还是少喝酒,高兴也不应该喝这么多酒,我用手摁了摁头部的太阳穴,才慢慢缓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志明和Samantha肯定是以为我宿醉了,所以才这么放心地享受他们的亲密时光,我想我还是动作小点,等他们搞掂后再开始收拾行李吧,以免让他们知道我醒来了,然后产生尴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解锁手机一看,原来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而且有五个来自周月爱的未接电话,还有一堆未查看的微信信息。
看着“周月爱”的这三字,我突然感到了一阵难过,那是难以言表的难过感觉。暧昧里最可怕的,不是随便玩玩,而是动了真心。于是,我也没管是不是已经凌晨三点半,就冲动地给她回拨过去,几声“嘟”后,我就听到了我想要听到的声线。
“作家,你还没睡?”
“是啊,你呢?给我打电话了?”
“恩。”
“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她才回复道: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这简单的四个字像巨石一样,重击在我的心头,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更加难过,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看我没有回话,她便继续说:
“其实,我今晚来了。”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其实我今晚来了你的毕业典礼,不过我来到的时候都已经开始了,所以我就在过道旁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了,我还看见你上台了。”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给我发微信?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合影吗?”
“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周月爱说了几句“对不起”后,开始哽咽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
“对了,”我停顿了一会后继续说,“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待会早晨的飞机回广州。”
“这么突然?”周月爱万分地惊讶。
“对,回去一个月吧。”我再补充道。
“一个月?”
“是的。”
接着,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周月爱和我都知道,一个月的异国分离对于暧昧的生命周期来说,意味着,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抓住最炽热的阶段去突破暧昧和升华暧昧。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游戏要结束了呢?
我虽然是不甘心,但我还能做些什么?而且,这也取决于她期望我做些什么。
“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走了,周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我问道。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但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五个电话呢?”我再问道。
“因为我想你啊。”
“想我,现在就来找我啊。”
“现在都凌晨了。”
“那我现在打车去找你。”我果断地说道。
“你来找我了,你还怎样上飞机。”
“飞机航班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总是要考虑这么多约束条件,你不累吗?”我说话的语气充满着无奈。
“我累不累又能怎么样?”她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着无奈。
“你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不上飞机,我只需要你的答案。”
我承认,我说的这句话,是极其不理智的,然而,就在我这最冲动、最不顾一切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我累了,雨果,我要去睡觉了。”
我对她这样的回答感到很失望,这回,轮到我沉默了。
而她继续说:“祝你一路顺利,晚安。”
在周月爱主动挂电话的那刻,我知道,这场梦要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照,工签,手机,手机电脑,毕业证书,一条Tiffiny的项链,几件衣服,几条短裤,几瓶冰酒和几瓶枫糖浆,这就是我的全部行李。而等我把行李箱收拾好后,我才重新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查阅那一条条的未读信息:
(雨果,你把航班号发我一下,到时候你爸爸一个人去接你,我就不去了,我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雨果,你具体几点到啊?让你发航班号,你怎么还没发呢?)
(雨果老公,毕业快乐啊!!!你发几张毕业典礼的照片给我吧,我发个朋友圈庆祝一下!!!)
(对了,雨果,我已经在星星酒店订了个VIP房间,你到家后就好好睡一觉,然后夜晚咱们直接在那里见吧,好吗,八点如何?)
(雨果,你是喝醉了吗?行李收拾完了买有?那等你醒来了,记得回我信哦,担心你哈,爱你!)
(雨果,好不容易把你扛回家了,我明一大早就来吵醒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啊,晚安。)
(作家,你睡了吗?)
这最后一条未读信息,是来自周月爱的。看着我们的对话框,我点击了她的微信头像,然后进入了关于她的设置页面,我想把她加入“黑名单”,但犹豫了半天,我还是下不了手,最后,我仅仅是清除了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
和周月爱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对于我来说,梦结束了,是时候要回到现实里面,然后好好解决现实里的问题:我和彤彤的问题、彤彤和我父母的问题、我回国发展与否的问题、以及我该如何继续为OTTAWAZINE付出的问题。
截止至我的毕业典礼,OTTAWAZINE在渥太华的学生圈里面已经很有名气了,订阅人数也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这么看来,搞OTTAWAZINE确实很有前景,我可以全身心地把它当做是一份事业来好好经营,但创业是很艰难的,而且我们该怎么盈利呢?如果没有办法盈利,那我又如何生存呢?总不能毕业了,还得靠父母的钱,自私地来完成自己的创业愿望吧。
作为一个媒体,很直观地来说,肯定需要通过卖广告来盈利,但渥太华就这么少的华人,这么小的市场,却已经存在至少五家中文媒体:三份免费报纸,一个论坛,还有我们OTTAWAZINE微信。
我来了渥太华一年多,就根本没看过几次中文报纸,在大家都玩手机的年代,纸媒的衰落,是无法挽回的。但偏偏渥太华的这几份报纸上面,却铺满了广告,从保险经纪到卖车销售,从律师到房产经纪,从饭店到会计师事务所等等,因此,每份报纸里面的文章都比广告还少,而文章的质量也惨不忍睹。
渥太华的华人市场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市场,大部分老移民圈子形成了相对比较闭塞和保守的思维,也许在报纸上做广告的大部分商家,他们自己也知道报纸根本没人看,但就是不愿意去寻找新的方式。
所以,如果干等着别人来发展你的好,才主动过来找你打广告,这样的发展就太被动和太慢了。
我们需要有侵略性地出击,从别的媒体身上把客户抢过来,这就要求我们三个创始人,从华人学生圈跳出来,然后融入更成熟的华人商业圈子,多结识些可以掏钱打广告的个人或者公司。我们要主动让他们知道,在OTTAWAZINE上做广告才有效果,在OTTAWAZINE上做广告才有回报。
发展到后来,OTTAWAZINE一篇文章的阅读量,都可以等于他们三份报纸的总发行量了。如果某个商家愿意在这篇文章的底部放一个小卡片的广告,那么这个商家一夜之间就可以红爆了渥太华。因此,光是OTTAWAZINE的微信,就蕴藏着一条巨大的广告产业链,
说句实话,我对OTTAWAZINE充满了信心,起码在我要回国的那天凌晨,我意识到,我回国发展的意愿也并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我要在国内着手解决我和彤彤的问题,以及彤彤和我父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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